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議員候補

　　楚老頭倒在地上的尸身突然動了一下，卻是一身戰(zhàn)靈修為賦予的強大生命力支撐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光返照。

　　他拖著破敗不堪的殘軀，從滿地狼藉中翻到了一個還有一點殘酒的破酒瓶，狠狠灌了自己一口，同時感受著司馬儀戰(zhàn)氣形成的殘余火焰一點點吞噬自己的身軀。

　　烈火噬體，但楚老頭憑借著堅韌的意志與樂觀的心態(tài)將痛苦變成了品酒的享受。

　　司馬儀深恨楚老頭的臨死反噬，惡毒地打算：用自己特有的附帶燃燒屬性的戰(zhàn)氣一點一點焚燒楚老頭的身軀，所以沒有將對方碎尸萬段便悄然離去。

　　楚老頭知道自己生機已斷，掙扎著享受生命最后一刻的烈酒歡愉。

　　人之將死，仿佛總會將自己的一生如同黑白電影倒帶般重放一回，楚老頭也是如此。

　　憶往昔崢嶸歲月，他看到了自己少年武夫入品、肆意花叢的風流瀟灑，也看到了中年一朝入戰(zhàn)靈的蕩氣回腸，在九江縣赤手搏雷鼉、深藏功與名。更看到了自己隨后遭到司馬儀暗算，一夜衰老、被活活逼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四處流浪、茍延殘喘……

　　沒錯，他便是一甲子前路過九江縣拯救全城住民的戰(zhàn)靈高手，湖中的雕像便是為了紀念他的功績，只不過楚老頭作為當事人未張揚、旁觀者也沒有記住他的音容相貌，所以無人知道楚老頭還做過此義舉。

　　人之將死、壽元無多，楚老頭陰差陽錯下竟然回到了當初的曲水公園，可已是物是人非，在瘋瘋癲癲之中失足落水，直到被江寒救起的那一刻才恢復了理智。

　　只不過為了偽裝身份，楚老頭繼續(xù)裝瘋賣傻，直到被送入九江縣撫順堂。

　　“小子，你救我一場，雖然小小湖水也淹不死瘋癲狀態(tài)下的老夫，可老夫承你這份情，便把司馬儀心心念念的議員資格留給你，左右老夫沒幾年可活了，可不能便宜了司馬儀這個陰險小人?！?p>　　“反正你一個窮小子，習武一味求快，為了入品，小小年紀便把自己的好底子折騰了大半，這輩子怕是止步武夫境界了，有了這議員候補資格，說不定還能折騰出點水花來?！?p>　　卻是楚老頭在和江寒分別的最后一刻，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通過“如來神掌”傳給了江寒。

　　若是再慢半天，司馬儀追上楚老頭，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楚老頭油盡燈枯，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漸化為了灰燼。

　　撫順堂外趕到的眾人早已察覺了此間火焰的古怪，竟然不懼消防噴霧，更不敢以身試法、都闖火場，因而只能驅散人群，至于撫順堂內收容的遺孤與生活困難者，也只能放棄了。

　　“頭，這怕是戰(zhàn)靈境界強者的戰(zhàn)斗余波！”

　　發(fā)表意見的是一個剛加入九江縣靖夜司的精神小伙，現(xiàn)在還是以實習巡捕的身份參與本縣捕頭帶領的行動，他正是大學畢業(yè)、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可知道憑借自己七品武夫的實力，闖入火海，怕是片刻之間化為灰燼。

　　戰(zhàn)靈強者隨手留下的戰(zhàn)氣火焰也不是尋常武夫的血肉之軀能夠硬抗的。

　　雖然不想放棄救人，可面對人力難及的災難，實習巡捕只能搖頭嘆息。

　　“看來是人類武者干的，如果是異次元通道混進來的妖獸，早就在城中大開殺戒了?！?p>　　捕頭的經驗更加豐富，為此事定下了基調。

　　“此案不是我們縣級靖夜司能夠解決的，層層上報，讓州里的大人物為這些事頭疼去吧?！?p>　　“頭，怎么能就這么算了？這么多無辜性命，我們也不去查查！”

　　“小劉，這種事是管不過來的，就像你不可能預測到所有臨時打開又馬上關閉的異次元通道一樣。有這點精力，先去把那個九品武夫的逃犯抓住再說，執(zhí)行命令，小劉！”

　　捕頭明白剛畢業(yè)小年輕還沒遭受社會的毒打，以為只要擁有滿腔熱血就能人定勝天，作為過來人，捕頭自己也曾懷抱著同樣的熱血一畢業(yè)就加入了靖夜司，可見的惡性事件多了，捕頭才明白自己作為一個小小的武夫，根不改變不了什么。

　　“多打擊幾次他的積極性就行了。不過，小劉可是廣陵一大出來的靈武學生啊，怎么空有一身修為，心性卻一點也跟不上？難道是和文理學科的學生一直混在一起，沾上了太多的書卷氣？”

