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瑞敏抱住的這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么小悅。
這有些讓殷瑞敏倍感意外，一問方知，原來是么小悅在購物商場見到林姨，兩人談論起回家過年的事。得知么小悅要一個人坐火車回家，見時間恰巧與自己相同，林姨便主動邀請么小悅坐自己的車回來。
一路上，兩個女人聊得高興，把原本不愛說話的張勝橋涼在了車后座。等到了清源縣城，林姨建議么小悅到清源鎮(zhèn)玩，不曾想，兩個女人又是一拍即合。就這樣，么小悅就來到了清源鎮(zhèn)。
馮媽常在殷瑞敏的口中知道么小悅的名字，卻從未見過她本人，所以，待她看到眼前這么一位標致的姑娘時，她的一雙眼別提有多敞亮，內心不免有了讓她做兒媳的想法。
馮媽有意地瞅了林姨一眼，兩人四目一對，顯而易見都有這么一層意思。
馮媽連忙張羅起茶水，剎那間出現(xiàn)一種“團聚”的氛圍。
等馮媽泡好茶轉顧身來時，么小悅早被殷瑞敏一把拉進她的閨房，留馮媽干瞪眼，一肚子想問的話硬生生地憋著。
這時，魏有源也興沖沖地從道觀回來。
他進屋見到林姨和姨丈忙不迭地問好，瞅見馮媽一臉的喪氣便問是誰惹到不高興。
林姨笑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對魏有源一講。魏有源打趣說，情有可愿，媽現(xiàn)在是想兒媳想得走火入魔了。
馮媽責備說，這段時間整個鄰里街坊不是這家娶媳婦就是那家添兒孫，隨禮都隨不過來。哪有像我們家，清湯冷面般地安靜。好不容易見著一個，卻被不懂事的家伙橫插一杠，真是敗興。
魏有源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了一句，這敏敏也真是不懂事。
馮媽一聽，馬上云開霧散地問他道，你也看中這個么小悅啦？
魏有源回馮媽說，自己看中能頂用嗎，婚姻從來就不是一廂情愿的事。
林姨聽了，一旁忙著墊言道：只要你源源沒問題，這事就好辦。一路上，我跟她聊天，她還向我迂回曲折地打聽你的事。我敢肯定，這姑娘對你有意思！
魏有源坐了下來，一指茶幾上的茶杯說，這杯茶應該是媽泡的吧。
三位前輩都楞了眼，這話題跑得也太偏啦，接不住。
馮媽承認是自己泡的茶，便問魏有源這有什么講法？
“么小悅以前是敏敏的同學，現(xiàn)在是敏敏的同事?！?p> 這又怎么啦？
魏有源見氛圍有些凝固，便笑道，么小悅的檔案資料自己看過，她的八字跟自己的不合！
又來這套。
魏有源心想，事到這關口，如果不打消馮媽的念頭，屆時很有可能會傷到么小悅的自尊心。
“我已經有女朋友?！?p> 此話一出，馮媽和林姨面面相覷。
是誰？
“這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p> 馮媽一聽索然笑道，你是在打腫臉蛋充胖子吧。你有沒有女朋友，我們會不知道？你說假話也不帶臉紅的。
“我是真的有?！?p> 林姨忙著追問，她是誰？哪里人？
“我說過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p> 馮媽急了，便脅迫道，你不說可以，我現(xiàn)在就把那個么小悅叫出來。這事我想過好久，不能任由你胡鬧下去啦。
“現(xiàn)在還不到火候，不便公開。待明年一定把她帶到你們的面前，可以嗎？”
魏有源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向馮媽降服了。
他知道么小悅在家作客，必須得盡快結束這樣的交流。他更清楚自己的這一緩兵之計很難說服馮媽，因為馮媽想要的是在人前可以炫耀的“資本”。
“給你一分鐘，不說出她的名字，否則，我可真叫么小悅出來啦！”
馮媽的態(tài)度非常決絕。
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現(xiàn)在，魏有源的腦瓜嗡嗡直響，他開始后悔自己說出原本就用來搪塞的理由，反倒落得騎虎難下。就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了一幕畫面，那是在他十歲生日時，自己在道觀中與兩個小女孩子偶遇的情景。蘇萱，她已有男朋友了，但還有一個叫……愛小雨，對，只有她的，讓馮媽和林姨去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這個叫愛小雨的女孩是佳都人。想到這，魏有源底氣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叫，愛……小雨。”
“什么？”
“愛小雨。”
……
阿嚏——
艾曉雨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茶桌對面的孫然然打趣道，是哪個無主的男神在招喚我的艾美人呀？
招喚我的男神都被像你這樣的女神經們中飽私囊了。
那沒被收編的威廉呢。
艾曉雨聽到威廉兩字，隨即譏笑道，可惜呀，他可不在男神的序列。
