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呀?”傾陽長公主接過亭秋手里那碗黑乎乎的東西,靠過去聞一聞,唔,同她房里的中藥有些相似。
亭秋同她行了個禮:“汾州來信吩咐說殿下小的時候在雪地里受了寒,娘胎里本來也帶著病,身體一向不好。卓叔從親戚那邊得來了偏方,說要用在殿下身上。”
“這不行,”她捏著鼻子,光聞聞著她便覺得很是受不了,更遑論喝下去:“你讓卓叔找其他人來試,你或者梳茶都行,這個我喝不了?!?p> 亭秋又行了個禮:“殿下,卓叔吩咐了,要奴婢親眼看著殿下喝下去。殿下就莫要為難奴婢了?!?p> 她皺起眉頭:“要是我鐵了心不想喝呢?”
“卓叔說,要是殿下不想喝,即使灌下去也要讓殿下喝得干凈,”亭秋說:“奴婢自然是不敢的,可容公子若是曉得了,必然不會如奴婢這般畏首畏尾的?!?p> 她想起后院那個潑皮無賴,前些時日里還出去采了一大籃筐的草藥回來,硬生生喂死了后院荷塘里的鯉魚,說要煉個什么強身健體的補藥給她,所幸她向來躲他躲得遠遠地,才不至于死在他手上。
要是讓他知道還能給她灌藥,他一定不假手于人親自給她灌。不不,她還是不要糟踐自己了。
她捏著鼻子,一口灌得干凈。
那黑乎乎的東西實在惡心,喝下去的味道比看著的模樣惡心不下十倍。她苦的,難受的連扒了案上的好幾塊蜜餞才壓下去那份苦味。
邢塵走了進來,亭秋低著頭嘴角含著笑將手里的藥碗端了下去。
邢塵行了個禮,將一封精致的邀貼交到她手上:“殿下,方才屬下進來的時候,看見門房收了宮里的邀貼,就順手拿了進來給殿下?!?p> 她打開。邀貼上端端書著的幾個小楷說的是讓她進宮赴宴,說是前些時日里皇帝剛剛得了契丹南懷部的進貢,是個難能可貴的葡萄酒,聽說那番滋味唯是天上有地上無,也是個不能多得的上品。
她笑笑,不置可否:“陛下這性子倒是也很好。不過幾日過去,便請我入宮赴宴了。”
邢塵點了點頭:“屬下聽說,陛下似乎還遍請了朝中眾臣,就連一向不曾宴請過的憐國侯府那里,也收了一封陛下的邀貼?!?p> “哦?陛下也宴請了公孫將軍?”她有些一愣。她又不是不了解她這位皇帝陛下,是個怎樣的脾氣秉性她也是摸得一清二楚絲毫不差的,容人的度量,陛下現(xiàn)在自然還是沒有的,也不可能因為他們姐弟倆這幾日疏遠了一些陛下便突然有了,她還沒那么傻:“皇帝和公孫府的心結也不是一日兩日的,這次肯宴請公孫府,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p> “屬下也覺得奇怪,”邢塵說:“但屬下聽公孫府的門房說,宮里陛下身邊貼身的公公親自到公孫府上送邀貼,還替陛下前幾日的失禮賠了賠罪,公孫將軍想是也不好說什么旁的吧?!?p> 她點點頭,再順了一把蜜餞:“陛下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他公孫將軍也不過是臣子,自然不好多說什么。這個蜜餞還挺不錯的,你要不要也來一些?”
