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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度

第四十節(jié)

長安度 大夢想家菲比 4443 2020-05-27 22:00:00

  “奉天承運,陛下詔曰:今有長公主李氏輕舟,賢恩端慧,才德品章。特此加立彰顯皇長公主,位份尊崇?!?p>  “另著,田玉雕溫瓶一對、金鎖步搖一雙、錦玉雕鑄同心玉佩一對、憐國侯府旁駐軍、北侯府十一城陪嫁北宋,以五月初六為大吉,特此完典。”

  這一道板上釘釘?shù)挠H事詔書下到宮城外的傾陽長公主府上前,自那一夜宮宴之后,早有一箱箱賀她結(jié)兩國之好的的賀禮層出不窮地往她府上挪。本來抬來賀禮的是本著詔書未曾下達捧著一個低調(diào)又心照不宣的心思來的,雖然她覺得他們的舉止行為和送來的賀禮分量并不怎么低調(diào)。

  這樣一來,詔書既然下了,舉國凡是頗為有頭有臉的人,于情于理上都該有些表示,這一來二去,倒是顯得她這一和親,很是隆重了些。

  要是說起來,也是難怪。北宋的皇四子煜王是何許人也?西夏的長公主傾陽長公主又是何許人也?這兩個在西北兩地都被一層層傳聞渺渺薄紗包裹住的人物,如今要結(jié)為連理,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又要在幾國之間掀起怎樣的風波。

  出宮到她府上傳旨的人是皇帝身邊貼身的內(nèi)侍吳公公,據(jù)她所知,吳公公可鮮少親自出宮傳旨,更別提親自送這些御賜的賀禮到受封賞人的府上了。

  她坐在長滿了梅花的梅樹下乘涼,眼看著在門廊上忙得腳不沾地的梳茶和亭秋,覺得要嫁過去的是她,可整個長公主府甚至整個興州城上上下下,興許就只有她如此閑散,有些不大厚道。

  唔,同她一樣閑散的,還有一直深居簡出的容止。

  “瞧你這般模樣,長公主府近來就要辦喜事了,卻見你如何籌備都沒有?!比葜箵u著一把折扇,坐到她跟前:“話說出嫁要用的喜被這些,你不打算親自繡一繡嗎?左右這些傳統(tǒng)都是圖個好吉利博個婚后美滿的,我知道你懶,但是也要當走個形式嘛?!?p>  “那些亭秋都給我繡好了啊,”她笑笑,伸出手別下一朵梅花:“我看你平日里放蕩不羈的模樣,想不到倒是很注重這些細節(jié)嘛。不過,那些形式也不過是圖個吉利,大婚前親自繡好喜被最后婚姻不美滿的也不在少數(shù),我何必費這個心力?!?p>  若是要她親自來繡,她自認自己的刺繡活做的沒有很好,說不定嫁過去了讓人見了還要被怎樣笑話。這些個細細的手工活,有亭秋可以用白不用。

  容止啜了一杯茶:“但你怎么會如此爽快便答應(yīng)嫁過去了?。课疫€以為依你的性子,怎么樣也該鬧騰個一陣呢?!?p>  石桌上擺的茶葉很是普通,好的茶葉她早已經(jīng)守好當做陪嫁要帶過去北宋的。前幾日昱先生得知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嫁過去,也差人送來了幾箱賀禮,都是實用且不算特別貴重的東西。

  “如今我和皇帝的情分已經(jīng)盡了,趁陛下對我還有些愧疚的形容,我嫁過去,總好過繼續(xù)同陛下在朝堂上爭鋒相對吧?!彼f:“今日我斗倒了一個嫦淑妃,指不定明日還會冒出個什么樣的女子,左右嫦淑妃這樣的女人,也不在少數(shù)。”

  “再說了,我覺得周將軍說得也很有道理。我是公主嘛,終歸是要和親的。煜王,倒是一個很合適的選擇?!?p>  “你這樣說倒也是?!比葜挂荒橀e情雅致地說:“我的眼光一向很高。你的夫婿,我覺得無論是誰,左右天下所有人都是配不上你的。這個煜王嘛,算是天下配不上你的男子里面,勉勉強強襯得上的?!?p>  “不過呢,我這里有個煜王府的八卦,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興趣聽一聽啊。”容止搖著扇子,一臉看笑話的形容瞧著她。

  她有些嗤之以鼻。府內(nèi)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容止的情報嘛,拿來當做下飯嘮嗑的話本子來聽倒很是恰當,但若她真的把從容止口中說出來的消息當真,她便不需要昱先生這個外援來幫她了。

  抱著一個淺薄的好奇心,橫豎容止口中的八卦,她偶爾一聽倒也是個消遣性子的好法子:“你如今都坐到我跟前了,我若是說我不想聽你也是會說的。既然如此,何必問我想不想聽,你說就是了。”

