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康五年,江山幾經易主,局勢不穩(wěn),民心未定。
南郡,徐家。
此時的徐家,上上下下都是焦頭爛額,人心惶惶。
不為別的,只因徐家家主徐云最為疼愛的女兒,徐婉,又不知下落。
“老爺,是不是大小姐又和那個什么寧子世出去廝混了!”一個下人模樣的男子抹抹汗,喘道。
被喚作老爺?shù)拈L者搖頭,皺眉道:“不,現(xiàn)在寧陽也是焦急,寧子世也不見了?!?p> 話音剛落,一道女聲便是自身后傳來,冷道:“呵,那不就是婉兒跟著那廝出去鬼混了?”
長者聞言,望向來者,忙道:“夫人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準備管婉兒了?”
“當然不是,婉兒是我最疼的女兒,怎會不管?只是這話不能說得太絕,婉兒離家也不一定是與寧子世同行?!?p> 話未完,已是沒了底氣,聲音也漸漸弱了幾分。
或許是他自己也覺得荒唐。
“徐云?!蹦敲友凵裨桨l(fā)厭惡,狠道,“他寧陽不過是個老邁潦倒的窮書生,他何德何能可與我徐家相交甚密?說來也是好笑,不過幾盤棋局,就讓你視他為知己,再多幾年,你是不是還要讓婉兒嫁進寧家?”
“當……當然不是……”
徐云話頭被壓住,只得賠笑喃喃。
那女人見徐云姿態(tài)如此低微,心中厭惡又是更甚。
她皺著眉甩甩手,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冷道:“總之,你要么與婉兒一同歸家,要么就到外面風餐露宿。”
說完,便是走進屋內,關門熄燈。
月夜下,只留了徐云一人在院中,獨自嘆氣。
……
南郡林中。
此時的林子,月光如洗,被樹葉搗得零碎,從葉間稀疏灑下,照在兩道跌跌撞撞的幼小身影前方。
“婉兒,慢點?!币晃簧倌瓿雎?,扶著身后少女,柔道。
被喚作婉兒的女童順從地扶住少年手臂,跳過一道土溝。
“都怪我。”,少年陡然出聲,“都怪我要帶你來什么林子探險,不然也不會迷路了?!?p> 少年聲音充斥著悔意,語氣中是止不住的自責。
少女聞言,微微一愣,便是笑著,輕道:“子世哥哥,不怪你,是婉兒自己想來,而且還有子世哥哥一直護著,婉兒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
“若是子世哥哥在,婉兒不俱這些兇險?!?p> 少年聞言,婉兒的話卻似一場甘霖,將自己心中那股悔恨,盡數(shù)化去。
少年陡然明白,他現(xiàn)在該做的,不是自責,不是慚愧,而是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
偌大的林中,兩道小小身影明滅可見,他們就如此蹣跚走著。
兩個孩子,一前一后,在林中閃爍,不吝月光卻是伏在了前方,似是為他們指路般,將地面照得通透。
此時,一旁草叢卻是微動,窸窸窣窣。
兩人急于趕路,都是未加注意。
卻不知,危險已是悄然降臨。
……
陡然間,草叢中猛然鉆出一條青蛇,盤踞在前方,攔住了兩人去路。
婉兒見狀,身為女孩的她卻是被嚇出一聲尖叫,愣在原地,玉手死死抓住寧子世衣袖不放。
后者卻也是滲出一絲冷汗,緊緊攥著的拳中已然濕潤。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深知,對于尚且年幼的他們來說,青蛇絕非可以抗衡的對象。
寧子世眉間不禁緊皺,凝重不已。
而那青蛇似乎也是注意到,眼前的,不過是兩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對自己幾乎沒有任何威脅。
青蛇不斷吐著如血紅信,扭動細長身軀,緩慢向兩人逼近。
寧子世臉上冷汗更甚,緊緊盯著緩慢滑動的青蛇,即使身體發(fā)顫,卻依然是將婉兒護在了身后。
后者緊抓寧子世衣衫,注意到他微顫的身體。
她見狀,心中陡然攀上一抹暖意。
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即使驚懼不堪,卻甚是有情。
寧子世看著越發(fā)靠近的青蛇,牙關緊咬,思量著如何帶著婉兒安然逃脫。
正想間,不料那青蛇竟是先發(fā)制人,紅信一收,陡然沖出,直奔寧子世身后。
“婉兒!”寧子世轉頭焦急喊道。
話音還未落,那青蛇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咬在了婉兒白嫩腳踝。
寧子世見狀,心中一痛,眼急手快,將青蛇七寸按住,使出自己最大的的力氣,將其扔得老遠。
“快跑!”
寧子世拉住還未回過神來的婉兒,沒命地向前跑去。
……
待兩人跑得無絲毫氣力時,他們方才停下,大口喘著粗氣。
“子世哥哥……”婉兒無力道,“我……我有點頭暈?!?p> 寧子世回頭望著婉兒,卻見后者無力地倚在一旁石壁上,香肩微垂,美目半閉,青絲雜亂,虛弱不堪。
他見狀,心中一陣刺痛,轉而卻是閃過濃濃自責,眉頭緊皺不開。
她的周全,他卻未護到。
寧子世走近,小心翼翼地扶著婉兒坐下,抬起后者玉足,細細察看,動作無比輕柔。
借著月光,他無意間瞧見了婉兒的面龐,竟是愣了愣神。
那是一張美得不像話的面龐,膚肌如瓷,面靨勝雪,兩潭秋水卻是瑩瑩泛光、深遂如許,似將萬物都揉進,顰笑有靈。
此刻的她,卻是虛弱不堪,面色蒼白,卻更惹人憐惜,心疼不已。
寧子世回過神來,搖搖頭使自己清醒,再度仔細觀著婉兒傷口。
那是兩個小洞狀的傷口,不大,卻是烏黑不堪。
這無疑中毒的癥狀。
寧子世竟是有些慌亂,他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怎會經歷過這般險境?
但這番情形,絕不容他有半點猶豫。
正當他焦頭爛額之際,一道微弱聲音便是飄進耳朵。
“子世哥哥……”婉兒強忍虛弱,蠕動尚還干枯的雙唇,無力道,“你先走吧,別管婉兒了。”
寧子世聞言,眉頭皺得更甚,兀自搖頭,喃喃:“不……不……我不會丟下婉兒不管的!”
“子世哥哥,只有這一次,請聽聽婉兒的吧,不要再倔強了……”
“我絕不會丟下你的!”
“子世哥哥,算婉兒求你了?!鄙倥帽M全身氣力,抬起玉手,輕撫寧子世臉頰,“若得安然,婉兒必嫁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