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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燭明

第三十二章 永夜黎明——搖曳星火

燈火燭明 芙茲 7837 2022-01-02 22:48:46

  晝夜更替,光芒被長夜覆蓋,影影綽綽,積冰堆積如山。

  幾個身影匍匐在雪地之中,淚水凝固在他們枯竭的眼眶,神情詫異,似在驚恐,似在逃避,四肢早被風雪掩埋。

  飄舞的冰晶,晶瑩透徹,白鷺傲飛般翱翔于蒼白的天地。

  “這便是自由嗎?”

  “也許吧?!?p>  那是從他們嘴中發(fā)出的聲音。

  可那刺骨的寒冷太過于無情,若如刀劍的寒芒將一切溫存扼殺在它編制出的搖籃中。

  星光不再璀璨,消散的火焰也不會復燃,漫長的黑夜長年將這片冰原覆蓋,絕境之中的救贖,深深的埋葬于無數(shù)祈愿的回響。

  四顧迷茫,躊躇不前,彳亍不行。

  這便是擁抱寒霜的冰晶,也是一切葬身于此處的生命。

  暗潮,繼續(xù)流動,不會留戀。

  時間

  11:21p.m

  奧德薩成員視角

  地底出現(xiàn)異常,異變體以排山倒海之勢將第一層的外層區(qū)域血洗。

  雷塔中儲終端在這次突然的襲擊之后也反應過來,將防御設(shè)備展開,極大的延緩了他們的腳步。

  而在各自崗位的奧德薩員工也接受到了臨時計劃——立刻停止對雷塔的進攻,將公司非戰(zhàn)斗參與人員調(diào)離。

  緊接著,他們的眼前又彈出一個鮮紅的屏幕,上面用殷紅如血的字體寫著。

  全體戰(zhàn)斗人員,按突發(fā)情況行動,不惜一切代價,救出耳格。

  那是傳令員發(fā)來的緊急指令。

  此時的他獨自站在一個廢棄的機械巨物之上,機械之下,模糊的肉塊之間,不斷涌出粘稠的液體。

  混亂之中,分不清那是人亦或是異變體的一部分。

  “我,傳令員,匯報第二項工作。雷塔一層外圍已經(jīng)癱瘓,大部分防御設(shè)備被電磁干擾以至摧毀。預計干擾還將延伸內(nèi)圈,敵人不止異變體,有人在趁虛而入。任務,查明目標,匯報情況,注意警戒。一切行動前提皆以耳格安危為先。”

  “得令。”

  那是一排排眾志成城的高昂。

  他明白,如果雷塔的防御中樞不被干擾,那這些肉體凡胎的怪物就算有金剛石的硬度也經(jīng)受不起雷塔的重火力碾壓,但此刻,有人在暗中攪局,這不僅給予成員行動的困難性,還讓事情會發(fā)酵的更加復雜。

  他的神情凝重,嘴角感到些干冷,他看了看腳邊有只異變體在向他襲來。刀光一閃,槍聲如雷,那只異變體就跟韭菜一樣被割裂,而它旁邊的那些也落得個霉運,被二次銷毀。

  此次執(zhí)行任務的奧德薩公司員工,外套之下都裝有動能結(jié)構(gòu)型護甲,腿部也裝有輔助模塊。

  在能源沒耗盡之前,幾只零散的異變體還不足以殺死他們,數(shù)量多了起來,也只是將他們暫時逼退。

  說是諷刺,異變體和人都是肉身,一個靠火燭一個靠科技。恰逢雷塔防御外圍被黑,異變體如魚得水,可奧德薩卻來不及做出更多的補給措施。

  “03所長南凝托付給我們的備用電池在這些潮水之中也只能起到杯水車薪的作用,但防御護盾,但是可以讓我們安全轉(zhuǎn)移半分鐘。”

  “時間,不多了。”

  他知道,沒時間干耗在這兒了。

  耳邊已經(jīng)有人員到達預訂地點的指示,可余下的,便是雜亂的槍炮以及野獸的撕吼之聲。

  沒時間了,真的沒時間了。

  異變體源源不斷,如果外圍不封鎖,那救出耳格無異于雪上加霜。

  除非去手動開啟雷塔外層,余下的防御設(shè)施。

  幾天前,他就曾得知,雷塔的防御設(shè)備除了終端開啟外,還具有手動開啟的外功能。

  機不可失,時不待我。

  “指令!其余人到達指定地點固守,救援人員繼續(xù)前往一層救助耳格,我會去恢復雷塔外層余下的防御設(shè)備,完畢?!?p>  話音剛落,他便跳到一片看似空地的地方,隨后便踩著異變體的肩膀,跳到了一塊新的空區(qū),而身后,頓時火光四射,紅蓮綻放于火蛇的巨口之上。

