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你是誰?”瓊?cè)A猝不及防的撤回了靈力,指尖微顫。
“穆清??v觀九州四海,本君的名號,還是不太有人敢冒充的。”
瓊?cè)A此生都無法忘懷,那刻中少年洗滌俗世的面龐下的得意,意氣風(fēng)發(fā)地屹立在蒼穹之下。
穆清是何人?在場的子弟除了夙胤之外恐怕無人不知。
天帝之子,實實在在的蒼穹之后,身份尊貴。
最讓眾人窒息的還不止于此,百年前,蓬萊仙君涂驀與天帝定下秦晉之好,曾為天帝之子與蓬萊之女定下親事。
因此,他二人是實打?qū)嵉奈椿榉蚱蕖?p> 這洪荒以來的未婚夫妻見面,他二人怕是首當(dāng)其沖的劍拔弩張、驚心動魄。
瓊?cè)A臉色極為尷尬,綠也不是紅也不是,這婚約瓊?cè)A本人自是知曉的,只不過婚約定下后她從未親眼見過穆清,正當(dāng)眾人正翹首以盼她該如何應(yīng)答之際,瓊?cè)A只半晌吐出幾個字來:“丹纓,我們走!”
說罷,瓊?cè)A便頭也不回地扶起丹纓排眾離開。
唏噓,這世上的緣分,倒還真是妙不可言。
熱鬧沒得看了,周邊的人也就散了。
“夙胤?!辟碡纷呱锨叭?,全然局外人般地介紹著自己,心中雖然不甚疑惑,但還是道:“多謝兄臺……道友相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穆清拂袖,轉(zhuǎn)身問道:“你是凡人?”
夙胤點頭。
“那為何能進入昆侖?”
“說來慚愧,我是蘺蓁上神的徒弟,不過,還沒來得及學(xué)些術(shù)法,不上臺面了些。”夙胤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這才被瓊?cè)A那丫頭壓著打。
想來穆清也應(yīng)該察覺的出來,自己沒有什么靈力傍身,說出蘺蓁的名頭,怕是要辱沒了棲梧峰的門檻。
穆清眸光閃爍了一番,笑道:“這又何妨?他人好好修煉趕上她便是了?!?p> “咦?道友你也是徽縱上神座下的?為何我從未見過你?”
經(jīng)過一旁的少年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奇的唏噓,將頭鉆了進來,驚道:“你便是天帝之子穆清?”
夙胤愕然,帶著征求地目光看向穆清。
穆清極為自得地扼首,極為享受周圍人所帶來的驚羨之情,“本君并未通過昆侖的招仙大會,所以道友不認得本君也是極為正常的?!?p> 天帝之子。
恰相比于凡間的皇太子,身份自是萬萬的尊貴顯赫。
“原來如此,可惜了,我沒看到方才瓊?cè)A的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少年叉著腰,嘴里發(fā)出嘖嘖的遺憾之情。
“兄臺……”夙胤本想叫出口,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已經(jīng)身在了仙家之地,總得入鄉(xiāng)隨俗,于是改了口道:“道友,這也是我不明白的,為何那瓊?cè)A會突然罷休?”
那少年眉清目秀,若是端起身子如穆清這般正經(jīng),還說不上誰輸誰贏,但他一副天然自成的模樣,倒是像極了玖桃仙。
“咳咳咳……還沒有自我介紹哈,在下訣風(fēng),名頭呢自然是不如穆清兄這般響亮的,我呢只不過是這天生天養(yǎng)的小仙罷了。”
少年眉宇亮堂,仿佛雙眸之間都噙著光暈。
夙胤與他們二人紛紛認過,算是結(jié)識了。
訣風(fēng)是百聞不如一見,這棲梧峰首座弟子的模樣。
訣風(fēng)跟夙胤解釋道:“夙胤兄不知,這蓬萊仙君與天帝早已定下了親事,定的啊,就是那兇巴巴的瓊?cè)A與咱們這位穆清殿下的婚事?!?p> 說著,訣風(fēng)與夙胤都向穆清投向了微妙的神情。
原來方才瓊?cè)A突然收手,是因為穆清的身份。
穆清不過爾笑,頗不介意道:“時辰不早了,二位,我先告辭了。”
說罷,便化作了一陣炊煙而去。
夙胤這才驀然想起玖桃仙交代的任務(wù),道:“訣風(fēng)兄,你可知這逍遙峰哪里有廚房么?”
