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大戰(zhàn)過后，短時間是不會再有如此激烈的摩擦了。
一點，兩點，雨珠落在的王西落的臉上，細密的雨幕籠罩了整個南亭。尸體早就被雙方都收了回來，都被隨意的掩埋，這些都是護國的功臣，最終沒有絲毫痕跡留下，不，應(yīng)該說，除了血跡什么都沒有留下。
王西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不知道他們來自何處，他們就像是這天地間的風，忽然地來了，又忽然的走了，除了帶來一點聲音之外，什么都沒有留下。雨水落在的地上，沁入了土地，濕潤的枯枝，豆大的雨珠把泛黃的落葉打落，呼嘯的風將枯枝吹斷，像是要把這片血色的荒野徹底的打掃一遍。
雨水在高聳的城墻上留下鮮紅的痕跡，滾落的水流像是血水，記錄著這片土地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王西落看著雨水滴落，任由雨水打濕他的身體，身上的疤痕早就痊愈，只是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他想活下去，他再也不想經(jīng)歷戰(zhàn)爭，他徹底的意識到了戰(zhàn)爭的恐怖。
該走了，城門被打開，騎著馬，他只身一人進入了這片吃人的土地。趙三斤死了，朱明也死了，跟著他的人都死了，當時還說好的一起喝酒，都是一群騙子。
其他的斥候小隊也死了不少人，只是他們都重組了一個新的四人隊，只有王西落一人，一人成隊。摸摸身下的馬，感受著熟悉的溫度，這才能讓他心安，馬鼻子噴出一口白氣。天在不斷的降溫，一場秋雨一場寒。
這次沒有快奔，宛如漫步，一人一馬，走在煙雨中。雨水落在他的頭上，順著額頭鉆進兇面再從棱角分明的臉龐上留下。
清冷的眼睛中有著一層抹不去的陰霾，雨水洗不干凈他背負的人命。寒冷的秋雨淋濕了他，溫暖的內(nèi)息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幫他驅(qū)散不少寒意。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從馬背上下了，牽著韁繩走到甌江畔?？粗娌紳M漣漪，聞著新鮮的土壤與植物的氣味。
猛然間，他突然發(fā)現(xiàn)，行軍至今，好像自己沒怎么洗過澡。聞聞自己的手臂，倒是嗅不出什么味道，雨水沖走了他甲胄上殘余的血跡，內(nèi)襯已經(jīng)泛黃，沾染的血也洗不掉了。
偶爾能看到不少斥候，駕馬而過，不過因為他在靠近南亭的江邊，所以也沒有奉人斥候的聲音。偶爾會有人會騎著馬來看一眼是誰，當看到是王西落后也就走了。之前那一戰(zhàn)，給王西落在軍中樹立了不少威望。
雨幕還在下，也不知道這場雨要下多久，只是漸漸的變小了，像是蒙蒙的霧。
此時的甌陳關(guān)內(nèi)頗不平靜，孫明死了，孫浩頭上系著一條白色的布條，他站在帥帳前。
孫浩吸了口氣，目光堅定地大跨步走去，他來討個交代?！皩O將軍止步，我等先行通報。”他被陳武近衛(wèi)擋了下來，內(nèi)息爆發(fā)，“滾開，我今天來討個公道?！睂O浩的氣勢一往無前，兩側(cè)近衛(wèi)皆被掀翻在地?！吧苯l(wèi)拔出手中劍，“闖帥帳，我等不攔，是瀆職”，其中一人咬咬牙，“孫將軍，得罪了?！?p> 一下子所有近衛(wèi)都拔出了手中劍，將孫浩圍在中間。孫浩怒極，“我在戰(zhàn)場上才回來，為國幾近死，陳武小人坑殺我手足孫明?！苯l(wèi)看著甲胄是殘存不少血跡和刀痕的孫明，內(nèi)心有點動容，但是他是陳武近衛(wèi)，“闖帥帳者！殺！”
“好！”孫浩拔出了腰間的劍，斗爭一觸即發(fā)。就在這時，帳內(nèi)傳來聲音，“孫將軍來了吧，讓他進來。”
“是?！币恍薪l(wèi)把手中劍收起，孫浩則是冷哼一聲，走了進去。
案幾上，擺滿了茶具，陳武抬起頭來，看著怒發(fā)沖冠的孫明，“孫將軍，請坐。”孫明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沒有掀桌，他想聽聽陳武會怎么解釋。出乎預(yù)料的是陳武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安靜地泡著茶?！皝?，嘗嘗，這可是我從家里帶來的，雖然粗淺，在軍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珍品?！?p> 澄澈的茶水被倒入青瓷杯，陳武沒有動，抬頭，“陳武，坑殺同袍可是死罪，回去王上處，我定要你死?！彼难劬λ浪蓝⒅愇?。那雙狐貍眼沒有任何波動，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地聞了聞茶香，抿了一口，“不錯，好茶，孫將軍確定不喝喝看嗎？”
孫浩沒有吭聲，陳武再次出聲，“不錯，孫明之死，我有過錯，我想將左將軍陳明留下來，所以我下令進軍。”
“但是我沒想到，僅僅是一個照面孫明將軍就死了?！睂O浩忍不住大喝：“他受傷了！將吳凌重傷沒有那么輕松！”
放下手中茶杯，那雙狐貍眸子看著面紅耳赤的孫浩：“我不知道，我看孫明將軍僅僅是一刀就將吳凌砍成重傷，自然覺得他武力無雙，至少我看去他身上并沒有傷，不是嗎？”陳武氣得氣血上涌，本就黝黑的臉此刻更是憋成了醬色，他知道陳武在瞎扯，但是這個理由王上那邊可以說得過去。
孫明的那招只有他知道，那是不可為人知的秘密。哪怕知道陳武瞎扯，他也沒有辦法說什么。本來是來討個交代，結(jié)果倒是更加憋屈。一口氣喝干了茶水，“哼?！鞭D(zhuǎn)身就走。背后傳來身后，“孫將軍，孫浩將軍家中父老，我會照顧。”孫明猛然轉(zhuǎn)頭，用狠狠地語氣說道：“不勞費心。”
等孫明走遠，陳武放下了手中茶。他最后那句話是認真的，為將者心狠，他陳武心狠但不代表無情。為了他的成功，他可以讓很多人去死，甚至會讓可以活下去的人去死，在他眼里天下人死絕了也比不上自己母親。
哪怕如此，陳武依舊會有惻隱之心，人就是這么矛盾的生物。李驍勇殺人是為了有一天不殺人，大多數(shù)士卒殺人是為了不被人殺，陳武殺人則是為了讓他們母子二人不被欺負。
所有人都有自己殺人的理由，只是有理由就能沒有罪孽嗎。陳武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有對自己未來的擔憂，孫明死了他的父母有自己養(yǎng)，如果他死了，桂七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