　　捕頭在小劉聽不見的時候喃喃自語，隨即收隊，將后續(xù)救災事宜交給消防人員，盡管他們也只能在旁邊等著這大火自己熄滅。

　　“多事之秋，風雨欲來啊——”

　　與此同時，江寒也被撫順堂燃起的濃煙吸引了注意，他家住小區(qū)最高層——六樓，雖然和撫順堂距離較遠，但在九江縣這樣的小縣城可沒有什么高樓大廈遮擋視線，所以目力所及，便是撫順堂的位置。

　　他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九江縣唯一的撫順堂是他兒時成長的地方，其中的一草一木、工作的義工對他而言，無異于除過世父母以外的第二個家、第二群親人。

　　江寒心憂無比地趕向撫順堂。

　　還沒拉開房門，江寒左胸口仿佛遭到了一下重擊，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雙眼模糊，耳中隨之傳來一個機械般的冰冷聲音。

　　“茲光隱議會審核通過，楚老頭（原名楚溪）自愿放棄下議院議員身份，授予江寒，江寒由于修為低微，無法直接繼承議員身份，暫時降為下議院議員候補資格?！?p>　　“十二個時辰后，開啟候補議員資格試煉，被選者以純意識體形態(tài)進行試煉，失敗懲罰——意識抹殺，化為人面魚。”

　　“楚議員遺產唯一指定繼承人江寒，承襲楚議員剩余功勛點遺產，功勛點數(shù)：0?！?p>　　“候補議員資格試煉者基本權益：一次性身體損傷修復，開始發(fā)放?！?p>　　“注意，議員候補資格所有人江寒，終生不得以任何形式向非議員、非選召者泄露相關事宜內容，違背懲罰——天道抹殺?！?p>　　江寒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體內便被灌入了一團溫暖卻無比霸道的光團，自丹田起始，打著旋兒呼嘯著掃過江寒全身的經脈，雖然給他帶來了極致的痛苦，從嘴角不斷地溢出暗紅色的鮮血，但卻神奇地治愈了江寒練武過度所留下的身體暗傷。

　　江寒雖然意志堅定，可突如其來的劇痛還是超過了他的承受極限，人體意識自我保護之下，江寒自覺地暈了過去。

　　……

　　海藍星星核內部的一處神秘空間，有一座寄托于星球意志而形成的雄偉神殿，建筑本體五光十色，外墻墻面上光暈流轉，不斷滾動播放著海藍星星球的浩瀚歷史：

　　宇宙大爆炸時的虛無與光芒，死氣沉沉、災難不斷的原始星球——海藍星，水資源的出現(xiàn)，寒武紀的生命大爆發(fā)，恐龍時代的興起與終結，一直到人類紀元——舊日歷、新日歷的時代劃分，并以海藍星星球意識的蘇醒為劃分點……

　　波瀾壯闊的歷史、高深莫測的各色元素法則，一起交織在這間大殿的外壁之上。

　　大殿內，秉承星球意志而生的光隱議會，正在召開例行常務會議。

　　光隱議會的一切規(guī)則都建立在海藍星星球意志如電腦程序般的思維框架之上：

　　星球意志高高在上，自從建立了光隱議會的運行機制，便從未干預過光隱議會成員，即上議院、下議院議員們的工作。

　　星球意志只有一個唯一且至高無上的思維準則：

　　以光隱議會為爪牙，統(tǒng)御無數(shù)被選召的海藍星土著，掠奪無盡次元的一切資源，直至幫助星球意志吞并異次元本源、兼并諸天萬界。

　　可謂是：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海藍星無情，以諸天萬界為血食。

　　光隱議會的坐席，一如舊日歷國家時代下部分國家的參議兩院制度。

　　108席的下議院通過討論與投票表決制定某項光隱議會新規(guī)或是一道進攻某個異次元的戰(zhàn)爭提案，再經42席的上議院投票表決，得出通過或是駁回修改中的一個唯一結果。

　　下議院唯一擁有的提案權與上議院唯一擁有的決議權互相制約卻又缺一不可，維持著光隱議會的運行，隨后通過如同電腦程序般準確公正的星球意志將一切傳達給被選召的海藍星土著，違者給予天道抹殺。

　　一道觸發(fā)者最多卻屢禁不止的法令以無盡鮮血昭示著光隱議會及其背后海藍星星球意志的無上權威：

　　不得以一切方式泄露給非選召者或光隱議會兩院成員光隱議會以及星球意志的信息，且必須無條件執(zhí)行光隱議會以及星球意志頒布的決議與法令。

　　違者，

　　天！

　　道！

　　抹！

　　殺！

　　以大無畏精神以身試法者死狀千奇百怪、多種多樣。

　　有入品武夫穿越異次元通道時遭遇海藍星段空間通道突然坍塌，直接被掀起的空間風暴撕裂肉身、化為最渺小的空間塵埃；有戰(zhàn)靈高手運行戰(zhàn)氣莫名其妙岔了氣，筋脈寸斷、爆體而亡；有騎士強者在逃亡往異次元時，被追殺而來的天道雷霆、星球之怒劈成干尸……

