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魏有源在小玲護士的陪同下又來到特護病房,探望陸元怡。
待一名護士離開后,方小玲對魏有源說:“昨天你離開后,陸主任的小姨來了,她先到這兒看望過陸主任,又轉到樓下病房看了她外甥女,也就是陸主任的女兒,一路上眼里含著淚水?!?p> 魏有源知道方小玲的意思,就說:“等一下這邊完事了,麻煩你帶我過去看看她?!?p> “不麻煩?!?p> “今天運功的時間稍微要加長一些,我姨要是心率加快,你再提醒我,我會適當控制功量?!?p> 方小玲點點頭。
魏有源用手輕輕地握住陸元怡那只戴有手串的手,開始坐定。
(當魏有源的元神一進入陸元怡的腦界,就他發(fā)現(xiàn)了陸元怡游離不定的元神,走近才看清,陸元怡的元神竟然沒有開目,也就是說她是什么也看不見。
魏有源叫了一聲,“姨,我是源源?!?,陸元怡雙手亂摸,嘴里不定說道:“我在哪兒?”,這時外部儀表的讀數有些異常。魏有源聽得方小玲輕聲喊道:“源源,超了。超了?!?p> 魏有源并沒有收功,而是提醒陸元怡道:“姨,您現(xiàn)在正趟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您先平復一下心情,否則會因為您心跳過速,我不得不離開您?!?p> 陸元怡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不想剛有的見面交談就結束掉,所以,她很快調整好心情。
魏有源聽到外面儀表的讀數聲慢慢地平緩下來,這才繼續(xù)與她交流。
“姨,您能聞沉香的氣味嗎?”
“能?!?p> “好。您聽我說,您調整一下呼吸,意守丹田。想象丹田里有一朵蓮花,用吸進來的香氣去澆灌它。”魏有源非常耐心地教陸元怡運氣。
在鋪開講解之前,魏有源先問道,“姨,您知道任脈嗎?”
“我知道的,以前讀大學時,看過這方面的書。”
“那就好。接下來我會利用一周的時間,幫你打開任脈?!?p> 就這樣,陸元怡在魏有源的指導下開始練習運行氣息。
大約十多分鐘過后,魏有源讓她收功。
一閑下來,陸元怡憋了一肚子的問題想問魏有源。
“源源,你告訴我,你姨丈是怎么死的?”
“姨丈他是跳樓自殺的?!?p> “我就知道,他連最后一面也不敢見我!”陸元怡開始有些激動。
魏有源聽到方小玲又輕聲喊叫起來。
“姨,請您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生,您自己要多保重?!蔽河性匆?guī)勸后,又作解釋,“現(xiàn)在,方小玲正守護在你的病床前,她不知道我用元神與你交流,我只對她說是用氣功對您進行理療。您一激動,心跳就會加快,她將會出面制止我發(fā)功。所以,我現(xiàn)在得要離開了?!?p> “等等,你去幫我辦件事?!标懺芟霕O力控制住自己情緒,但事與愿違,沒辦法只能長話短說,“你到我家,把那盆羅漢松底下所埋的一只小玻璃瓶取出來,里面有兩張紙條,記得下回一起帶過來。”
“好的?!?p> “你等等,”陸元怡感覺到魏有源要離開,又補述道,“見到我小姨,跟她說我沒事,讓她不要擔心。”
“她能信嗎?”
“你就對她說,‘鉛筆困了,要枕著橡皮休息一會兒’,她就會相信你所說的一切?!?p> “好的。我記下啦?!蔽河性床桓以偻涎?,否則會引起方小玲的反感,“您多休息,沒事的時候就練習一下意守丹田。再見!”)
收功后,魏有源見方小玲額頭的汗都急出來了。
他便寬慰道:“沒事的。偶爾心率出現(xiàn)大波動有利于我姨腦部損傷的自我修復。”
“這氣功理療,我是一點也不懂,就怕你功力沒把持住,叫陸主任她吃不消?!?p> “怎么會呢。”魏有源一笑,便轉開話題,“好吧,這邊沒事啦,勞煩你帶我過去看看她的女兒吧。”
方小玲聽著有些別扭,便糾正道:“是你妹妹?!?p> “對,對,是看我妹妹?!?p> 魏有源和方小玲一前一后剛走出特護病房,結果迎面撞見龔宛晴,龔副主任。
“源源,你是過來看望陸主任的吧?!饼復鹎缫姷轿河性此坪跤行┮馔?,“她今天怎么樣啦?”
