21、亡國與亡天下
“軍師，你出去一下?！北R心遠皺眉吩咐。
盧心遠見識不凡。從夏輕塵的言談舉止中，讀出了一些汪健未能察覺的東西。
“是。”
汪健領命起身，開門走了出去，而后從外面關上機密內室的門。
看到盧心遠如此謹慎，夏輕塵心中有數。
作為青陽真人的關門弟子，盧心遠身上肩負的擔子太重。
當日分明勝算渺茫，盧心遠也決心死守龍吟城不退。如今已然確認夏輕塵真能探出天機真言，盧心遠想說的是什么，并不難猜出。
“天師。盧某已經答應過你，為三個魔域的天機真言，提供龍吟城全部的資源和保護。言而有信，盧某定會做到?！?p> 沖著夏輕塵抱拳施禮，盧心遠正色開口。
“但，魔域肆虐神州，天機真言又晦澀難懂。天師您實已是我神州最后的希望。盧某懇求天師，可以看在億萬華夏百姓的份上，再多費點心?！?p> “這老小子沒有食言，承認當日小木屋之約，倒是讓人有幾分佩服?？墒牵冒傩諄韷何?，又算什么？”夏輕塵心中默想。
夏輕塵并非高高在上的一方大佬，沒有必須和西方蠻軍血戰(zhàn)到底的理由。他要的只是借助龍吟城的資源，盡快修到金丹境界。而后就可以直接離開，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至于神州各宗與西方蠻軍誰勝誰敗，作為穿越者，夏輕塵并沒有天然的偏向。就算西方蠻軍勝了，反正華族也滅不了，只不過是做了二等公民。
眾人嗤之以鼻的華奸，從某種邏輯上講，也是在保存華夏一脈的種子。這種來自后現代解構主義的毒雞湯，夏輕塵在原來那個世界里，喝得也是不少。
“古人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又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天下蒼生的問題，不該是我一個小學徒考慮的。答應你的余下兩個魔域天機真言，我定會探出來。至于其它，城主莫要在我身上期望太多。我只想隱居東山，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夏輕塵再度出言強調。
聞言盧心遠面現焦急，眼圈也開始泛紅。來回在房中踱步了好幾個來回，盧心遠終于試探開口。
“天師可知，明知希望渺茫，盧某為何依然選擇堅決抵抗，從不動搖？”
“為何？”夏輕塵道。
“因為亡國與亡天下，是不一樣的！我神州華夏一脈，可以亡國，但不可以亡天下！”盧心遠道。
“亡國？亡天下？”
夏輕塵聽得心中一驚，忍不住重復了一遍。
這兩個詞語，夏輕塵多年前曾經聽過。那是初中歷史課上，老師在講南宋被蒙元所滅之時，使用過的詞語。
中國古代朝代更替頻繁，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個國家乃至一個朝代被滅，都實乃尋常之事。反正，不管誰被滅，誰又再度興起，都是爛在同一個鍋里。
所謂楚王失弓，楚人得之，正是此理。
然而，蒙元滅南宋，卻第一次有了亡天下的危險。雖然蒙元文化底蘊不足，最終依然被中原所同化。但“崖山之后無中國”，卻是真的差一點就發(fā)生之事。
如果蒙元自身的文化底蘊再強悍一些，或許中華文明，就真的如其它幾個文明古國一般，只余下了一個考古學名詞。
“不錯。天師可知，如今神州的危機，與萬年來的數次爭霸完全不同。過去取代老霸主的，不管是何方高人，都秉持我東方天道。但今時今日，一旦西方蠻族獲勝，西方魔道將徹底消滅我東方天道的根基。我們亡的不再是國，而是整個天下。”盧心遠解釋道。
這話說得夏輕塵一愣，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夏輕塵其實比盧心遠更明白，這次殺來的西方蠻軍，沒那么簡單。
那些魔域之中蘊含的，個個都是非常深邃的思想，絕非只識彎弓射大雕的游牧者可比。若是他們真的獲勝，完全有能力用一個新的文明，徹底摧毀華夏的傳承。
第一次來到這個密室之時，因為道的問題，夏輕塵和盧心遠發(fā)生過激烈爭執(zhí)。當時，自我感覺良好的夏輕塵，一度認為盧心遠是個老古董，不懂得接受新生事物。
可是，此刻一番對話之后，夏輕塵突然有些明悟。某種意義上說，盧心遠其實是對的。
不管怎么解構，人總該有些需要堅守的底線。如果一切都陷入虛無，人生的意義也將不復存在。
看出夏輕塵的猶豫，盧心遠趁熱打鐵，再度開口，爭取夏輕塵的心。
“天師。你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確有道理。但如今您已名滿云州。神州百姓翹首以盼，您就是他們堅持戰(zhàn)斗下去的希望。聽聞昨日您上街行走，有親歷百姓們的熱切。隱身東山雖好，盧某更盼您選擇東山再起??！”
聞言夏輕塵心中一嘆，不自覺想起昨日茶館外的所見所聞。那些龍吟城的軍民，本已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不料道聽途說，以為天師在嘗試逆天改命，都再度燃起了斗志。
夏輕塵又想起今日華奸大營前的眾百姓。在聽說己方有機會破去第八魔域之時，那些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美妙的憧憬之光。
這種萬眾期待的熱血畫面，是任何理性的虛無解構，都無法消褪的。
“盧城主所言不無道理，此事可否容我考慮考慮?！毕妮p塵正色道。
“好。天師再考慮考慮，盧某出門候著。”盧心遠臉上泛起一絲喜色。
夏輕塵的態(tài)度有所轉變，盧心遠當然可以看出來。他沒有再廢話，直接推門走到了外面，只把夏輕塵一個人留在屋中。
沉思良久，夏輕塵終于做出了決定。
經過今日一戰(zhàn)，第八魔域的門道，也算摸清了七八分。不妨就再多費些心力，幫盧心遠嘗試去破破第八魔域。
反正，自己手中有魔戒。萬不得已之時，大不了利用魔戒的魔力，單身逃命。
想到這里，夏輕塵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摸了摸凱哥摘下的那枚魔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