“廚房?”訣風(fēng)稍稍愣了愣,指了指廣場之后的那堆假山亂石,道,“往那邊后邊去左拐的小長廊直走就是,夙胤兄莫不是餓了?也對,凡人不似我們,要食五谷雜糧……”
不待訣風(fēng)說完,夙胤便徑直小跑了去。
夙胤很快找到了廚房,見四下無人,便自己動手做起了桃花羹。
因為自己的一時之失惹得上神生氣,總得像模像樣地給她賠個不是才是。
在凡間的十幾年沒學(xué)會什么,唯獨這做飯倒是手到擒來,否則他早就跟著那惡婦人餓死了。
這樣想來,自己也算不上一無是處。
想到凡界種種,夙胤便想起來一起來的成狗子,也不知曉他如何了,也沒個他的消息,應(yīng)當(dāng)是下山去了,素聞天上一日凡界一年,自己在昆侖仙境已經(jīng)十余日,想來凡界也過了十余年……如今,怕是也認不出成狗子了……
念及此處,夙胤不由得加大了案板上的力道。
自己能闖入仙境大難不死已然是老天眷顧,如今又在棲梧峰有了個安身之所,這境遇怕是不知道要折損多少陽壽才得來的福報,自己需更加珍惜,才不枉此。
突然聽著門窗外一陣吵鬧,夙胤停下手中的案板便探頭望去,只見不大的院子里,幾個男男女女圍在那里,好不吵鬧。
夙胤再定睛一看,幾個男男女女的中間,正趴著一個形容極為瘦小的少年,面色枯黃,嘴角還淌著血,一點點地滴入這墨青色的小石子路縫里。
少年畏懼如兔的目光只抬頭一眼,便被其中一個女子甩了狠狠的一掌,跌出幾米遠。
“喲,不好意思了,沒收住力氣。”女子輕飄飄了來了一句,擦了擦手。
少年不由得往外咳了一灘血,整個人蜷縮起身子抽搐起來。
“師妹你可下手輕些,咱這位身嬌肉貴的精靈,可禁不住你這般勁道?!币慌缘呐有表谎蹖⒔傺僖幌⒌纳倌辏缤粗欢褟U棄之物般不屑。
“明明就是最下等最窩囊廢的精靈,卻偏偏要裝作是什么仙家之后,呵,真是笑掉大牙了。”
明明是年輕姣好的容顏,卻吐出著極為陰毒的語句。
夙胤握了握拳,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少年的境遇,他自己何嘗不是感同身受。
白河村的八年,他都是這般被欺辱過來的。
如今看這些仙人欺負修為微末的精靈的模樣,和曾經(jīng)白河村的人欺負他的模樣,簡直跟照鏡子一樣清楚。
可是,他能如何?
他不過也是區(qū)區(qū)凡人之體,沒有半點靈力傍身,就連瓊?cè)A的劍陣他都挨不過半盞茶,又如何拔刀相助?
弱肉強食,本就是世間法則。
夙胤躊躇片刻,便聽見女子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的笑聲,拖著細而長的尾音,從袖口掏出個瓶子,道:“你們把這個給他喂下去?!?p> 離著人最近的男子一手拿過,一手問道:“這是什么好東西?”
女子陰媚一笑,窈窕的身姿綽綽般靠近地上的人:“這可是好東西,仙家的寶貝,俗話稱——七竅散。”
說罷,周遭便發(fā)出一陣極其猖狂得意的大笑,像是戲院里圍觀戲子一般的拍手叫好。
那人二話不說,便將瓶子一擰,將整瓶悉數(shù)灌了進去。
夙胤頓時如涼水潑身,僵在了半空之中。
作罷,只聽得見幾人御劍揚長而去,獨留那瘦弱少年掙扎在地。
夙胤扔了東西便跑了過去,努力想摳出少年嘴里的東西,直拍著后背。
“道友,道友……你如何了……”
少年面色猙獰,整個面龐逐漸紅腫起來,隨后變得鐵青,發(fā)紫,說不出一句話來。
“道友……我……我去找大夫!”
夙胤剛想起身,卻被少年牢牢拉住,少年黯淡的瞳孔里,仿若流之不去的黃沙,在一點一點地消融,他搖了搖頭。
他后悔了,他剛剛為何要猶豫?
被那群人打也好,侮辱也好,總好過看著眼前的生命流去!
夙胤看著面前瘦削的少年身子逐漸縮小,變得透明,最后幻化成一粒粒薄稀帶著光暈的微塵,消失在夙胤眼前。
夙胤心中滿是苦澀,整個身子都似麻痹一般,毫無知覺。
從日落到夜幕,紋絲不動。
既為仙人,那究竟是為何,要如此殘忍,枉顧人靈?
“仙魔妖六界萬物,皆以人為本,人之劣根性,也便是仙之劣根性?!?p> 空曠的后院之中,響起縹緲的嗓音醇厚,像是嘲諷,像是陳述。
“是誰?”
能說出這話的,也是被欺負慣了的人嗎?
夙胤的叫喊沒了回聲,但是這話猶在耳畔不去。
夙胤只覺渾身拔涼,涼的渾身瑟然。
夙胤悵然起身,捧起微涼的桃花羹,往回走。
剛剛踏入棲梧峰,便見蘺蓁款款而立,一身幽蘭雪紗于桃林之下而滿目瑯?gòu)谩?p> “上神?!辟碡繁臼怯兄а匀f語,可就在言語出口的那一瞬間,全然不知所蹤。只將掌中的桃花羹小心捧著,遞給蘺蓁。
蘺蓁瞥了一眼,將盞中的桃花羹放到一旁,道:“隨我來?!?p> 須臾之間,夙胤只覺身子逐漸變得輕起來,緩緩離地而起,腳下之景隨著浮云緩緩縮小,逐漸變得模糊。
一晃神,已在了棲梧峰之頂,周身皆是仙云繚繞,安靜地只聽得見極遠處的鳳鳴雁過,黛青色的遠山綽綽,隱伏于白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