“剛剛小孟過來給她打過針,”方小玲搶著回道,“她現(xiàn)在還在昏迷之中,各項指標正常?!?p> “是嗎?”這倒是在意料之中,龔宛晴朝房內探過身去。
魏有源以為她這是要進去察看,便想與方小玲一起下樓看陸元怡的女兒。
“源源,你等一下。”龔宛晴只是往病床處觀望了一下,轉顧頭把魏有源給叫住了,“小玲,你先去忙吧。我找源源說點事?!?p> 見方小玲離開,龔宛晴和魏有源兩人在過道上的排椅坐下來。
“保險公司的賠付已到位了?!饼復鹎鐚⒁粡堛y行卡遞還給魏有源,“卡里面的錢沒有動過,你收好了。”
魏有源接過銀行卡回了一聲,您辛苦啦。
“其實,是你秦大哥委托我,要專門找你來談談?!饼復鹎缈戳艘谎圻^道拐角處的一名便衣,輕聲言道,“我這邊一忙就把這事給忘啦?!?p> “秦大哥最近很忙吧?!”
“從陸主任出事到現(xiàn)在,你秦大哥都沒有回過家?!饼復鹎缯f話的語氣平白沉穩(wěn),好像對于這種現(xiàn)象早就習以為常,反倒是為接下來要說的話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他想問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魏有源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不知道。
“你大哥經過一番調查,查出了一些眉目?!饼復鹎缫幻婕毿挠^察著魏有源的表情變化,一面拿捏該如何更穩(wěn)妥地抖落出實情,“他說如果你不知道,就讓我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p> “您就直說吧,我聽著呢。”
“你大哥說,多種跡象表明,艾耀舟就是你的生身父親?!?p> “您是說陸主任的丈夫?”
魏有源十分震驚,這太意外了,他曾經設想過自己父親的形象和可能的職業(yè)環(huán)境,但沒想過自己的父親竟然會是一個集團的董事長,他的腦海不斷閃現(xiàn)與陸元怡接觸的一些畫面。
“會不會是秦大哥搞錯了。”魏有源經過一番推斷后回復說,“艾耀舟他本人,我是沒有見過,但從陸元怡的面相來看,她不可能是我的生母?!?p> 魏有源沒說陸元怡生不了男孩,是因為龔宛晴也只生有一個女兒,再說生男生女都一樣,別被誤解為是一種能力的問題。
“陸元怡當然不是你的生母。”龔宛晴順著魏有源意思揭開了她所認為的事實真相,“你的生母是楊若虹,是艾耀舟的前女友。而你的生母原本就是我們醫(yī)院婦產科的主治醫(yī)生,是陸元怡大學的同學和醫(yī)院的同事,她倆是一對如膠似漆的好姐妹?!?p> “我的生母現(xiàn)在在哪兒?”
龔宛晴面對魏有源這個提問,像是心理早就有所準備一般,她壓低了聲音非常平靜地回答道:“早在生你時難產去世了?!?p> 面對這既驚奇又意外的結論,魏有源頓時心亂如麻,自己先是一名棄嬰,現(xiàn)在又成了一名孤兒。
命途多舛,且總愛捉弄人,生身父親倒在了與自己骨血相認的前夕。自己是一名執(zhí)易者,自己的父親反倒成了沖煞犯忌的殉葬者。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度出現(xiàn)在自己所分析的風水局中,自己卻渾然不知他就是自己的生身父親。
再細想之前,那個把風水殘局推置于自己面前的人,他的行為舉止到底是無所容心的巧合呢,還是居心叵測的算計?
天地可鑒,人心難測。
魏有源目光板滯地看著龔宛晴,啞口無言。
“對不起,源源?!饼復鹎绯蛞娛Щ曷淦堑奈河性矗瑑刃拈_始權衡據實以告的利弊,難怪秦碩要讓自己出面向他透露?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只能通過別的辦法來打破僵局,想到這,龔宛晴輕聲問道,“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
魏有源正待搖著頭時,立馬想起自己在未遇到龔宛晴之前,原本是打算與方小玲一起下樓看望陸元怡的女兒?,F(xiàn)在,經龔宛晴吐露,陸元怡的女兒竟成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是自己的妹妹?魏有源的腦海中反復浮現(xiàn)出自己曾在唐城茶樓遇到的那名女孩。她的眼里充滿著絕望和無助,瘋狂地從自己的身邊擦肩而過……
魏有源站起身,對龔宛晴說道:“我下樓去看看陸主任的女兒?!?p> 龔宛晴馬上感覺到,魏有源方寸大亂,他對陸元怡的稱呼也發(fā)生了變化,他稱“陸主任的女兒”,證明他還沒有接受陸元怡的女兒就是他妹妹的事實。
“你去吧?!饼復鹎缫笄械貙ξ河性磭诟勒f,“如果有什么需要,電話聯(lián)系我?!?p> 盡管魏有源裝作若無其事地邁步離開了二樓,但他內心比誰的清楚,這上樓和下樓之間,自己早就判若兩人。
自己經師父趙錦鋒的同意,在佳都市定居生活,除了打探可能覬覦《蓮花易》秘笈的人之外,重要的是要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而且要非常隱蔽地行事。現(xiàn)在,他的內心就像是蓋有朱紅印戳的一份證明,留給他的只有四個字——父母雙亡。除此之外,唯一同自己有著血脈親情的人,就是差一點斷送在他手上的那名女孩,他現(xiàn)在必須找到她!
