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冬陡然愣住,那一記耳光,可是令他記憶猶新。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在眾人眼下,凌厲地揮出那一掌。
“當(dāng)初你對我的承諾,在那一刻,是怎么想的?”顧蕁面色平靜,古井無波。
渝冬沉默良久,忽然抬頭:“我知道你付出的代價?!?p> 顧蕁輕輕搖頭,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回頭道:“跟我去個地方?!?p> 渝冬不禁疑惑,卻只得順從地跟上,便如此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顧家大門。
……
二人緩緩行在月色鋪就的銀白大道上,緩行間,兩人都是無言。
月光如水亦如紗,將兩人的隔閡,暫時化去。
走在后面的渝冬,在月色的掩映下,注視著顧蕁的背影:一襲青紗,牽風(fēng)微揚,長而及腰的青絲,松盤成髻,幾縷碎發(fā),卻是輕拂著顧蕁如瓷般溫潤白皙的倩俏面靨,五官精致立體,月光卻是映出一片片陰影,投在她的面龐。
渝冬第一次覺得,顧蕁竟然這么好看。
行之良久,前方顧蕁玉足輕緩,故意與渝冬保持在可以對話的距離。
她輕抬玉手,指向前方一幢樓坊,道:“我們?nèi)ツ?。?p> 渝冬兀自點了點頭。
不過半刻,二人已是來到樓坊門前。碧階朱環(huán),門簾掩映,其中似有歌笑聲傳出。
渝冬抬頭看向匾字:平康坊。
“這是……“渝冬看向顧蕁。
后者未加言語,推門邁入,渝冬見狀,只得跟上。
進入其間,渝冬陡然愣住,只見其中燈帳明麗,酒釀纏香,十幾艷麗歌姬繞柱而舞,長幔短簾,床賬微晃,令人迷亂。
顧蕁面色卻是古井無波,拍了拍驚咤的渝冬,指向一桌。
后者循指望去。
“跳得好!再給小爺舞幾首!”
“唉,你這妮子長得不錯,腰肢也細軟,待會陪小爺睡一覺??!”
“徐公子,請用酒?!?p> “哈哈!你也不錯,待會跟她一起來我床賬中侍寢!”
“徐公子,這……妾身不過是……”
“我不管,不要說你,就是那教坊司里的歌女,老子也吃得了!”
顧蕁轉(zhuǎn)頭看向渝冬,眼神中竟是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苦楚,面色也是逐漸黯淡。
許久,她長嘆出聲:“他就是當(dāng)朝宰相徐大人的兒子,徐涇?!?p> 渝冬回過神,驚道:“那不就是……”
“我將來的夫君。”
……
兩人都是許久未語。
徐涇談笑間,無意中望向了門口,發(fā)現(xiàn)了顧蕁所在,眼神中頓時閃過濃濃的欲望。旋即,他清了清嗓,陡然出聲:“顧大人!來一起喝一盅!”
說著,便是撐起身子,醉色蹣跚的地走向顧蕁。
渝冬看向顧蕁,后者的眼中竟是掠過一絲無助。
少年這才幡然醒悟,無論她顧蕁是多大的官,有多大的能耐,卻終究只是一個女子,一個與平常人家無異的女子,心中的郎君應(yīng)是錚錚鐵骨,玉樹臨風(fēng)的君子,而不是徐涇這種油膩糜爛,淫奢無度的貨色。
當(dāng)徐涇的手離顧蕁只有幾寸時,渝冬伸手握住徐涇手腕。
徐涇瞇起濁眼,指著渝冬,唾沫橫飛:“你他媽誰啊!我跟顧小姐喝酒關(guān)你屁事,哪來的野種,不想死就快滾蛋!”
渝冬面色陡然陰沉,手中暗暗使勁。
徐涇顯然撐不住在軍中磨礪過的渝冬的掌勁,不消幾刻,便是哎喲叫疼。
“痛!痛!痛!野種快放手!”
顧蕁輕抬出手,搭在渝冬手肘,卸去了掌力,對著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見顧蕁似乎有意要護著自己,便有恃無恐起來。
“哼!哪來的野種敢傷小爺,老子定讓你生不如死!”
渝冬正要開口,顧蕁卻搶先賠笑道:“徐少爺氣量大,一個下人而已,犯不著動怒?!?p> 徐涇轉(zhuǎn)身面對渝冬,竟是狠狠推了渝冬一把。
他險些摔下臺去。
“聽著野種,看在顧小姐的面子上,我放你一條生路,不過……”
“不過什么?”渝冬忍住心中怒氣,道。
徐涇雙眼頓時射出欲望,道:“只要顧小姐陪我喝幾壺,侍一晚寢,這野種保準毫發(fā)無傷地走出這里,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p> 渝冬聞言,心火頓時升騰,眼看就要舉掌開打,不料被顧蕁阻止。
“那顧某陪少爺便是,喝酒可以,侍寢就免了吧,畢竟……不過還是請少爺遵守承諾,不要傷他?!?p> 徐涇聞言,心中大喜,笑道:“也行,反正這事以后遲早都會做,不差這兩天,小爺也不是這種斤斤計較之人,馬上就放他出去?!?p> 顧蕁扭頭看向渝冬,輕道:“你先出去吧?!?p> “可……”
“出去吧?!?p> 渝冬沉默良久,看了眼徐涇,便是緩緩邁步走向門外,經(jīng)過顧蕁身旁時,他稍一停頓,以僅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輕聲耳語:“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p> 言罷,便是走出門外。
徐涇見狀,問向顧蕁:“他給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徐少爺,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開始,顧小姐,請上座!”
……
酒過幾輪,徐涇已是有些醉意,先前本就不清醒,再過幾杯,怕都是要不省人事了。
“顧……顧小姐,嗝,你說說,我是個什么家世?嗝……”
徐涇已是爛醉,話語間夾雜了不少嗝聲,口齒也是不清不楚,酒氣噴吐間,惡臭纏身。
“少爺乃當(dāng)朝宰相之后,家世顯赫,非帝王所不能及也?!?p> 顧蕁雖也頭昏,但至少還可以保持理智。
“既,既然如此,那些野花野草,值得我去沾染嗎?”
“少爺家世之盛,久沐圣恩,只有名門望族才配得上少爺,外面的野花,不值一瞧?!鳖櫴n緩道。
“顧小姐?!毙鞗芏溉惶?,竟是摟住顧蕁,正經(jīng)道,“你是當(dāng)朝定遠候之女,與我門……門當(dāng)戶對,而……而且我也聽說了……你爹有意把你……嫁……嫁入徐家,不……不如我們今晚就……就成……成親,倒還省事?!?p> 這徐涇爛醉如泥,話都說不好,卻是還記得這樁事。
囁蠕間,搭在顧蕁身上的手開始尋找衣縫,企圖向內(nèi)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