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形影不離
夙胤在迷糊間醒來,便是一陣剝皮抽骨的劇痛,激得夙胤全身上下的每一寸毛孔與肌膚,都直起疙瘩。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痹E風(fēng)大喜道,“你再不醒,我就得累得去世了!”
“訣風(fēng)?”夙胤想撐起身子,不料一動便是撕心裂肺的滾熱同感,像是皮肉焦掉的惡臭鉆入夙胤鼻腔之中。
“呲——”夙胤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指尖微顫地掀開了胸膛前的衣襟,一大片的血肉模糊伴隨著五臟六腑的劇痛,疼得他險(xiǎn)些暈厥過去。
“別動別動——”訣風(fēng)連連將夙胤安置下,“這傷口還沒愈合呢,先別亂動。你也真是命大,青蓮血火你都沒死……”
夙胤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道:“可能是我命比較好……”
丹纓端著藥推門進(jìn)來,見夙胤醒著便趕忙將藥端了過來,道:“你可算是醒了?!?p> 夙胤看了一眼濃濃的藥,道:“真是辛苦你們了?!?p> “你這小子,沒事瞎跑什么?還跑去云澗峰瓊海,害得凜蒼上神將你當(dāng)作了奸細(xì),這才痛下殺手。”訣風(fēng)嗔怪道。
夙胤虛弱了笑了笑,對上訣風(fēng)的目光質(zhì)疑道:“你當(dāng)真相信,凜蒼上神是誤傷的我么?”
那日瓊海前,他分明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自己,為何還要痛下殺手?
訣風(fēng)與丹纓臉色皆是一僵,那日岸邊他二人無需通過千里目都已經(jīng)認(rèn)出夙胤來,何況是修為精深的凜蒼上神?
“夙胤……凜蒼上神他……”
“不用多說了……”夙胤眼角黯淡得緊,“我資質(zhì)不高,又好偷懶走捷徑,凜蒼上神自然是不喜我這樣的人留在昆侖?!?p> 在他眼里還跟什么魔族之人沾親帶故的,所以寧可錯(cuò)殺,不可放過。
“不是這樣的……”丹纓呢喃道。
訣風(fēng)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得用手按了按夙胤的肩。當(dāng)時(shí)岸上的人明明都聽的一清二楚,就是夙胤,可除了丹纓與他之外,無人上前求情,不顧絲毫同門之誼,當(dāng)真冷漠之極。
“好了好了,好在我命大,這不好好地在這兒么,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夙胤故作爽朗道,笑意不達(dá)眼底。
“只怕此事還過不去……”訣風(fēng)小聲道。
“怎么了?”夙胤嘴角的笑意逐漸斂去。
丹纓與訣風(fēng)相視一眼,嘆了口氣道:“你抬回棲梧峰的時(shí)候,幾乎所有人都將你當(dāng)成了那個(gè)出賣昆侖的叛徒,是蘺蓁上神一力保你,為此還對凜蒼上神立下了軍令狀,打算只身前往魔界尋回玄冥盞……”
夙胤身子猛地一滯,下意識想掙扎地起身卻被胸膛前的傷口撕裂啃咬得全身無力。
只身一人前往魔界,師父她意欲何為?
“夙胤!”丹纓著急忙慌地勸慰道,“你先別激動,這只是對外的說法而已,蘺蓁上神修為極深,她斷然是不會有大危險(xiǎn)的,而且我聽說她與重戮君有舊日情誼在,她前去討要總歸是最為合適的……”
“我要和師父一起去?!辟碡孵玖缩久?,仍舊掙扎著想要起身,“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怎能讓我?guī)煾敢涣Κ?dú)擔(dān)?”
師父那般懶散自得的倔強(qiáng)性子,何時(shí)有人能逼得她立下軍令狀?
凜蒼……
夙胤一想到凜蒼對他毫不留情的置之死地,又逼迫蘺蓁下軍令狀,胸膛內(nèi)的不甘怒火便愈加盛大。
逼師弒徒……
夙胤腦海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這幾個(gè)字,驚得自己連連軟怯了下來。
他何時(shí)有了這種極端不正的想法?
“師父呢?我?guī)煾脯F(xiàn)下何處?”夙胤情急問道。
丹纓不言,訣風(fēng)也緘默。
“莫非……莫非她已經(jīng)去了?”
