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壓低聲音接著道:“可是這燕徹霄從小逗貓遛狗的,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十六歲親政以后行徑更是荒唐,朝也不上了,政務全靠身邊一批忠心的臣子處理。后來啊,新上任的官員連皇帝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你說荒唐不荒唐!”
青年男子夾了口菜,繼續(xù)道:“不過呢,這燕徹霄也是傻人有傻福,就是因為他這般不成氣候,再加上北方苦寒,咱們皇帝陛下這么多年來才沒有繼續(xù)北擴?!?p> “那天選之子呢?就這么失蹤了?”珍兒所在父親的懷里,興味盎然地問道。
“那還真不是!”見有人提問,青年更加興奮?!疤爝x之子燕昭然失蹤后,燕徹霄派人花了五年時間給找回來了。這恐怕是燕徹霄登基以來做的唯一一件大事。不過可惜啊,那燕昭然也不知在那五年之中經(jīng)歷了什么,據(jù)說是變得體弱多病,再難擔國君之大任,只能慢慢養(yǎng)著。據(jù)說當年鳳離山的修離道長曾算得這燕昭然是武學奇才,修習內(nèi)功之快是常人的三倍,哎,可惜嘍!”
“天選之子真可憐?!闭鋬恒?。
“所以啊,小娃娃,別期盼自己是天選之子嘍!禍福難料??!再說你一個女娃娃,要真是天選之子,恐怕命更苦哩!”
“那是為何?”發(fā)問的不是珍兒,反而是她哥哥。
“若天選之子是女子,那天下之人豈不人人奪而夫之?連個清白身子都落不得!”言罷,青年拿起桌上酒壺,搖搖晃晃朝門口走去。
“娘?他說的是何意?珍兒聽不懂。”
“走吧?!蔽疫€沒從醉酒青年的話中回過味兒來,便聽凌念空道。
我站起身。“去哪?”
凌念空還未答話,方才那個伙計便迎了上來。
“咱們的招待二位可還滿意?”
“云掩居,雀舌一壺,送到房中。”凌念空語氣淡淡,隨手塞給伙計一定銀子。
那伙計見了錢,兩眼發(fā)光,語調(diào)也是拔高了幾度:“得嘞!二位樓上請!”
云掩居位于三樓,是個分內(nèi)外間的臥房??礃幼舆@千雅客不僅供應飯食,還是兼有客棧生意。
凌念空挑開紗簾將我讓進內(nèi)間,隨后獨自在軟榻上坐下,不發(fā)一言。我亦在屋中的圓桌旁尋了個方凳坐下,心中打鼓:他為何帶我上樓?
只片刻,伙計送了茶水上來。見伙計離開,凌念空拿起一個倒扣著的茶杯,倒了一盞茶。茶水熱氣氤氳,整個房間頓時茶香四溢。
我剛想問他何時回府,卻聽得窗邊傳來響動,一道白影自窗外飛入,輕盈落地。這竟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
女子抖了抖裙擺,執(zhí)起剛倒好的茶,卻撇了撇嘴復又放下。抱怨道:“知道我要來,還不提前將茶晾好?這可好,連口茶也喝不上。”
凌念空唇角微勾,不甚在意地道:“是你來早了?!?p>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半天才緩過神來。這個女人是從窗戶外飛進來的???還是……三樓!
眼前女子身形挺拔,所著衣裙透著極濃的風塵氣,酥胸半露,好不性感!
許是感覺到我在打量她,那女子亦側(cè)過頭看我。
“就是她?”她朝我走近幾步繼續(xù)道:“鳩占鵲巢,膽子倒是不小!”
天!我是異時空穿越來的這件事到底是有多少人知道???
“說正事?!绷枘羁找琅f語氣淡淡。
女子似是覺得有些無趣,正色道:“你猜的不錯,他的確是。是否還要繼續(xù)打探?”
“嗯,最好能接上氣?!?p> “接上氣?同誰?烏蒙皇族?凌念空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凌念空輕笑?!斑€有你洛塵染解決不了的男人?”
“當然有!你不就是?哎,只可惜我還未來得及和沉湮多學幾招,她便被你殺了。不然……”洛塵染扭動腰肢行至凌念空身側(cè),纖指撫上他的面頰,繼續(xù)道:“你凌念空早便做了我的裙下之臣,哪里還有別人什么事?”
凌念空冷笑,將臉從她的指下移開,冷聲道:“繼續(xù)盯著,解決了他,日后便好辦了?!?p> “切,無怪云華山的人都稱你是冷面羅剎,果真是冷得很。行了,我走了,太久不在,會被老鴇發(fā)現(xiàn)?!闭f罷便消失在了窗畔。
凌念空起身從妝臺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取下盒蓋,放在桌上。
“將面具取了?!?p> 聽他這么說,我低頭,發(fā)現(xiàn)那盒里正是一套易容用具,卻沒急著動。
“為何?回去的路上……”
“取了,我便告訴你?!彼雎暯財辔业脑??!叭×?。”他望著我的眼睛沉聲催促。
取就??!
經(jīng)過這些天,我摘戴面具的手法已相當純屬,沒費多大功夫便將面具取了下來。
“現(xiàn)在可以說了?”
