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今天又只抓到一個(gè),媽了個(gè)巴子的!”穿著灰衣男子罵道?!斑€是個(gè)路上撿的?!?p> “黑子哥,你說是不是咱哥倆扮的不像?把那些個(gè)山野村民都嚇跑了?”帶斗笠的矮男子反問道。
黑子踹了一腳拿麻繩拖著的短發(fā)少年。
“他娘的,明日再往深山里搜搜,就不信找不到有人的村子?!?p> “一顆人頭一兩銀,分到手就只剩十文錢?!卑訃@了口氣?!霸龠@樣下去就要吃糠喝粥了。”
“......”
二人拖著少年一道罵罵咧咧,在山間走了十幾里地,來到了一塊營(yíng)地,這里搭著七八頂白色的簡(jiǎn)易帳篷。
少年灰頭土臉,黑色的衣褲被路間的荊棘刮成了蓑衣布條,還在昏迷著。
矮子將少年栓到一根馬樁上,二人一咕嚕的進(jìn)了一頂帳篷。
片刻之后,兩個(gè)清兵從帳篷中摸了出來,正是這一黑一矮。
營(yíng)帳之間,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十位女子,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上至三四十,下至......,從破舊麻裙到絲綢裳衣。
烈陽高照,干枯的老槐樹間黑壓壓的落著百余只烏鴉,哇哇哇的叫個(gè)不停。
少年雙手反綁,頭被壓在一顆滿是血跡的青石上。
“是活的嗎?”手拿賬本的駝背老兵問道。
“回管事的話,是活的!是活的!您瞧還有氣呢!”
“什么名字?”駝背問道。
“張......王......李......趙......”矮子連續(xù)想了好幾個(gè)名字,好像都用過好幾次了,一時(shí)再想不出不重復(fù)的名字。
“他奶奶的!到底叫什么?”駝背不耐煩了。
“反賊!叫什么名字?”黑子貼著少年的耳朵大喊道。
少年迷迷糊糊動(dòng)了動(dòng)。
黑子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少年臉上,五個(gè)手指印紅彤彤的印在了他的臉上。
“叫什么名字?”
“白......白蓮......”少年迷迷糊糊隨口回道。
“回管事的話,叫白白蓮!”矮子點(diǎn)頭哈腰的低聲回道。
“白白蓮?白蓮......白......蓮?”駝背好奇的走到少年身前,打量著少年繞著他轉(zhuǎn)了起來。
忽然,駝背大喜,毛筆與賬本隨手一丟,一瘸一拐跑進(jìn)了賬內(nèi)。
“蘭翎長(zhǎng)!發(fā)財(cái)了!發(fā)財(cái)了,這下可發(fā)大財(cái)了!”
一個(gè)臃腫的露膀大漢從地鋪上驚了起來。
“什么發(fā)財(cái)了?在哪兒?”大漢揉著眼迷迷糊糊問道。
“在外面,在外面,大魚,抓到了大魚!”駝背說著已經(jīng)出了營(yíng)帳。
大漢看著少年,呲著嘴不屑一顧。
“就這?穿著古怪的野人?”大漢一腳將駝背踹到在地?!俺承蚜死献拥拇簤?mèng),你他奶奶的皮癢了是不?”
“蘭翎長(zhǎng),此言差矣!差矣!”駝背雙手畢恭畢敬的抓起少年的右手。“您瞧!”
只見少年被棘刺刮得傷痕累累的手背上,生著一朵白色的蓮花圖紋。
“這下發(fā)達(dá)了!快!快!快把他弄醒!”大漢一摸腦袋,拍手即合。“來人!快來人!拿鐵鏈栓起來,千萬別讓財(cái)神爺跑了!”
二三十個(gè)清兵衣衫不整的從帳篷里接二連三的竄了出來。
少年脖子上被栓了一根指粗的鐵鏈,昏迷著掛在老槐樹下。
“嘩啦!”
一桶涼水正中少年面門。
少年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又閉上了。
“反賊!叫什么名字?”駝背惡狠狠地問道?!翱偠嬖谀睦??”
“名字?我叫什么名字?”少年如大夢(mèng)未醒,胡亂喃呢著?!拔业拿??我是誰?”
“嘩啦!”
又一桶涼水正中面門。
少年稍微清醒了些,將右手抬了起來,半閉著眼看著手背上的蓮花。
“令咒?傀儡?”
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一睜眼,只見駝背手拿馬鞭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
“清軍?康熙?”
他稍一抬頭,地上密密麻麻的女子盡奪眼簾。
她們狼藉的衣間,露著的肌膚毫無血色。烏黑的凌亂青絲下,雙眼圓圓的睜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
少年看著眼前的慘狀,呆住了。
“他娘的!叫什么名字?總舵在哪里?”
“啪!”
一記響亮的馬鞭聲劃破了空氣。
數(shù)百只烏鴉哇哇哇的叫了起來,如同一片烏云般從他的眼前飄過。
接而一股惡臭飄入了少年的鼻底,如同麻醉劑般讓他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身間的劇痛。
他呆呆的將頭轉(zhuǎn)了過去。
只見二十步開外,停著三輛滿是血跡的木輪車,像石塊般堆滿了血肉模糊的人頭。
小車十余步外,數(shù)百具尸體堆成了一座尸山,蒼蠅嗡嗡的盤旋著。
“逆賊?招不招?總舵在哪?”
