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人性
可就算是活下來，那能有什么意思。
活著，就還得還債，還得承受心理上的痛苦。
一想到妻子義無反顧的離開，那種痛，遠比八根肋骨斷裂，還要來的劇烈。
“我要出院。”
用沙啞的聲音，華生告訴眼前的醫(yī)生：“我真的一分錢也沒有?！?p> 年輕男醫(yī)生再次皺眉。
病人想要輕生，可以勸，但病人沒錢，這就很難辦。
“你還不能出院?！?p> 他斟酌一下措詞：“你是消防隊送過來的，我需要跟他們確認才行?！?p> 這確實合理。
和案件有關的，還需要等到警方進行筆錄才能出院。
“別?！?p> 華生按住他的手：“悄悄放了我，你就說，我自己偷偷跑的，也沒人會管。
你把我留著，我沒錢，我是你收進來住院的，這筆費用，最終會攤到你頭上。
而且，我沒錢治病，藥房就會停藥。
假如我因為停藥死了，你覺得，你會受到怎樣的牽連？”
華生在醫(yī)院工作五年，深知里面的關聯(lián)。
根據(jù)相關規(guī)定，病人的欠費超過一定額度后，藥房有權(quán)進行停藥處理，病人在藥房就拿不到藥。
同時大多數(shù)情況下，醫(yī)療欠費無法收回的話，就得由主治醫(yī)生和負責的護士，承擔對應的責任。
所以在病人沒有生命危險情況下，不會輕易的進行欠費治療。
年輕醫(yī)生果然有些動搖了。
以華生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論是繼續(xù)治病，還是華生停藥，都對他很不利。
對于醫(yī)生來說，最怕收治的，就是這樣的病人了。
而最喜歡收治的，就是各種車禍的病人：因為有保險公司在那里擔著。
“唉?！?p> 年輕醫(yī)生最終嘆了口氣，搖頭：“大哥，你對醫(yī)療體系很了解，以前也是這一行的吧，活著不好么?！?p> 說完，他起身離開。
華生知道，他默認了自己的選擇。
等他一離開，華生立即拔掉手腕上的輸液針，掙扎著站起來。
肋骨斷裂，只要沒有很大程度的錯位，本質(zhì)是不影響行走的。
八根肋骨斷裂，聽起來很嚇人，可從醫(yī)學角度來說，也就達到八極傷殘的標準。
即日常生活有關的活動能力部分受限，遠距離流動受限的標準。
忍著腰肋傳來的疼痛，華生一瘸一拐，走出醫(yī)院。
并沒有人攔他。
整個醫(yī)院冷清清的，見不到一個人。
都回家過年去了吧。
外面陽光明媚。
甚至有些刺眼。
華生捂著眼睛，看門口開著個賣包子的攤子，感覺肚子好餓。
頭暈眼花的餓。
餓到連肋骨斷裂的疼痛，都有些不覺了。
但他兜里一分錢也沒有。
一條老狗晃蕩過去。
那包子攤的老板，抓起一個冷包子，丟了過去。
華生見狀，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忽然沖過去，一把搶起地上的包子，也不管臟不臟，就往嘴里塞。
面粉夾著泥土，咀嚼起來，沙沙的。
“喂，哥們兒。”
包子攤的老板也傻眼了，連忙從旁邊拿過一個袋子，裝過來一籠包子，遞過來：“吃點熱乎的吧。”
末了補充一句：“大過年的，不收錢了?！?p> “謝謝，謝謝?！?p> 華生接過袋子，這一刻，原本已經(jīng)猶如死灰一般的心，忽然有了一絲暖意。
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好了，趕緊回家吧?！崩习鍎袼?。
回家？
他哪里有家可以回？
“好?！?p> 華生勉強露出一個笑意，拿著包子離開。
他準備回出租屋看看。
一籠包子有八個，吃到第七個的時候，華生空空的胃，終于獲得了滿足感。
而這時候，他也嗅到，手中的包子，其實傳來一股餿味。
這是隔夜的包子。
可能還不止隔了一個夜晚。
要不然不會這么臭。
怪不得老板拿包子喂狗呢。
從這點來說，這個賣包子的老板，是個奸商。
可就是這么幾個餿掉的包子，卻救了自己的命。
說他是好人，他又是奸商；
說他是壞人，他又有善心。
人都有兩面。
華生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朋友。
以及那些捧過自己的人。
還有剛才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眼睛里閃爍著朝氣的醫(yī)生。
他們不也是有兩面么？
人啊。
……
華生失魂落魄回到出租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東西居然并沒被丟掉。
整個房間，十分的陰暗，還帶著一股子霉味，地面還有些潮濕。
可此時，對于華生來說，這個地方，居然顯得有那么一點……溫暖。
有種莫名的，家的感覺。
他之前在工地打工，工地雖然包吃住，但那些討債的是真牛逼，能夠直接找到工地上去。
沒辦法，為了不影響工友休息，他只能來外面租一間房子。
肋骨斷裂的地方，疼的很厲害。
他之前也是醫(yī)生，知道這種傷勢，其實治療不治療，區(qū)別不大。
本質(zhì)還是依靠自身的愈合能力去恢復。
八根肋骨斷裂跟一根肋骨斷裂，恢復的時間都一樣。
想要大概康復，不影響行動，需要一個月左右。
想要完全康復的話，那就需要三個月甚至半年。
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華生躺了下來，伸手拉過帶著霉味的被子，準備睡一覺。
但就在這時候，他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這個被子，好像拉得有些過于輕松？
他想到什么，忽然伸出手！
握了一下拳。
沒想到，他原本無法卷曲的大拇指，居然跟著握了下去！
他的大拇指，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