  “瞧你說的,”容止捏了一塊芙蓉花糕放進嘴里:“你那個準夫婿煜王嘛,比起一般的王公貴族倒是真的算得上潔身自好了些,我混跡江湖這么些年,倒是一星半點他的八卦都沒有聽著。是以我聽聞你要嫁過去,沒有阻止你也是這個道理。你嫁過去嘛,沒有那么多糟糕事要料理,日子想必能過得舒坦些。”

  “但是呢,聽聞煜王府上常年都儲著一個小娘子,而且對她甚是寵愛。你也知道,煜王府上就她那么一個娘子,就能看得出你那準夫婿啊,有多寵愛這小娘子了。”容止說:“雖然我覺得依你的性子,嫁過去也沒什么,左右你也不是個會吃醋的。但是后宮中的那些個手段,你要當心些,萬不好才剛嫁過去就為自己樹敵。”

  “這個你可放心,我斷不是個好閑事的人。”她笑笑,覺得容止這個擔心有些多余。

  如今她要嫁過去北宋做皇子正妃,容止自然不能隨她住進煜王府里面,想必過些時日里就該回汾州聽卓叔的管教了。她帶過去的奴婢婆子也不能太多,人家會覺得她不知禮數(shù)。

  “說實話,汴京呢,是有些遠。不過閑來無事的話,我也會去瞧一瞧你的,你不必覺得少了我便活不下去。”容止又捏了一塊芙蓉糕,覺得良嬸沒跟著他回汾州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往后他便吃不著良嬸的手藝了。

  唔,想到此處,想到良嬸的溏心蛋芙蓉糕荷花板面,他覺得還真真有些不舍。

  她噗嗤一笑:“我覺得我不會少了你便活不下去,你多慮了?!?p>  “亭秋與梳茶自然是要隨我一同嫁過去的,哦對,邢塵也是,還有良嬸。我身邊有他們幾個便已經(jīng)是十分夠的了?!彼f。

  亭秋心細,許多事情不必同她細講便能辦得很好,這小半年來管理著這偌大上百個人的長公主府也是絲毫沒有讓她操半點心,自然是要讓亭秋也跟著去的。至于梳茶嘛,雖然說那丫頭傻是傻了點,可她從小便一直跟在她身邊,她嫁過去那么遠的地方,有梳茶在身邊會放心得多。

  邢塵的話,邢塵身手好啊。她覺得北宋那邊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吧。有他在身邊,自然是十方的妖怪都近不了她的身的。至于良嬸,良嬸的手藝可是極好的,自然是要放在身邊了。

  “哦對了,”她想起什么:“你這些天若是得空了,不妨教一教亭秋一些醫(yī)術(shù)。你往后不能跟在我身邊,我身體又一直不好,旁的醫(yī)官我又實在信不過。你淺薄地教亭秋會一點,她也好時時看顧我?!?p>  容止嘿嘿笑了兩聲:“知道我的重要了吧。你放心吧,自從我知道你打算嫁過去之后我便著手開始叫亭秋一些日后或許會用到的法子,要看顧你絕對不成問題。”

  “那便最好?!?p>  多好的一個午時,她如此閑情逸致地躺在院子里面曬太陽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她想。

  不遠處邢塵走了過來:“殿下,府外公孫將軍求見?!?p>  “想是來談陪嫁隨軍的事宜的,”她從躺椅上坐起來,一身慵懶:“我知道了,你請公孫將軍進來吧?!?p>  她坐過去容止正對面,今日石桌上侍奉的有芙蓉糕、梅花糕和綠豆糕。小半盤的芙蓉糕早被容止順得干凈。

  門外走進了一身家常便服的公孫遲朔,微微給她行了個禮。

  “將軍坐吧,嘗嘗我府上婆子的手藝,”她笑笑,指了指自己身旁石頭做的石椅,再惡狠狠地瞪了原本好好坐在石椅上吃得津津有味的容止一眼:“你去后廚看看良嬸還做了什么糕點,讓亭秋拿過來?!?p>  那廂容止也惡狠狠地瞪回她:“哼,甚是小氣。”

  現(xiàn)下公孫遲朔找上府上來要談的事是公事,若是讓容止這個不正經(jīng)地在她跟前瞎晃悠壞他們的風景,恐怕談到天黑都無法談至什么正經(jīng)事情。

  公孫遲朔坐在她正對面,方才容止坐的位子上,神色有些異樣。

  她自然是看出來了,狀似無所謂地問:“將軍是有什么話要同我講嗎?”