一記又一記的馬鞭聲從尸臭彌漫的空氣中傳來。
少年呆呆的看著尸山,沒有一絲反應(yīng)。
“駝背!你他娘的別給他打死了。”
“嘩啦!”
又一桶涼水潑了過去。
“小婊子!快吃,別他娘給老子裝良家。再給老子尋短見,老子就把你祖宗十八代全挖出來喂狗,看你這小婊子黃泉下還怎么見你祖宗?!?p> 一個(gè)女子的抽泣聲傳了過來。
“他娘的,別以為長(zhǎng)的好看老子就不敢動(dòng)你。再哭老子就你這小妮子扒光了,叫兄弟們一起來?!?p> “黑子,你他娘的敢碰她們一根頭發(fā),老子就把你手剁了。”大漢抓起一塊石頭將黑子打了個(gè)底朝天?!斑@兩黃花閨女可是老子精挑細(xì)選獻(xiàn)給圖大人的,連老子都不敢碰一下。”
少年呆呆的把頭的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架囚車坐落在十五六步外,車內(nèi)裝著兩個(gè)蓬頭垢面的女子。
從身間的綾羅綢緞來看,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
“活人,活人……”
少年面無神情迷迷糊糊的默念了起來。
“俠之大者,為國(guó)為民?!?p> 少年的腦海中傳來一個(gè)老人的聲音,渾厚低沉。
“俠之大者,為國(guó)為民……”
少年跟著默念了起來,手背上的蓮花隱隱的泛起了白光。
“俠之大者,為國(guó)為民……”
少年瞳孔緩緩的擴(kuò)散了。
“他娘的,俠個(gè)……”
“咔!”
矮子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
少年面無神情,瞳孔無光,向著囚車緩緩的走了過去。
“咔嚓!”
鐵鏈上摔著的樹枝被扯斷了。
“你……你……”
大漢脖子間傳出了骨頭粉碎的聲音。
那比大腿還粗的脖子,一眨眼被少年單手扭斷,二三百斤的身體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其余二三十個(gè)清兵見得這般情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氣也不敢出,靜悄悄的全溜了。
少年雙手一抓,囚車的兩根欄柵眨眼便被拉斷。
“砰!”
少年僵硬的直直倒在了地上,瞳孔慢慢收縮,眼睛緩緩的閉了去。
再及醒轉(zhuǎn),只見一位蓬頭垢面的少女正跪在自己的身邊,看著自己。
“活著!”
少年起身一把將這少女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活著!活著......”
順眼望去,又見一女子趴在尸山上,正在翻找著什么。
少年向她走了過去。
血將她整個(gè)人都染成了紅色,一雙鮮血淋漓的細(xì)手在龐大的尸堆中奮力的撥動(dòng)著。
少年知道她在尋找她的親人,想讓他們?cè)谶@片人間地獄入土為安。
“身在地獄,入土何安?”少年變得憤怒了。
女子停了下來。
“小姐!”
少女淚汪汪的低聲喚道。
少年將女子從尸堆中抱了出來。
“小姐,我給你換身衣服?!鄙倥椭^,兩道清淚從眼角落下。
少年把滿地的女尸托在了尸山上,一把火丟下,尸山燃燒了起來。
“我不管你是誰,我是誰,不會(huì)再有人死?!彼鏌o神情的注視著手背上的白蓮令咒?!叭绻@是你的遺念,我不會(huì)讓它再變成遺念。俠之大者,為國(guó)為民。”
白蓮泛起了白光。
“俠之大者,為國(guó)為民!吾名陸清,今以死對(duì)天起召,驅(qū)除清賊,世世生生,天道輪回,吾志不遺?!?p> 少年頭痛欲裂,一個(gè)蒼老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低沉中帶著不屈,渾厚中透悲壯。
河水平靜清澈,河邊蹲著一位十六七歲樣貌的女子,身著一套淡紫色的絲綢蘇裙,奮力搓洗著白皙的雙手。
離她五六尺的河邊,站著一位十二三歲的綠衣少女,淚眼迷離,靜靜的看著她。
少年走到了她的身邊,和她并肩蹲了下來。
只見一雙柳眉沉烏云,兩汪清瞳含梨雨,朱唇一點(diǎn)沾淚晶,俏軀豐腴壓柳腰,婉如西子浣春紗。
“很干凈了,很干凈了......”
少年注視著她的眼睛,將她的雙手從水中輕輕的捧了起來。
女子如觸電般將手縮了回去。
“恩公,奴婢叫小涵,這是我家小姐,柳氏玉嫣,還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少女低著頭細(xì)聲問道。
“我的名字?”少年起身看著熊熊燃燒著的尸山,過了許久才說道。“戮清,陸清!”
小涵對(duì)著陸清行了一禮。
“救命之恩,奴婢無以......”小涵謝語未完,忽然驚叫道:“小姐!”
陸清回頭一看,只見玉嫣已到了河中央,河水將她整個(gè)身子都掩了去,只能看到她的頭,她還在不斷的向前移動(dòng)。
陸清撲通一下跳入了河中,撲騰了幾下便沉入了河里,原來他根本不會(huì)游泳。
“小姐?小姐?恩公?”
小涵哭喊了起來,也沖河中跳了進(jìn)去。
“恩公?恩公......恩......”小涵咕咚了幾下也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