　　光隱議會的坐席排位錯落有致，人數(shù)偏少的上議院成員坐在內環(huán)、人數(shù)偏多的下議院成員坐在外環(huán)，兩個同心圓占據(jù)了整個大殿4/5的空間。

　　因而議員之間兩兩相隔甚遠。

　　此時，上下議院有近一半的席位還是空著的：

　　有的是候補議員還未繼承前任席位；有的是議員本身沒空、無法集中意識，進入這處神秘空間參與討論；還有的議員沒有一絲生殺予奪的權力欲，閑云野鶴慣了，永遠是缺席狀態(tài)。

　　最可怕的議員還是那一類人，他們通過明爭暗奪的各種手段，一人身兼數(shù)個議員資格，甚至包括了上議員與下議員兩個身份。

　　只不過大多數(shù)議員身份成謎，即使是以意識體形態(tài)出席會議，也通過意識凝聚而成的迷霧或是面具掩蓋自己的身份，并通過假嗓音發(fā)表意見。

　　唯有寥寥數(shù)十人，毫無遮掩地展露自己的身份，毫不擔心身份暴露所引來的危險。而他們在海藍星聯(lián)邦都擁有著無比顯赫的身份，封疆大吏、騎士強者、商業(yè)巨鱷……

　　一個空著的下議員坐席上出現(xiàn)了一個全身戾氣環(huán)繞、無法看清身影的神秘人物，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全身霧氣張牙舞爪。

　　一上線，就死死盯著左前方一個空著的坐席。

　　“哦豁，小兄弟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要不要知心大姐姐情感輔導一下啊~~~~~~”

　　一個全身粉色玫瑰紅霧氣環(huán)繞的可人兒，小心翼翼地撩撥這個剛剛上線的下議員同僚，剛說出的話兒還帶著長長的尾音，即使是心如鐵石的太監(jiān)也要被撓得心頭小鹿亂撞。

　　“閉嘴，婊表表表——”

　　聽這沙啞的嗓音我猜剛上線的這個狠角色是個男子，可這并不能作為參考標準。

　　參考光隱議會于新日歷102年通過的第1231條法令，與會議員可以一切方式隨意捏造迷霧、面具、嗓音出席議會。因而這很有可能是此人為了掩蓋身份而捏造的假身份、發(fā)出的假嗓音。

　　層層遮掩之下，安能辨我是雄雌？

　　此人甚至可能是一個揮刀自宮、欲練神功的陰陽人！

　　旁人被這處小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奇怪此怪人為何一上線便苦大仇深地盯著這早已空置了近一甲子的席位。

　　從新日歷元年而成立的光隱議會如今已經發(fā)展壯大成一個不次于海藍星聯(lián)邦政府的龐然大物，通過的議案、頒布的法令甚至能從經濟、軍事、靈武各個方面影響海藍星眾生乃至無盡次元的命運。

　　利益相關之下，每一席的名額都是在場議員眼中的肥肉，他們雖為同僚，卻巴不得別人暴露了自己在現(xiàn)實中的身份，好下線以后謀殺對方、奪取對方的議員席位。

　　答案很快揭曉，一道恢弘的白光自大殿頂端照下，將這處席位籠罩，白光下代表下議員身份與權力象征的奢華紅木座椅四分五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全新卻蒙上紅布的座椅。

　　大殿上方還隨之響起哀悼下議員離世的九響喪鐘鳴聲。

　　“唉——又一位吾輩中人撒手人寰，吾心甚痛，不過萬幸，他身死道消前已找得衣缽傳人?！?p>　　光隱議員資格唯一，主動放棄者千里無一，因為這意味著必死的結局，海藍星意志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非選召者、非議員知道光隱會的秘密。

　　所以，當初楚老頭自覺命不久矣，將象征著議員資格的右手手掌印傳給江寒時，就已埋下了他必死的結局：光隱議會一審核通過江寒的議員資格，就將以天道之力抹殺楚老頭。

　　而事實上，由于司馬儀在此流程結束前提前了結了楚老頭的性命，所以光隱議會通過此事項的速度更快了一點。

　　但這個審核是光隱議會規(guī)則自動運行的結果，除了當事人無人知道內情。

　　因而全體在座的議員都將目光投向了未卜先知的神秘男子。

　　不過此人陰狠大膽，知道有著迷霧遮掩無人能識破自己的廬山真面目，冷哼一聲，隨即下線。

　　剛才哀嘆的議員卻是正在圓桌議會中央主持會議的一名上議院副議長，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神秘男子消失后留下的席位，隨即咳嗽一聲：

　　“現(xiàn)在我們進入下一個表決議題：針對滄溟界半次元的攻伐時間以及出動選召者的數(shù)量……”

　　至于眾人下線后，如何調動現(xiàn)實力量暗中調查神秘男子身份就是另一個腥風血雨、波及甚廣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