  他的雙眼犀利多變,可唯獨此刻的目光凝聚在眼前。

  潮水向他撲來,他巧妙的捉拿那細微的漏洞,手起刀落,不帶一絲猶豫,瀟灑的穿過那片潮水,身上只留有幾滴水漬。

  遠處,在樓梯間,兩名奧德薩成員瞞珊前行,他們的中間,一位白發(fā)少女顫顫巍巍的跟隨著他們的腳步。

  她的雙手緊握,硫磺般璀璨的眼眸中閃爍著幾分唬人的驚悚,看起來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白音女士,很抱歉讓你卷入紛爭,按計劃此時你早已撤離此處?!?p>  走在前頭的人側(cè)著腦袋,似安慰似的安撫著白音的情緒。

  “沒……沒事,不必……道歉?!?p>  白音短短噓噓的吐露出幾個字來,她的語氣親和,力道微弱,說出那幾個字仿佛吐露高鼎,費勁全身解數(shù)。

  “像你這個年齡,接觸這些還是為時尚早了?!?p>  “我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

  “但這可不是和平時期二十一歲的女性所見的場景啊?!?p>  “喂喂,安慰人也不會安慰,難怪你四十幾還光棍?!?p>  后頭的那人鬧騷著開玩笑的臭罵了前頭那位,隨后又補充了幾句:“好好學,我告訴你怎么讓她安心?!?p>  說完,他便將一只身后追來的異變體給就地擊斃。

  “瞅瞅,這才是最安心的話語,你那是放屁。”

  他換了一副彈夾,嘴角勾起,上揚,欠揍的神情配上搞逗的語氣,讓先前驚恐的白音笑了幾聲,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你行,你真行啊?!鼻邦^那人也不甘示弱,踹開面前破損的房門,將擋路的怪物一一掃到在地。

  “白音女士,還有兩個岔道,咱們可就到三樓的預備撤離點了,堅持住啊?!?p>  “嗯,我會的。”

  白音看向身旁那兩位手握鋼槍的男子,轉(zhuǎn)頭又看著前方不斷襲來的異變體。

  先前的恐懼,仿佛就此煙消云散。

  時間

  00:11p.m

  尚風兮視角

  斬殺、揮舞、劈砍,斬殺、揮舞、劈砍……

  不斷重復的動作讓尚風兮已經(jīng)記不清過了多久,手臂感到些酸麻,但他不能就此停下。

  一但停下,就意味著堡壘的崩塌,向水壩決堤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前行幾步,而后又清理,前進幾步,而后又開始戰(zhàn)斗。

  如果沒有耳格,那眼前的這些異變體在他眼中就如同雜碎一般。

  “丫的,十劍那幫人是吃飽了飯撐著沒事干嗎,卸磨殺驢惹得我一身禍水?!?p>  他發(fā)泄著自己的情緒,手中的刀刃也越發(fā)猖狂,五米之內(nèi)無有生機之物。

  “呼,也好,反正尚風浙的仇也要報,這筆也記上,日后一并奉還?!?p>  他甩了把頭上的汗水,轉(zhuǎn)身便背起耳格向外跑去。

  注視著眼前的場景飛速變換,腦內(nèi)也掀起一層層跌宕起伏的波瀾。

  前面的樓道里太過狹窄,不利于發(fā)揮,根據(jù)奧德薩公司給予的視覺共享,他們已經(jīng)到了交接點,正在朝我們的西面靠近。

  西面那塊地方可不太平,單憑我很難保證耳格能毫發(fā)無損,而且火燭散發(fā)出的氣體濃度正在升高,雖沒怎么了解,但以前的資料顯示過它們的氣體能侵蝕人的心靈。

  好一出滑稽戲啊!