“謝殿下,”邢塵接過,嘗了一塊:“甜是很甜,不過殿下不會是因為卓叔從汾州托親戚送來的古方吃了藥覺得嘴里苦才吃蜜餞的吧?殿下可不是小孩子了,那良藥苦口殿下也是知道的。”
她愣了一愣,現(xiàn)下府上怎么連邢塵也變得如此老媽子的嘴臉,她身邊的人怎么一個個都變得如此語重心長的模樣,她覺得她自己很是可憐。
她瞪了邢塵一眼,好好的大男人怎么也成就現(xiàn)下這番模樣。她果然不該讓他接汾州那里送來的信件,都連累他成這樣了。
“殿下,明日的宮宴,屬下同殿下一起去吧?!?p> “你去作甚?”她一口接一口地吃著蜜餞:“你和亭秋都留下來看家,我只帶梳茶一個去?!?p> 那邊邢塵果然也沒說什么。其實這些個宮宴她一向是帶他和梳茶兩個去的,宮宴煩悶,梳茶在她身側給她講講話本子講講笑話時間也過得快些,邢塵嘛,自然是能護著她一些。
不過方才他氣了自己一番,她覺得平日里再不能像從前那般縱容她這些個女使侍衛(wèi)們,都騎到她頭上了都。再這么下去,自己還不能被他們欺負得連渣都不剩。
“對了,屬下今日來見殿下本是有要緊事與殿下說的?!毙蠅m給她行了個禮。
傾陽長公主嚼著蜜餞:“你看啊,你這樣就不是很講道理了。道理說我是你主子你自然見到我首當其沖是該講講正經(jīng)事的,東扯西扯一下扯汾州一下扯宮宴的,都將正經(jīng)事拋到腦后了吧,都怪我平日里慣你們慣得太過縱容了些?!?p> 她覺得他們這樣很不好,自然是要改正過來的。
“是,”邢塵應了一聲:“是漱玉齋那邊傳話來,說是昱先生得了上好的升連茶餅,說是要用去年初冬的融雪煮茶,叫殿下過去。但是屬下看殿下的樣子似乎不是很想去,屬下這就去回絕了昱先生?!?p> “別,”她眼前一亮,升連的茶餅可是最好的,更遑論用初冬融雪為輔煮茶了:“你快快著人備轎,我這就過去?!?p> 她拍拍手,拋下那一大盤蜜餞樂呵呵地去更衣了。
她今日換了一聲鵝黃色常服,還帶了一盤子良嬸新近做的蜜餞去漱玉齋交換茶餅。
那邊漱玉齋崇陽樓閣內(nèi),昱先生早就煮好了茶等她來:“昱某方才還同昱某的侍衛(wèi)說,就算是這茶煮好了,恐怕殿下都還未到我漱玉齋,果然如此。哦,今日還帶了什么東西來?”
“這是我府上的廚子新近做的,沒那么甜膩的蜜餞,想說請先生鑒賞鑒賞?!彼沧套痰嘏踔潜P子蜜餞,事實上方才在來的路上她悄悄在轎子里面已經(jīng)一塊接一塊地順走了小半盤,現(xiàn)在那盤子里好端端的也就只剩那么六七個罷了。
“蜜餞嗎?”昱先生接過,嘴里說著:“對面樓的廚子同昱某有些交情,據(jù)說前些天的時候鐘陽樓的點心師傅用蔗糖蜜漬改良了甜蜜餞,昱某嘗過了,頗有幾分不俗的味道,殿下有時間興許可以去嘗一嘗。”
“好呀?!彼π?,蔗糖蜜漬的她還從沒嘗過,鼓動了她那一絲微薄的好奇心:“傾陽在此謝過先生了。”
她掏起茶盞,給自己倒了一小杯。輕啜一口,甘香回味,雖然同先前從昱先生此處順走的那一袋袋的江南茶葉還尚有些不及,但同那些進貢給宮中口口聲聲上品的比起來,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
她覺得,為著這個上不上下不下的茶品,眼前的這位昱先生恐怕不是邀她來品茶如此簡單。
她放下茶杯:“先生有何話不妨直說,左右我曉得先生耐心很足憋的下去,可我人已經(jīng)在這里了,先生何必端著?”