孫然然提醒道，好妹妹，你可別挑花了眼呀。人家可是不遠萬里投奔在你的石榴裙下，要懂得見好就收呀。論家底，人家可不比你們家差，論品貌也算出類拔萃。真不知道你是那根神經搭錯了？
那就算他倒霉吧。
你該不會是有意中人吧？
猜對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呀？！你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勾引我，小心你表舅把你劈了當柴燒。
青竼表舅才不會劈我，他得感謝我才對。男人嘛，他們人生的三大快事就是升官、發(fā)財、換老婆。青竼表舅不愛作官，財?shù)拱l(fā)了不少，這第三件嘛，就由我來幫他物色一個，比你還要年輕貌美的……
那你，是不是也在等哪位官老爺換老婆呢。
我呀……
說到這，艾曉雨不經意地撫弄著左手腕上的手串木珠，思想有些跑偏。
“你在等誰？……”孫然然眼尖，艾曉雨稍一楞神立刻被她捕獲到，立馬嘲笑道，“是不是那個送你手串的小道士？！”
“人家早就不在那個道觀里啦。”
“怎么，你還真上道觀找過他？！”
“我想物歸原主，不行嗎?！?p> “行——”孫然然一笑，“怕就怕風波又起，前緣再續(xù)！”
“唉，餓漢不怕饑，就怕被你欺?！?p> 孫然然見艾曉雨嘆氣，便轉移了話題：“青竼問我們，干嘛非要選在春節(jié)期間外出旅行。我就推說是你的主意，形單影只怕見親戚好友唄?！?p> “隨你怎么說，只要你能伴駕出宮?！?p> ……
殷瑞敏聽到樓下魏有源的聲音，便催促么小悅一同下了樓。
魏有源見到么小悅主動打起招呼，反倒讓么小悅心生靦腆，羞臉以對。
魏有源建議殷瑞敏帶么小悅到鎮(zhèn)子里走走，別悶在屋里。
這個主意不錯。殷瑞敏順水推舟一定要讓魏有源陪同。
“這樣不好吧?！蔽河性纯戳丝瘩T媽和林姨的臉色，可反饋到的結果均是贊成殷瑞敏的提議，他心想剛剛表露自己有女朋友的話都白搭了，只好歉然回道，“你們女孩子要說點悄悄話，不方便有男同胞在場的?！?p> “哥，我們要說的悄悄話，剛才在房間里都說完啦?！币笕鹈衾艘话衙葱傉f道，“你還怕我們把你給吃啰?！?p> “不怕崩壞你的牙口，就盡管吃?！?p> 馮媽一旁墊言，人家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就陪著走走，不掉你一兩肉。
魏有源心想再糾纏下去，反而顯得自己小氣，只能依從。
就這樣，魏有源隨殷瑞敏和么小悅一同出了屋。
等出了門，魏有源一見到街坊鄰居傳來的眼神，他才發(fā)覺自己上當了。一路上，鄰里鄉(xiāng)親都投以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么小悅，并且竊竊私語地議論開來。大家一致認定這位陌生的漂亮姑娘就是魏有源的女朋友，都在說馮媽有福氣。
或許，這個正是馮媽想要的答案，她一直擔心魏有源會去做道士，估計背地里不知遭受多少人咬舌根。
清源鎮(zhèn)不大，到鎮(zhèn)外的橋頭一個來回也就一個多小時。回來后，么小悅意猶未盡，說是想要上清源觀看看。
沒法子，魏有源只能陪著兩個女孩來到清源觀。尋階而上，他逐殿向么小悅介紹各尊神像的名稱與典故。
么小悅聽得出神，笑著對魏有源說：“殷總對我說，你只讀到初中，沒曾想你懂得這么多?！?p> 魏有源手指神像笑道：“我的少年時光都在這兒度過，沒人陪我玩，相看兩不厭，唯有眾神像。這兒成了我的學堂，我跟它們相濡以沫?！?p> 魏有源又指了指殿外的屋檐說，我經常在夢里夢到這些景致，每個翹檐每扇窗，每塊青石每道門，而且還迷漫著陣陣的檀香氣息。
聽說魏有源帶了一位陌生的姑娘上道觀，任辰子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熱情地邀請么小悅到東廂房用茶。
魏有源看了一下表，說時間不早了，任真人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們得回鎮(zhèn)子里吃晚飯啦。
走在回家的路上，么小悅問魏有源：“真人，不是道觀的主持嗎。為什么他對你如此恭敬順從？”
此話一出，魏有源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對任辰子的言行有失偏頗，他馬上解析說，這清源觀就跟我自己家一樣，我?guī)煾妇褪撬弦蝗蔚恼嫒?，他雖是年歲大些，但與自己卻是同輩。所以，平時說話就比較隨便。
第二天，么小悅坐上殷瑞敏開的車，返回縣城。
在路上，殷瑞敏問么小悅，我哥怎么樣？
么小悅故意岔開意思說：“什么怎么樣？”
問在你對我哥的印象如何？
“你哥成熟穩(wěn)健，心思縝密。只可惜……”么小悅笑吟吟地說道：“你哥呀，他有女朋友?！?p> “我敢向你保證。他絕對沒有！”
“那他肯定有意中人！”
“哪有……？”
“你這個做妹妹的，是不是有點傻呀。”
“你從哪兒斷定我哥，他有意中人？”
“……他與我對視時，目光清澈見底，看我跟看你是一樣的。還有他的神情儀容，都是兄妹之間交談時才有的。”么小悅瞥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殷瑞敏，“我甚至敢斷定，我們金佳投資公司的幕后老板，不是你姨，而是你這位哥哥！”
