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日子過久了,這個時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剛起步的時候。
蘇大郎站在露臺之上,望著滿目蒼翠的順陽川,默然良久之后,臉上現(xiàn)出一絲自信的笑意。
既然需要自己親自來,那就自己親自來。
既然對方留下了這么明顯的線索,以自己的能力,難道還查不出來?
若是連這點小事兒也辦不到,那就太丟臉了。
世上之事,終逃不出邏輯二字,正所謂皮褲套棉褲,一定有緣故。
看著遠處如墻方山,蘇大郎目光閃動,心思急轉(zhuǎn)。
……
“毫無疑問,一個想要聽到故事結尾的人,一定是先聽過了故事開頭的。”
“而這個故事,本是我隨口杜撰胡亂安放,別人不可能講過。聽我親口講過的,便是那些莊戶少年?!?p> ”而他們也可能把這些故事傳播下去,這樣看起來,似乎知道故事開頭的人就多了……”
“而這些人,應該都是蘇家塢堡中人,頂多有部分塢堡外居住的依附蘇家的流民?!?p> ”然而這些人之中,能夠隨隨便便拿出一吊錢的根本就沒有,更何況隨意丟掉一吊大錢的。”
小強被人差點滅口,那一吊大錢并沒有拿走,顯然對方根本看不上這一吊大錢。
“聽過故事開頭的人,既不是塢堡中人,且又有相當?shù)呢敻粚嵙Α?p> 當日在荷塘邊上講那個故事的時候,并未看到有其他人。然而那一天,塢堡的確有貴人來訪……
心里想著,蘇大郎轉(zhuǎn)身便下了得月樓,踏過清溪上的搭石,向著塢堡正廳的方向而去。
做事情最怕沒有方向,心里有了方向之后,事情就變得容易起來。
塢堡中人基本上可以排除,那么只可能是外人。
當日林師來訪,帶來一隊青州兵,真正進入塢堡的,便是林師和幾個校尉還有那個族叔蘇良,其余的青州兵都沒有進塢堡。
問了一下當日當值的莊客老黃,當日他講故事的那個時間,剛好有一個青州軍校尉更衣之后,在塢堡內(nèi)游蕩了一番,不過沒多少時間,不久之后就回來了。
聽了老黃對那校尉的描述,蘇大郎立馬想起來那個校尉的樣子。
那個青州校尉身材高大,極有氣勢,當日他接受林師考較的時候,那校尉便坐在林師身邊,看上去和林師關系極近。
到了這時,他已經(jīng)基本可以確定了,正是這個校尉偶然間聽到了他講的故事,才會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然而這個校尉,絕非小強說的那個游商。
這校尉給他的印象極為深刻,那張臉英俊剛毅俊朗,看上去極有魅力,讓人一看就很難忘掉。而小強描述的那個游商,不單是一張臉平平無奇,且是身量也遠不如這個校尉高大。
若只是到這里,依舊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只能確定小強遇到的人和那批青州兵有關系,然而究竟是誰指使那人前來,依舊需要查清楚。
既然開始查了,那就要查到底。
蘇大郎叫了幾個護衛(wèi)一起策馬出了塢堡,找到了小強說的那處竹林,竹林外的道路上,一行馬蹄印記清晰可見。
若是小強死了,這些都不算是破綻,不過既然小強沒死,有心追查的話,這等破綻實在是太明顯了。
若是以往,蘇大郎來往謝家都要經(jīng)過順陽城,向來是一人一馬,從來都不帶護衛(wèi)的,現(xiàn)在的他,則是謹慎了許多。
沒有告訴護衛(wèi)們?yōu)槭裁矗K大郎帶著護衛(wèi)們跟著這行新鮮的蹄印向著前方行去,馳出了十幾里之后,便到了順陽城旁。
那行蹄印卻沒有進順陽城,而是折向了前往南方的馳道。
馳道上,還能看到一些車輪印和舊一些的蹄印,很明顯就是那些青州兵留下來的。這年月經(jīng)過這條馳道的人本就不多,這些印痕才能留下來。
到了這里,基本事實就可以確定了,那就是肯定和那群貴客有關。
未知的地方,卻依然還是未知。
那群貴人中,他知道身份的只有那位名滿天下的林師,其他的人誰也不清楚,只能確定來自那支神秘的北地孤軍。
那支北地孤軍在北方與燕賊周旋這么多年,有點兒暗黑勢力亦是理所當然之事。
蘇大郎帶著護衛(wèi)們向著南方走了里許,便即策馬回轉(zhuǎn),卻沒有直接回蘇家塢堡,而是進了順陽小城。
那些青州校尉的身份,有一個人很有可能知道,那便是族叔蘇良,畢竟是他把林師他們帶到蘇家塢堡的。
去市上買了禮物之后,蘇大郎便去太守府拜訪。
蘇良見到蘇大郎來訪,顯得極為高興,招待也極為熱情。然而蘇大郎旁敲側擊想要知道的東西,蘇良卻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句有用的信息都套不出來。
這位明顯是人精,蘇大郎明白無法從對方這里得到消息,說的多了反而會引起對方懷疑,只好起身告辭。
他自然是不會放棄,放棄也不是他的風格。
離了太守府,蘇大郎直接去了市上,找了一家書畫店,按照自己的記憶,請畫師畫了一幅畫像。
這幅畫像是那位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青州軍校尉的,至于小強遇到的那人,因為他并沒有親見,所以就沒有畫,若是按小強的描述隨便畫出來,反而是會影響判斷。
這些年來,天下大亂之中,各種事物都在起變化。便是這畫畫,近年從北地傳來的技法,已經(jīng)很大程度上沖擊了原來的寫意畫法。蘇大郎手里拿到的這幅畫像,便是畫師用最新穎的北地并州畫法完成的,倒是和以前所見的油畫有幾分相似。這畫師索價甚高,不過卻是物有所值,看著這幅畫像,蘇大郎感覺就像是那高大校尉立在面前一般。
他留存這樣一幅畫像,是為了避免記憶模糊。
根據(jù)目前的線索,他暫時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把畫像卷起來,蘇大郎便策馬回了塢堡,到了得月樓時,蘇小妹早已經(jīng)回來了。
把在順陽城里隨意買的幾個小禮物給了蘇小妹,然后蘇大郎便上了露臺,將那畫像展開放在案幾之上。
蘇小妹跟著上了露臺,看到那幅畫像,星眸中忽地異彩閃現(xiàn),輕聲道:“大郎,這個人,我認識。”
“你如何認識?”
到了這時,事情忽然就變得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