  看來,得繞路了。

  他腳步一轉(zhuǎn),一個飛瞪,自己連帶耳格一并跳到空中,隨后丟出鎖鏈,減緩下墜的沖力,以免耳格傷勢加重。

  來來回回幾次,好幾波異變體狂潮都被他們輕松略過。

  “博士,大廳這兒就比原先那邊輕松多了,但前面又是窄道,又是苦戰(zhàn)啊。”

  “哈哈,尚風兮,我們認識多少年了?!?p>  “四年吧?!?p>  “你幾時加入伊內(nèi)斯?!?p>  “五年前?!?p>  “那,就對了?!?p>  耳格氣喘吁吁的說出話來,讓背著他的尚風兮一臉疑惑。

  “沒事說這個干什么?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可危險的不堪設(shè)想。”

  “不,我不認為?!?p>  “你再亂動,這傷勢就會要了你的命。耳格,麻煩先別說話了,正忙著呢?!?p>  說著,尚風兮便將手中的劍化為了斧刃,砸碎了一只異變體的頭骨。

  “啊,記住,尚風兮?!?p>  “???”

  “離開雷塔后,去往02,那里,有我沒交出的資料,還有……”

  “聽不見?!?p>  尚風兮頗有些無奈的將耳格放在一塊看起來干凈點的地方,自己則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對面前洶涌而來的狂潮。

  “這里是尚風兮,呼叫奧德薩救援人員,計劃變更,以自身為中心,西面道路無法通往,及內(nèi)圈輔助道遭受異變體占領(lǐng)。此時已來到第二預訂據(jù)點,注意,耳格傷勢嚴重,注意!”

  半分鐘后,傳令員磁性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那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卻給予了尚風兮明確的指示。

  “堅守九十秒!”

  “沒問題。”

  尚風兮將地上散落的步槍拿起,向狂潮掃射,子彈從火蛇中噴涌,每一發(fā)都帶有無堅不摧的力量,但一只倒下,就會有一只爬起,一只又一只的異變體從同伴的軀體上跨過。

  數(shù)量太多,一把槍械抵御不了多久。

  他大腦高速運轉(zhuǎn),看著周圍還是否有能讓人安穩(wěn)立足之地。

  四處張望,一堆空置在地的貨物陡然出現(xiàn)在尚風兮的眼前。

  尚風兮稍稍打量了幾番那貨物后,二話不說,便一把將耳格從地上拉起,將他放在貨物的上面,自己則將幾塊廢墟當做障礙物,放在自己的左右兩側(cè)。

  狂潮如海水不可斗量,數(shù)量的驚人卻絲毫沒有讓眼前的那位黑發(fā)銅眸的男子產(chǎn)生一絲畏懼之情。

  屏息,凝神,放松,積蓄。

  他的眼睛輕輕閉上,聽著異變體震天般的獅吼聲,專注于一點一滴,一絲一毫,發(fā)出的輕微聲響。

  “滴,滴滴……”

  那是濃稠的液體滴落的聲音,霎時,那水滴的聲音即刻變的巨大,尚風兮的雙眼不知何時睜開,手上的肌肉緊繃,目光空洞無我,可其中卻滿含殺機。

  剎那,寒刃倒映他的眼眸,刀光血影,劍刃無痕,向傲世天下的武俠舞劍,硬生生將潮水斬退。

  “抽刀斷水水更流。”

  “那我就將你們的源頭斬斷。”

  褐色的風衣沾染鮮血,他宛若化身為紅色的死神,收割著前來虐奪的怪物,只不過,死神也有他所守護的人。

  耳格看著面前的尚風兮,目光如炬。

  時間

  00:49a.m

  奧德薩成員視角

  “救援人員已經(jīng)快到達目的地了,他們和尚風兮匯合,危機也就減少一半了,只不過,其余人撤離到第三層還得費點力氣?!?p>  傳令員穿梭于異變體潮水之間,一邊清理,一邊維修防御設(shè)備。

  七個可啟動的設(shè)備已經(jīng)恢復了五個。還有兩個,距離自己很遠……

  他掂量掂量,隨后看了眼自己裝甲的能量情況。

  ——能量枯竭。

  “該死,撐不了多久了?!?p>  沒有裝甲,護盾也破裂了,一個平常人想在他們之間安然脫身可謂是天方夜譚。

  他心底暗罵,腳步卻依舊朝向那邊。

  四周,鮮紅的怪物伸出他們鐮刀狀的手臂亦或是長有巨嘴的胸腔撲向他,可他都嗤之以鼻,不愿與他們折騰。

  時間,時間!只要快一秒,任務的成功率就多一分。

  他不分疲憊的奔跑。

  五個防御設(shè)備的修復途中,他從未有過歇息。

  此刻的他,早已有些精疲力盡。

  歸根到底,也只是凡人罷了。

  腦袋暈沉沉的,步伐也變的有些緩慢。

  可這真是他嗎?