他望著我的眼睛,片刻才開口,聲音低低的:“你不是一直想離開嗎?現(xiàn)在我給你這個機會?!?p> 我吃驚看向他。
他輕笑,端起桌上的茶嗅了嗅道:“不過你要想清楚,離開凌府便和我凌念空再無瓜葛。外面那些要刺殺你的人,再沒人替你擋。那些想探知你真實身份的人,再沒人替你攔?!彼麖陀謱⒉璺呕刈郎希a充道:“想清楚了,就做決定,我給你一盞茶的功夫。”
他的話在我腦海里回蕩。他說得的確不錯。雖然我渴望自由,但我孤身一人在這陌生的世界,各種情況都不明了,身邊還危機四伏,若是離開凌府……
我正想著,卻聽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三……二……”
我倉皇抬頭?!澳悴皇钦f給我……”
“一?!毖粤T他端起桌上的茶一口飲盡。
我瞠目結(jié)舌。
“你的時間用完了?!?p> “你!”我氣結(jié)。
他輕笑。“方才說的,是你離開會是何情形,既然你不走,我便說說你留下會是何情形。”
話音未落他一下子掀翻了隔在我兩人之間的茶桌,桌上茶壺茶杯碎了一地。還不待我反應,他一把鉗住我的后腦,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隨后忙去推他,可根本無濟于事。他口中混合著茶香和酒的余味,這奇異的味道席卷至我的口中。我拼命扭動身子,卻被他死死地按在墻上。
他的唇緩緩離開,雙手卻依舊牢牢禁錮著我。
“這,便是你留下的后果?!彼湫σ宦暲^續(xù)道:“這整個晚上,你的眼中只有一個字:妒。妒忌的滋味,如何?”
我死死地瞪著他,不發(fā)一言。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對我動心。今晚,我不過是對你溫言了幾句,你便被攪得心神俱亂,妒火中燒,當真是愚蠢!你可知,像你這樣的女人,最危險的事便是動情,因為一旦動情就是撞穿了南墻也回不了頭,這輩子都是如此了。我說得可對?”
我死死地咬著牙,不發(fā)一言。他說得分毫不差,此刻我在他面前就像是被剝*光*衣服的小丑。
他今晚的種種舉動果然并非真心。他這么做難道就只是想看看他如此待我,我會做何反應,想看清我的真心嗎?可是他何必用如此傷人的方式?他自己不也是付出過一片真心嗎?付出過真心就應當知道,如此踐踏別人的真心是多么殘忍的事,又或者說他如此行事就是為了讓我不好過。那現(xiàn)下他已經(jīng)確認了我的心思,下一步又會做什么?
他用動作回答了我心中的疑惑。他一把將我抱起,丟我在床榻上。我苦笑,心中盡是絕望。原來他是想把我當做滿足他欲*望的工具。
他將我壓在身*下,吻我,手更是不老實。
我啞著聲音開口:“你如此,置她于何地?”
他停下動作,冷酷一笑道:“她太美太好,我配不上她。而你,正合適?!?p> 心中似是有什么東西碎裂開來,刺得我一陣鈍痛。我閉上眼,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他若真是想要了我,我抵抗又有何用?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卻停下了動作。
良久我終是睜開眼睛,只見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但他更像是透過我在看著別的什么東西,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別的什么人。
他的眸子如一汪湖水,其中倒影著的,有痛楚,有思戀,有那個令他蝕骨難忘的女子,卻獨獨沒有我……
想起他今日種種反常的舉動,想起他在一片節(jié)日喧囂之中自斟自飲的落寞模樣,心中忽而有了猜測。
我坐起身,低聲發(fā)問:“今日......是她生辰?”
他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我會這么問。
“不是?!彼偷?。
“那是……你們初見的日子?”
“不是?!?p> “那是......”
“兩年?!彼o默片刻,忽然低道。
“什么?”
“到今日,不多不少,整好兩年。”
兩年?什么兩年?略一思索,我忽然明白過來。
“你是說......”
他苦笑。“昭元佳節(jié)……可她縱身一躍的時候,卻是絲毫不留戀這昭然盛世呢?!?p> “你......”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我只是猜到今日于他和原主定是個特殊的日子,卻沒想到原主是在兩年前的今日跳的崖。
他忽然一甩衣袖,房內(nèi)燈燭俱滅。
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便擁著我倒在了床榻上,手臂環(huán)住了我的腰。
“你?。俊?p> “閉嘴?!彼穆曇魩撞豢陕?,卻是顫抖著的。
他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緊緊地擁著我,力道極大。他紊亂的心跳自耳畔傳來。他定是心中情緒激蕩,不能自已。
我忽然心軟起來。我雖然到現(xiàn)在仍是不知他和原主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但我知道他心中極是痛悔。而今天……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里,他心里定是不好過。他對原主應是思念至極。與我相對,他魂牽夢縈的容顏就在眼前,可他蝕*骨思戀的靈魂卻同他天人兩隔,咫尺天涯……
所以……所以他今晚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其實都是他想對原主說的,想對原主做的。他是如此思念她,竟會這樣欺騙自己,把我當成她。可我終歸不是她,他,也終歸騙不了自己……
今晚我只知t舐自己的傷口,卻忘了他心里的傷痛于我更甚。我們兩人對對方來說都是折磨,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那此刻就讓我們?yōu)楸舜睡焸伞?p> 我抽出一只手臂,攀上他的脊背,輕撫。他的身體僵了僵,擁著我的力道輕了些許。
我一下下地撫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傷的小獸。他將臉埋在我的頸肩處,輕聲吐出兩個字:“別走。”
我的心顫了顫,并不答話,因為我知道他只想聽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