“沒呢沒呢,我還在。”蘺蓁一聲淡定而熟悉的聲音從門外悄然響起,給了夙胤一劑鎮(zhèn)定。
“蘺蓁……蘺蓁上神?”丹纓與訣風(fēng)驚詫道。
“師父你……”夙胤掀開被子下床卻被蘺蓁牢牢定住身子。
“怎么,見著我還沒去,驚訝了?”蘺蓁淺笑道,“魔界又不是我棲梧峰,哪里是說去就去的,這不還得回棲梧峰準(zhǔn)備準(zhǔn)備么?!?p> 蘺蓁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從容模樣,訣風(fēng)與丹纓便識趣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撤了出去。
“師父我……”夙胤囁嚅了一下。
“你急什么?怕為師不帶你去魔界逍遙?師父前去魔界,徒弟哪有不跟隨的道理?再說了,是你自己說過,為師去哪里,你便去哪里的。”
蘺蓁解了夙胤的定身法,站在夙胤床邊道:“把你一個(gè)人留在這兒養(yǎng)傷,我獨(dú)自去逍遙,你怕不是得無聊死,哪有這么做師父?等你傷好的差不多了,我便帶你一同前去?!?p> 夙胤心知,自家?guī)煾付ㄊ窃饬四切┫杉业膲毫Σ殴室庋b得如此輕描淡寫。
她不問自己為何要逃出劍閣,為何要去云澗峰,仿佛這些事情對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知曉,蘺蓁一定懂得并猜到了,所以才不問。
他家?guī)煾?,保一方安寧,護(hù)昆侖弟子周全,何時(shí)落了人下風(fēng)?只是她從未將這些事情掛在口頭,也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而已。
若從未心懷善意只顧荒唐,何必出手幫助那無辜的丫鬟恕心?更別說她對自己傾囊相授、有求必應(yīng)……
在他看來,這六界荒唐第一的名頭,來的著實(shí)可笑。
在他眼中,自家?guī)煾釜q勝過萬千散仙家。
夙胤艱難地拉了拉蘺蓁的胳膊,鄭重道:“無論何時(shí),師父都不要拋下夙胤?!鞭D(zhuǎn)念又想了想,“除了去逍遙館的時(shí)候?!?p> 蘺蓁破涕為笑,用雪簫點(diǎn)了點(diǎn)夙胤的腦袋,道:“去逍遙館的時(shí)候,你就算求我,我都不帶你!”
師徒二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之后的日子在丹纓與玖桃還有訣風(fēng)三人輪流的照料下,夙胤的傷好得很快。雖然這三人的照料人方式各異,玖桃仙那簡單粗暴的灌藥加上上藥手法略顯生硬和不情愿,相比之下,丹纓的照料算得上是無微不至溫柔體貼,所以夙胤對玖桃和丹纓的態(tài)度完全是兩幅面孔。
“我看你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動手吃?!本撂乙蝗缂韧匕籽?,扔下白玉膏便抬步想離開。
夙胤還沒咽下口中的藥便突然抽搐了起來,直喊道:“哎喲……疼死我了……不行……我喘不過氣了……”
玖桃懵了。
“玖桃姐姐!”丹纓聞聲立馬跑了過來,沖到夙胤身邊連連安撫著,“夙胤他傷還沒好,你怎能如此對他……”
雖然丹纓和玖桃站在一塊,丹纓足足比玖桃高上了大半個(gè)頭,但是論年紀(jì),丹纓就算是叫玖桃一聲姑姑,玖桃也是受得起的,但是玖桃不服老,丹纓就叫了她一聲姐姐。
“我什么也沒做啊……”玖桃攤了攤手表示無辜。
“咳咳咳咳……”夙胤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玖桃姐姐,你不情愿照顧,便換我來吧,夙胤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照顧他是自然的……”丹纓看向玖桃,道。
“我……”玖桃鼓了股腮幫子,莫名覺著不對勁。
“夙胤你怎么樣……你還好吧……”丹纓秀眉緊蹙,著然有些不知所措?!耙灰フ姨y蓁上神……”
“不用?!本撂揖锪司镄∽?,端起了白玉膏往手心里抹開,“我親自來上藥,他就沒事了?!?p> 玖桃萬般生硬地用胳膊肘強(qiáng)行抵住夙胤的下顎,一勺又一勺地往夙胤傷口上暈開。
“那我先去外邊打些水來。”丹纓說完就小跑著到外頭去了。
“現(xiàn)在舒服了?”玖桃朝夙胤的胸膛狠狠一拍。
“哎呦喂,疼——”夙胤濃眉一挑,露出壞笑,“玖桃仙老是如此野蠻,欺壓小輩,我就想看看玖桃仙溫柔和善起來,是如何模樣。”
玖桃嘴角扯出一個(gè)神秘的笑,反手抄起茶幾上的抹布就往夙胤嘴里塞,“臭小子,跟誰學(xué)的不學(xué)好?連你姑奶奶我都敢戲弄?”
看來以前對這臭小子的“欺壓”還不夠,竟敢戲弄到自己頭上。
“別別別……玖桃仙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饒過小輩吧?!辟碡沸χ兆【撂业母觳玻^續(xù)道,“我這不是馬上傷愈了么,心情一好我就……”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在棲梧峰久了我差點(diǎn)都忘了你原本是個(gè)潑皮混混!”玖桃使勁一白眼,這才收了手。
在棲梧峰養(yǎng)傷的日子可謂是夙胤有生以來過的最愜意的日子,不用修煉,不用想著要干嘛干嘛,成日地躺在床上,由旁人照料著,雖然這傷痛愈合的過程極其疼痛,但是想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心里的承受能力就多了幾分。
“我看你是傷好的太快了!”玖桃朝著夙胤的大腦門便是一下。
“傷好得快些,我也能早日跟著師父去魔界?!辟碡反鸬?。
玖桃收拾掉了茶幾上的東西,說道:“這次去魔界本來是由阿蘺一人前去的,但是她非要帶上你,然后徽縱和玄泱就順?biāo)浦?,把自個(gè)門下弟子都讓蘺蓁帶去魔界了,說是一來有個(gè)照應(yīng),二來歷練歷練這些弟子?!?p> “徽縱上神和玄泱上神門下的弟子,丹纓?訣風(fēng)?還是……穆清?”夙胤詫異了一下。
“都有,他們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