  不。

  做為傳令員的數(shù)十年來,他所見過的地獄,所踏過的血海要比常人多得多。

  這些苦難對于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也許正是這些痛苦,才讓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還活著。

  雷塔的結(jié)構(gòu)像個圓錐,七個防御設(shè)施全部啟動就可以承擔第一層近乎一半的清理任務。

  后兩個無論是否成功啟動,五個設(shè)備已經(jīng)給別人減輕了巨大的負擔。只要剩余的兩個開啟,那只需給予時間,撤離到第三層的道路障礙都將被消清。

  也感謝雷塔的防御設(shè)施是先處理這些“暴動分子”

  他登上一個高梯,俯瞰腳下赤色一片,稍加思索,分析了眼前的局勢。

  白音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一個岔道,最后一個岔道結(jié)束就可以安全撤離。其余戰(zhàn)斗人員也已經(jīng)完成目標任務。唯獨救援人員遭遇了巨大的阻礙。

  九十秒,九十秒。

  我給尚風兮下達的九十秒,就算他能堅持住九十秒,那救援人員真會到嗎?

  會的,只要完成最后的兩個防御設(shè)備。

  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幾十米外尚風兮死守的九十秒,也是一切行動最關(guān)鍵的九十秒賭注。

  “各單位注意警戒,行動人員現(xiàn)有十七名人員,已犧牲兩名人員,救援人員已前往目標地?!?p>  “指令,除救援人員外,其余人開始撤離到第三層區(qū)域,盡最大可能不與雷塔護衛(wèi)以及異變體交纏,完畢。”

  “得令!”

  話音剛落,回復的聲音便從耳邊傳來,縱使有同伴犧牲,縱使經(jīng)歷戰(zhàn)火,但那片激昂之聲仍然震耳欲聾,直入人心。

  他稍閉雙眼,表情從凝重舒緩下來,欣慰的神情在一剎之間抖露。

  隨后,一把如寒月般潔白的匕首從他的腰帶中抽出。

  他將它緊握在手間,數(shù)刃揮舞,所及之處,摧枯拉朽。

  英氣逼人,快步流星,很快第六個防御設(shè)備便出現(xiàn)在他的眼中。

  徑步,疾跑,一個飛躍便將腳下的異變體踩倒在地。

  腰間一轉(zhuǎn),身軀一扭,那只異變體的脖頸便被匕首割裂。幾只異變體順勢撲面而來,他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的槍管對準他們的腦門,而后,寒刃與火槍并處,那幾只可憐的異變體就都成了齏粉。

  砍刀在十幾分鐘前就折斷了,而此刻,他也只剩下最后一發(fā)子彈。

  但對于他來講,已經(jīng)足夠了。

  他操作著設(shè)備,時不時還得顧及身后的異變體。

  十幾秒的時間,對于他來講,仿佛度過了數(shù)年。他很樂意出現(xiàn)這種感覺,這種讓他腎上腺激素飆升的動感。

  傳令員,顧名思義,傳達指令,上頭的,自己的。他將指令視為珍寶,因為那是他曾經(jīng)如鈞令般珍貴的東西。

  同樣,他的每條指令,底下的成員也會嚴格遵守,彼此信任,互相配合。

  當他前往最后一個目標,下達了補充的指令內(nèi)容時,一發(fā)子彈穿馳而過。

  那發(fā)漆黑的子彈將空間撕裂,所觸之物全都被撕的粉碎,旁邊的異變體都被吸向那個子彈,隨即在毫秒之內(nèi)爆裂開來。

  頓時,血肉橫飛火光升天,那里仿佛下起了血雨,猩紅的雨滴落在他的臉上。

  巨大的爆炸使他的腿部裝置破損,腳踝也受傷了,左肢更是僅靠根肱骨在支撐。

  異變體體內(nèi)的火燭彌漫出刺鼻的氣體,那些氣體讓他的傷口瞬間糜爛,嘔吐感令他無暇顧及自己的腹部已經(jīng)被打了個窟窿。

  “最后,一個……”

  他強忍的劇痛,用槍托抵著自己,視為拐杖,步履蹣跚,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那發(fā)子彈將他前行道路上的異變體清理的干干凈凈,令他可以暫且安全的行走一段路程。

  但福禍相依,好事終會到頭。

  兩只異變體從破損的地板下爬出,發(fā)出尖銳的叫聲,向他飛撲過去。

  模糊的視線中,他們的身影飄忽不定,只能捕捉出一個個虛無的殘影。

  他拋開原先那副模樣,倚靠在墻上,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隨后用右手將槍托狠狠的舉到頭頂,用力一砸,如同千鈞之石從天而降,將一只異變體的腦門砸碎。

