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晌午,宅子的門終于被叩響了。我搶著要去開門,明嚴卻搶先了一步。
是大個子。大個子原本就缺了只胳膊,現(xiàn)如今一只腿也一蹶一拐了。
他看著我,看了我許久。我起先還與他對視,到后來,我便扭過頭去,我笑著招呼:“大個子,來來來,快來看看我和你家大將軍的家,如何?我打理的還不錯吧?等你們大將軍回來了,我就讓他娶我,到時候,不僅這兒要擺滿酒席,軍營里的弟兄們也得全都跟著沾沾喜氣?!?p> 大個子不說話。
大個子不說話,那我就接著說吧。
“到時候,你、老大爺、張大夫、小七可都是我的座上客。蕭影塵和我都是孤兒,可是蕭影塵有一整個軍營的兄弟給他撐場面,我這沒親沒故的,你們可得站在我這邊。到時候要是有了娃娃,大個子,就讓孩子跟你學(xué)使長矛如何?還叫他跟張大夫?qū)W醫(yī)術(shù);再叫他跟老大爺學(xué)學(xué)做飯·····”
“墨溪”,大個子沙啞著喉嚨打斷了我,“蕭將軍說了,無論他是生是死,都叫我來傳個話。他說如果他生,那最好不過,等我傳完話,等他一切處理妥當(dāng),就會抽空來看你;如若他死····如若他死,便更要告知你,好讓你早點斷了念想,早點開始新的生活。”
小辛握住了我冰涼透頂?shù)氖帧?p> 我吸了吸鼻子,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笑道:“好啊,我就耐心等他處理完正事。沒事,你回去告訴他,我會在家里乖乖等他的,保證不亂跑。”
大個子搖了搖頭,面色沉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遞給我:“這是蕭將軍的遺物?!?p> 我一把將他手中的包裹甩落在地:”你胡說!什么遺物!你叫他來見我!現(xiàn)在就來見我!”
小辛哭著一把抱住我:“墨溪,你冷靜點!你冷靜點!”
我低頭看著從小包裹一頭露出來的一小截竹簫,他曾經(jīng)常常在月色下吹簫,簫聲里是相逢的喜悅,是愛慕的傾訴。
我緩緩蹲下身去,小包裹里除了一支竹簫,還有一小撮貂毛,還有一片潔白的鶴羽。
我還記得,那一年冬日。
“你在這里做什么?”
“等你啊?!?p> “等我做什么?”
“送你貂毛裘衣?!?p> “······”
“給我披上?!?p> 那一年冬日,那一日。
蕭影塵走進我的營帳來,一臉神秘。
營帳外大雪紛飛,我坐在床榻上,裹著一床厚厚的大棉被。
“神神秘秘的,又想干嘛?”
蕭影塵眉眼帶笑:“你猜?”
“這我怎么猜的著?快說!”
“哎,哪家姑娘像你這么兇巴巴的?!笔捰皦m無奈地撇了撇嘴。
“那你就去找一個溫柔體貼、端莊大方、精簡持家的姑娘好了,反正我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蔽宜崃锪锏卣f道。
蕭影塵從身后拿出一件厚重的外袍來,外袍純白如雪,溫順地搭在蕭影塵的臂彎里,讓人忍不住伸手觸摸。
“喜歡么?”
“送給我的?”
蕭影塵揚了揚眉笑道:“難道你希望我送給哪位溫柔善良的姑娘?”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外袍,撅嘴到:“做夢,你這件外袍休想送給其他人!”
蕭影塵很是心疼:“你小心點,這可是用上好的鶴羽縫制而成的鶴羽外袍,可別扯壞了,我可告訴你啊,這一生,這鶴羽外袍我僅送此一件,壞了可不補?!?p> 我將鶴羽外袍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抿嘴笑道:“我送的貂毛外袍可也是僅此一件,你可要好好愛護?!?p> “我們這算是在交換定情信物嗎?”蕭影塵突然湊到我面前,撲閃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眸底流轉(zhuǎn)著一絲戲謔。
“你說是就是了,誰叫你是這軍營里的老大呢!”我將他推遠些,準(zhǔn)備起身。
蕭影塵哈哈大笑:“那自然,走吧,披上我送于你的‘定情信物’,我們?nèi)ネ嫜┌伞!?p> 我一聽玩雪,便麻利的幾下就穿戴好衣服,蕭影塵替我披好鶴羽外袍,看似厚重的鶴羽外袍,披在身上卻是輕薄如羽,暖和萬分。
“蕭影塵!你敢那雪團砸我!”
“蕭影塵!你又砸我!”
“蕭影塵,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堆雪人了。”
我一個人將一個小雪球越滾越大,最后大到我滾不動為止,蕭影塵就一直環(huán)抱雙臂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不時地?zé)o奈地搖搖頭。
偶爾路過一對巡邏的士兵,皆咧嘴笑話我:“蕭夫人,您這是在做我們攻城用的巨石嗎?哈哈哈·····”
我隨手捏起一團雪塊就向他們砸去:“誰是你們的蕭夫人!”
蕭影塵將一個雪團扔在我身上:“兄弟們,她說她不是蕭夫人,那該如何處置?”
一群士卒起哄道:“自然是打到讓她承認為止!”
說完,也不知是誰率先扔了一個雪球,緊接著密密麻麻的雪團就砸在了我身上。不過我斷定第一個雪團定是蕭影塵砸的,他要不默認,誰敢真的動我。
混亂中,不知何時蕭影塵加入了我的陣營,緊接著一個兩個·····,最后大家都精疲力竭,有的躺在雪地里,有的坐在雪地里。
蕭影塵似乎還不累,一個人開始堆起雪人來,堆好了一個,又堆了一個,兩個雪人緊挨著。士卒們又開始起哄:“這不是蕭將軍和蕭夫人嗎?哈哈哈·····”
我怔怔地看著兩個緊挨著的雪人,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青衫祭酒
今日寄語:你說的陪伴,是不是就是現(xiàn)在這樣,遠遠地守護著,卻從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