屏風后的男子也放下茶杯:“殿下實在是明察秋毫,昱某的這些小心思都給殿下點破了?!?p> “我近日來得到消息,說是我朝皇帝有心與貴國和親,”昱先生說:“我朝求親的使團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恐怕不日便會抵達?!?p> “求親?”她愣了一愣:“不知,貴國皇帝是打算嫁公主,還是要娶公主???”
“殿下覺得呢?”昱先生反問。
她想了想:“我朝陛下膝下子嗣單薄,皇室子弟里,也獨獨只有一個前些日子方才自請回封底的九桓王,貴國皇帝自然不會將公主嫁來?!?p> “殿下所言甚是,”昱先生說:“殿下也知道,早前漠北進犯貴國北境,是我朝煜王殿下親率大軍解了殿下的燃眉之急,想必這一次的和親,貴國無論如何都不好推脫。”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沒錯。她早些時候方才欠下北宋朝廷一個體大體大的人情,原本兩國聯(lián)姻,若是都看不上眼還是可以拒了的??墒沁@么一來,西夏朝廷是連拒都不能一拒了。
她抬眼:“那不知,貴國選定的和親對象,是我朝的哪一位公主?那位公主,嫁的又是誰?”
“殿下如此聰慧,自然猜得到我朝要娶親的是哪位皇子,要娶得的,又是哪位公主吧?!逼溜L后,燭影晃動,她看見昱先生的影子映在屏風上,緊盯著她。
娶親的那個,她想了想,覺得北宋皇帝膝下所剩的兒子,還能夠交付大業(yè)的兒子也不剩幾個。這次若是要娶親,自然是給聲勢正盛的煜王娶親。
煜王母家敗落,身世上又不如前些日子方才獲罪下獄的皇三子楚王,自然是急需一個出身貴重的妻子幫襯的。
至于那個嫁過去的公主,她想來想去……
“先生所說的和親公主,該不會是我吧?”想來想去,北宋這次占了情理,自然要娶得的,也不能是一般的公主。她思來想去,那個人選,也就只有皇帝長姐輔政傾陽長公主才配得上北宋煜王如今的聲勢。
“為何不可?”昱先生笑笑:“殿下嫁過去便是煜王妃,雖說權勢雖然不同于現(xiàn)下??扇羰俏页实圪e天,殿下就是我朝國母,左右都不是委屈了殿下?!?p> “不是,我現(xiàn)在是輔政公主啊,你們何來如此信心,”自她曉得自己就是那和親公主之后,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況且,我們陛下不會答應的。”
“殿下如何能如此斷言,”他說:“橫豎殿下還欠著煜王殿下一個很大的人情,不是嗎?”
她手邊的茶壺似乎水滾了,她也沒留意。她是欠著北宋,欠著煜王一個人情,可人情也不是這樣還的。
屏風后,昱先生:“我今日請殿下來告知殿下,不過是想早些與殿下說此事,讓殿下有些心理準備不至于在和親使團前失了體面。左右今日若是不和親,殿下身為公主,終有一日也是要走到這一步的。與其嫁給一個庸庸碌碌之輩,昱某覺得,煜王是個極好的選擇?!?p> “那我豈不是還要謝謝先生了?”她瞪了屏風后的身影一眼。那人卻接了一句:“不客氣。”
他說的這番話雖然乍一聽是在勸解她,可他說的話的的確確也沒有什么錯。以如今的局勢來看,嫁給煜王,的確是個極好的選擇。
她站起身,步伐有些不穩(wěn):“我再想一想?!彼辛硕Y:“還是要多謝先生今日告知我此事。”
他回禮,看著她有些踉蹌地走出了門廊。眼眸低垂,里面有些復雜得言不清的情緒。
大夢想家菲比
親們晚上好呀~我們傾陽長公主終于要和親了鴨~請親們繼續(xù)支持十三月繼續(xù)支持《長安度》繼續(xù)關注后續(xù)發(fā)展喲~ 十三月會保持每日一更~歡迎追更歡迎評論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