  另一只異變體則乘著這個機會,將骨刀刺進他的腰間。

  火燭的能量擴散進他的身體里,傷口的腐爛程度大幅度加快,他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異幻的作用令他險些無法站立。

  可那只異變體的腰間出現(xiàn)一道劃痕,兩滴鮮血滴落,劃痕越來越大,似如碎肉被切割機切割,散落在地。

  幾秒的喘息,他再次艱難的邁開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每走一步,他就感覺自己的內(nèi)臟在被惡狼吞噬,每走一步,他的血就流下一片。他所經(jīng)過的道路,已經(jīng)血跡斑斑,可他沒有停止前進。

  “五十二秒!五十一秒!五十秒!……”

  他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著。

  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救出耳格,這便是任務,也是他們的指令。

  “我給了你九十秒時間,尚風兮,我不會食言!我希望你也不會,將耳格,救出來,救出來!”

  火燭影響著他,傷口的潰爛令他無法再高聲說出任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他抬起也快散架的左手打開最后一扇門,那扇門背后,也就是最后一臺防御設(shè)施的安放點。

  “吱。”

  房門隨聲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血色與異變的魔窟。

  四五只身上長著鐮刀的特殊異變體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個傷痕累累的不速之客。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卻似曾相識,這種絕望與壓迫,年輕時也體會到了不止一次。

  半白的發(fā)澤已被鮮紅染指,胸腔,手臂,腳踝,都被火燭腐爛得裸露出白骨,但他沒有懼怕,也不會再懼怕。

  怪物的撕吼聲在開門的一剎那如約而至,像是預謀已久。他們以不同方向,分開行動,但都以同一高速向他奔襲。

  傳令員將槍口對準他們,用幾乎快脫落的手腕夾住槍托,手指用力一按,打出了最后一發(fā)子彈。

  很早以前,就聽別人說過,最后一發(fā)子彈要留給自己,這樣起碼可以讓自己死的痛快點。

  但那是懦夫的行為,子彈,永遠只會指向敵人,無論是第一顆,還是最后一顆。

  他們生來的歸宿便是敵人熾熱的胸腔,而任務便是將他們跳動的心變的冰冷。

  “而……”

  “我的歸宿……”

  子彈射出的那一瞬間,他安詳?shù)拈]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身上并未增添新的傷口。

  他艱難的睜開雙眼,伴有些疑惑的目光凝聚在眼前那位拿著霰彈槍的男人身上。

  小管口特級制作的攻堅武器,幾發(fā)便可以將那些怪物射成渣渣。

  那個男人走近,打量著他,而他也同樣打量著那個男人。

  男人的眼中帶有些狐疑,而他的眼中則依舊充斥著堅定與無畏。

  “你……為什么救我……”

  男人走近時,他才發(fā)覺到那個男人穿著雷塔守衛(wèi)的衣服,不久前,他們還刀劍相向,此刻的他們本該是敵對關(guān)系。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他盡可能的抬起,讓他的一邊靠在自己的身上,背著他,一步一步走著……

  走向防御設(shè)備。

  無需言語,他們都心領(lǐng)神會,那個男人的目的也是開啟雷塔的一層外圍防御工事。

  “其余六個,是你開的吧,攝像中,你的臉,很像。”

  男人面無表情,干冷的問道。

  他微微點頭。

  “咱們算是扯平,誰也不欠誰的。”

  通俗易懂的回復,交談也到此為止。

  男人把他放在一扇門的后面,那扇門后,是一間小型的儲物室,里頭沒有一只異變體,也沒有一點血跡,看來是完全沒被污染的地方。

  而那個男人則在操作著設(shè)備,準備啟動。

  又度過了幾秒,此時離九十秒只剩下最后八秒。

  “就算現(xiàn)在開啟,救援部隊也無法準時到達了,晚了晚了。”

  一聲刺耳的尖笑聲從他耳邊傳來。

  他的腦海中充斥著各種悲觀的情緒,異幻聲音的影響讓他心中的悲劇無限次放大。

  “尚風兮,多撐幾秒又如何?戰(zhàn)場瞬息萬變,水無常形,誰能保證不出差錯?!?p>  尚風兮信任我,我的部下也信任我,他們將自己的生命托付于我,聽命于我的指令,我的指揮,他們舍命不棄自己的據(jù)點,甭管多么危機也執(zhí)行命令。尚風兮,一個人支撐了太久了,我咋可以讓他寒心。

  “為了所謂的他人,犧牲自己,值得嗎?他們會感激你嗎?會贊揚你嗎?沒有人會記住你們,你們終將化為歷史的塵埃,這一切,真是你想要的嗎?”