下樓后,魏有源發(fā)現(xiàn)方小玲正在護士站的柜臺前正填寫表格。
待魏有源走近,方小玲收起卡簿輕聲問了他一句:“你沒事吧,臉色這么難看。”
魏有源下意識地搓了一下臉,“難看嗎,我沒事?!?p> 方小玲帶著魏有源徑直朝著一間病房走去。
“你妹妹這間病房就門口有一便衣把守?!狈叫×峤榻B說,“他知道你的,所以進出自由?!?p> 推開房門,魏有源發(fā)現(xiàn)病房內只放置一張病床,床上躺著的就是陸元怡的女兒,那個在唐城茶樓與自己打個照面的女孩,只不過,現(xiàn)在她的額頭上多了一道擦痕,而且人還正在熟睡中。
病床旁邊,坐著一名女子,她背對著房門。知道有人進來,她稍稍轉了一下身體,見是方小玲,臉部立馬舒展開來。
方小玲輕聲問她道:“然然,她還沒醒嗎?”
“你們這藥水是不是有安眠藥,”這名叫然然的女子也輕聲埋汰道,“剛醒來,吊了一瓶藥水又睡過去啰?!?p> 方小玲側身示意魏有源湊近病床,過去看清他的妹妹。
結果,魏有源被這名叫然然的女子盯得死死。
“你是哪位?”這名叫然然的女子輕聲問道。
魏有源一抵頭:“我叫魏有源?!?p> “我,叫,孫然然?!?p> 孫然然自報家門,聲音雖輕,但頓挫有力。
這時,方小玲輕輕一拍孫然然的肩膀,示意她起來與自己一同出去,好讓魏有源和病床上的那名女孩單獨呆一會兒。
孫然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憑什么把閨蜜交給一名陌生的男子。但架不住方小玲再三要求,這才意識到,這名俊美的男子或許與她的閨蜜有著什么關系。
待孫然然和方小玲出去后,魏有源坐到剛才孫然然所坐的位置,靜靜地瞅著這名女孩的。
當她的眉頭不再緊鎖,當她的眼睛安詳合閉,一種清秀脫俗的美無以復加地呈現(xiàn)在面前。
魏有源從陸元怡曾給他的生辰八字,以及現(xiàn)在對這名女孩本人的面相進行判斷和分析。他是怎么也看不出,眼前的這名女孩,命里會有哥哥。這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偏差?
魏有源所坐的位置正好是這名女孩的左手邊,所以,當魏有源輕輕翻轉露在被單外女孩的左手,想再通過手相的觀察作進一步探究時,女孩袖口一滑,腕間露出了一條手串。
這條八個木質偏珠加三個黃锃锃順治通寶銅錢的手串,魏有源對它是再熟悉不過了。師父林永和臨終前說,這手串是自己生身父親留給自己的。當時,魏有源都不敢告訴師父,自己已經將這條手串送人啦。從那以后,這條手串,連同這叫愛小雨的小女孩一同常駐魏有源的夢中。
現(xiàn)在,當這條手串再次出現(xiàn)在魏有源的面前,他著實震住了,木訥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內心卻似翻江倒海。
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那個自己叫她愛小雨的女孩,命運之手將原本行同陌路的兩個人又編織在了一起。
魏有源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幕非常清晰的畫面,很久以前,在清源觀三清大殿的門口,他與兩名小女孩相遇的場景,后來,他將一條手串戴在了一名叫“愛小雨”的小女孩手臂上……
對了,她叫什么名字?
魏有源這才想起,這位被大家認為是自己妹妹的女孩,他連她真實的姓名都不知道。
想到這,魏有源起身朝床頭卡看了一眼,上面的姓名一欄寫著:艾曉雨。
這三個字尤如晴空一聲霹靂響,把魏有源的腦瓜子給震爆了。
原來,魏有源記憶中的愛小雨,就是艾曉雨。魏有源曾經當作馮媽和林姨的面,說愛小雨是自己的女朋友。
世間之事,竟然會這般地湊巧?
端詳著熟睡中的艾曉雨,在她那美麗而又安謐的容顏里,魏有源重覓童年的記憶,更憑借他自身的相術本領,判斷自己到底是不是艾曉雨的哥哥?
魏有源思緒萬千,他拿起床頭柜上的一張便箋,用工正的楷書寫下一段留言:
“春風不掩舊苔殘
相識年少,一笑鎖心坎
剪月入酒醉夢雨
覓不見燈火闌珊
手珠輕上纖玉腕
時光荏苒,千里煙波寒
有緣青柳起飄絮
無心碧海不歸帆”
落款只寫了時間,沒有題名。寫好后,魏有源將紙條放在艾曉雨的枕邊,悄悄地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