  “殿下,”公孫遲朔抱拳,站起身同她行了個禮:“多謝殿下當日相救之恩。”

  “你客氣了?!彼兄硇“氡P的芙蓉糕:“將軍卷進來這些風云中,也有我的原因。若是我當初未曾勸過將軍,怕是將軍還能回到從前暢快瀟灑的生活。是我對不住將軍?!?p>  “殿下言重了。”公孫遲朔又行了個禮。

  “將軍不必與我如此見外,坐下說話?!彼π?。

  從前她剛認識公孫遲朔的時候明明覺著他不是個被禮教束縛的頑固人,就算是一開始她將他帶來興州城,他也不過是更為謹慎小心了些,萬沒有如今每每說一句話便要同她行一個禮的形容。

  那廂看起來懷揣著一肚子心事的公孫遲朔坐了下來:“其實,末將今日來,是有一件事要求殿下。”

  “有事求我?”她抬眼,想了想:“你是覺得,陛下對你的心結(jié)還未曾解開,不愿再在興州城里了?無妨,那我明日便奏請陛下將你調(diào)回北境,左右你在那里要過得快活些?!?p>  橫豎當初若不是她執(zhí)意要讓他千里迢迢回興州城,往后的這些污糟事也不會次次都扯到他頭上。為此她還是有些愧疚的,這一點她早就有想到。公孫遲朔若是真的要求她此事自然是不成問題。

  那廂公孫遲朔卻靜默了一陣,半晌才迎著她的目光:“末將是想,想隨殿下一同陪嫁到北宋過去?!?p>  “咳,咳……”她一驚,給原本用來解膩的茶水噎著了:“你府上的在冊府兵同我一起嫁過去,不代表說你也要同我一起過去和親,戍邊將軍的府兵本就有先例同和親公主一起嫁過去當陪嫁。你本有大好前程,同我過去便只是做我身邊一個同侍衛(wèi)沒有兩樣的護將而已,況且要跟過去做我的護將,與你如今憐國侯的身份自然是不行的,還要自降等級。”

  “你確定?這可是個賠本的買賣?!?p>  她是真真吃了一驚。要說審時度勢嘛,這公孫遲朔雖然同皇帝有些不對付,可他一身的文韜武略同當朝的其他等級武將比起來,絕對是在人群中顯眼又特出的。是以如此,她當初才會冒著自貶身份的風險,邀他一同回城述職,給他謀個同他軍功身份相得宜的差事。

  如今這公孫遲朔不知道頭腦抽了什么風,非要跟著她一同嫁過去。依她對皇帝的了解,皇帝若是知曉了此事,自然是高興得不知什么好鐵定會二話不說地應(yīng)了下來。

  想到此處,不好:“你不會是,已經(jīng)上奏請了陛下吧?”

  她直瞪著公孫遲朔,那廂瞧了瞧她:“是今早方才遞上去的奏折,方才末將接了陛下的應(yīng)允便前來尋殿下了。陛下并未阻止,請殿下首肯?!?p>  她扶額,還是很是不解:“將軍能不能告訴我,為何有想要同我一同過去和親的心思?”

  “殿下,”公孫遲朔又同她行了個禮:“末將知道,末將這一去,公孫府的榮寵就算是到頭了。往后隨殿下在北宋,充其量末將也不過是殿下身邊一個小小的護將,是連戰(zhàn)場都不能上的?!?p>  “這你既都懂,為何……”

  “這些末將都懂,”公孫遲朔說:“不過末將覺得,沒有殿下的西夏,也不會再有人看得起末將,也不會再有需要末將的地方。對末將而言,殿下比之更需要末將。既如此,那末將如何能夠拘泥于這些身外的名分,末將此生,只愿守好殿下便是了?!?p>  “末將知道,殿下全是為我好??傻钕?,末將的人生是末將自己選的。往后如何,末將至死都不會后悔。愿殿下首肯,就當是末將要還殿下救我一命的恩情?!?p>  她看著眼前人。這一番話說得何其真誠何其感人,她是沒想過公孫遲朔會提出要同她一起過去北宋和親,也沒想過公孫遲朔竟然會放棄自己這好不容易換來的恩寵和身份。

  她一愣,本想阻止他。可轉(zhuǎn)念一想,當初在靈州城,是因為她李輕舟,公孫遲朔才會陷入這深不見底的爾虞我詐中。她覺得她對他有愧。

  她嘆了一口氣:“你當真想好了?”

  “當真?!惫珜O遲朔迎向她的眼神,目光堅毅。

  她看向一旁的老樹:“罷了,若你當真想好了,你便跟著吧。左右有你在,我也確實更為放心一些。”

  公孫遲朔站起身,單膝在地:“謝殿下成全。”

  長公主府里,她的身旁跟著公孫遲朔。一身常服的他心想,往后的局勢也怕是不能比之今日,凡是都掌握在她手里的現(xiàn)狀。而他可以做的,也只有護好她。

  這也是他此時此生,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老梅樹的梅花花瓣落了幾片在地上。五月初六,怕是到那個時候,也該換季了吧。

  到時候,又該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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