  說完,腦海中的語音突然化為一張張瘆人的圖片覆蓋在他的眼中。

  那是自己的戰(zhàn)友變?yōu)楫愖凅w啃食血肉的畫面,身后,撤退的直升機被摧毀,一個個自己熟知的人們?nèi)缃裰涣粝铝藬嘀珰埡 ?p>  “晚了,因為你的原因,因為你沒有提前安裝設(shè)備,早已經(jīng)晚了!”

  那一聲聲異幻的聲響回蕩在他的腦海中,令他的心靈開始動搖……

  “??!”

  他狠狠的錘擊著自己受傷的小腿,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清醒過來。

  “火燭!老子可不是運輸你的那幫狗東西!你別想在我這里沾上一點好處!”

  他看向門外,那位男人已經(jīng)到達了最后一步。只需按下按鈕,防御設(shè)備便會啟動。

  可從那位男人的自說自話里得知,防御設(shè)備的敵我識別已經(jīng)失效,只要啟動,那啟動者也將必死無疑。

  幾米外,異變體狂潮再次襲來,不是幾只,而是一群,血紅一片,吞噬著萬物。

  八秒已經(jīng)過去了,時間已經(jīng)到了。

  “抱歉了……”

  他爆發(fā)出最后一絲氣力,依靠一時回光返照的腿部輔助裝置勉強支撐起自己,而后,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門外的男人一把撞到門內(nèi),隨即便按下關(guān)門按鈕,速度之快令那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

  而代價,也如約而至。

  肉體凡胎,肉體凡胎。

  身上的潰爛程度令他的左手已經(jīng)脫落,右腿上的小腿也再也無法行走,那一撞更是將他喉管里的時上時下的血液給一吐而出。

  他趴在地上,用右手糜爛到入骨的手爬行著,將自己的身子拖著向前……

  等到可以足夠夠到按鈕時,他笑了。

  那是他一生中最燦爛的笑容,那個笑容不包含任何虛偽,其中只有盈滿的真誠和欣慰。

  他作為一位經(jīng)歷戰(zhàn)爭的軍人,一位為了身后所守護的人戰(zhàn)斗的斗士,不是倒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呻吟,而是光榮的死在任務之中,為了理想,為了指令。

  耳格所知的一切,可以將斯坦雷亞以及烏雷奧帝國互相爭奪的能源問題大幅度解決,即使此刻衍生成一幕幕悲劇,但等到曙光破曉,戰(zhàn)爭終會結(jié)束。

  他看著眼前的殷紅,輕輕吐出一口白霧,白霧凝結(jié)成霜,化為了轉(zhuǎn)瞬的美麗。

  幼兒,少年,成人,自己的往昔如走馬燈般閃過,他不留遺憾。

  指令,回答,遵循,自己的任務如暴風雨般密集,他未曾失敗。

  陪伴,祈愿,誓言,自己與戰(zhàn)友的愿景如燈火耀眼,他不愿食言。

  我不愿,讓我的孩子,再次經(jīng)受戰(zhàn)爭的摧殘和洗禮,也不愿聽到難民的哭喊與悲鳴。

  戰(zhàn)爭成就不了英雄!

  只會誕生孤兒寡母。

  而我,渺小到滄海一粟的我,就算自我的光再渺小,再微弱,只要有更多的燈火聚集在一起,堅冰也將在這熱量之下融化……

  融化出

  耀眼的星辰

  以及

  永不熄滅的星火……

  這個結(jié)局,也是我戎馬一生,最好的歸宿。

  他用生命僅存的力量,化為了希望,說出了最后的語句。

  “最后,一次指令——”

  “……”

  “活下去?!?p>  按鈕按下。

  ……

  烈焰將他包裹,將他重塑,鳳凰在烈火之中涅槃,而他,在火焰之中閃爍。

  他

  ——作為一名軍人、一名戰(zhàn)士、一名奧德薩的傳令員,燃燼了自身生命中最后的光芒。

  即使倒在黎明之前,也未嘗后悔。

  只要有人能看到黎明,到達破曉,那他們的歡笑便是給予我最由衷的感激。

  而我也終將成為永夜之中最為明亮的星火,為赴死之人點亮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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