一記刺耳的剎車聲。
車子竟在馬上中央停住了，后面的車都紛紛繞開。
有司機探頭罵道，怎么開的車，找死呵——
么小悅側過臉來，用驚恐的目光盯著殷瑞敏。
“快開車！”
殷瑞敏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車子繼續(xù)緩慢前行。
“我的話，有這么嚇人嗎？”
殷瑞敏黯然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觀察唄。”
“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們一家人對他的言行態(tài)度，還有昨天那個任真人對他說話的語氣和謙恭的神態(tài)?！泵葱偰X海中不停地閃現(xiàn)魏有源的舉止表情，“雖然他作過解析，但理由有些牽強，不能讓我為之信服?！?p> “我說么小悅，你到底是人是妖呀？”殷瑞敏轉顧頭瞄了么小悅一眼，“我發(fā)覺你不該去讀財會的，你就是一塊當公安的料呵。眼睛很賊呀！”
“我說你哥是老板，你至于這么緊張嗎？！”
“我哥的身世一直是個迷。我姨說，有許多人在盯著他。我不是跟你說過，在入學報道那一年，我們所坐的列車上曾發(fā)生過一起命案嗎。后來，我聽說那是針對我哥的。如果讓別人知道，我哥是幕后老板，接下來會發(fā)生一些什么情況？想想都讓人害怕?！?p> “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
“難不成，我還能殺你滅口。”殷瑞敏轉用一種懇切的口吻對么小悅說道，“在我哥的身世未解開之前，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么小悅點點頭。
……
清源鎮(zhèn)，五姓之家再聚一起，溫馨而甜美地吃過年夜飯。
魏有源稍坐了一會兒，見沒什么事需要他出手幫忙的，就說要上道觀去守歲。馮媽說行，你現(xiàn)在說什么都可以，但明年的今天，你必須把你說的那位姑娘帶回家。否則……
否則怎么啦？
“怎么啦，”馮媽咬碎牙關地說道，“讓你和你的道觀，一刀兩斷！”
“我附議！”殷瑞敏像揀到寶似的，開心地舉手表態(tài)！她心里，還真讓么小悅給說著了，哥哥真的有意中人啦。
林姨來一個“落井下石”，也舉起手：“我也附議?！?p> 張勝橋有些遲疑，被林姨用手肘點了一下，“源源，沒辦法。公道自在人心，我也只能附議啦！”
“我抗議——”魏有源笑道。
“你還抗議，”馮媽惡狠狠地說道，“我明年過年前見不到我兒媳，我就一把火把道觀給燒掉，反正不用抱孫子，坐牢還更逍遙自在一些。”
魏有源提醒道：“媽，牢飯很難吃的。”
“難吃也得吃，我沒臉活在外面?！?p> “敏敏，到時還得麻煩你，把么小悅請來幫襯一下。”魏有源懇求道，“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算?！瘪T媽不依不饒地說道，“必須是那個叫……愛什么，對，愛小雨的姑娘！”
“什么？”殷瑞敏一聽，她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是說，你的女朋友是艾曉雨？”
魏有源一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自己隨口提到的這個女孩，難不成殷瑞敏認識？世間真有歪打正著的巧事？想到這，他吱吱唔唔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愛，還是恨。哥現(xiàn)在的頭都大了。感覺今天的老酒有些上頭！”
“曉雨姐，我認識！”
“敏敏?！瘪T媽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問道：“你怎么認識的，長得好看嗎？”
“媽，你也認識?！?p> “我也認識，哪家的姑娘？”
“你忘了。有一年，有一個女孩上我們家來找我，她跟你說自己是從佳都來的。我記得，當時你還問我，佳都離我們這兒有沒有一百公里?！?p> 馮媽靜下來想了想，恍然間，臉上樂開了花。
“她多大了？”
“比我大一歲！”殷瑞敏神采飛揚。
“成。就她啦！”
馮媽說罷，正欲回顧頭向林芳萍介紹，她所看到的那名女孩有多漂亮來著，結果，她看到林芳萍的眼里早已噙滿淚水。
“妹子，你怎么啦？”
“我……我高興。”林芳萍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抹了一下淚水，“源源能看中的，肯定是錯不了。”
“姨，我這兒還有她的電話號碼呢?！币笕鹈綦S即掏出手機說道，“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
魏有源一聽糟糕，要露餡了，他立馬制止?。骸懊裘簦悻F(xiàn)在要是兜了底，哥的這樁婚事就泡湯了。機緣，機緣很重要！”
“放心吧。我給曉雨姐拜個年而已，看把你嚇的！”
“甭理他，”馮媽一臉正色對殷瑞敏說道，“你用免提，我們一起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