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說，“沒錯，我是個記者！”
“你該不會也是來找事兒的吧？”比利臉色不太好看。
安東尼掏出本子和筆，“我想采訪一下提奧先生！可以嗎？”
“你……”
“去，比利，這么熱的天，給安東尼倒杯水！”比利剛想說話，提奧把他支走了。
……
提奧請安東尼坐在大廳一角的沙發(fā)上，“你想問點什么呢？”
安東尼從挎包里掏出一份《喧噪》周刊，擺在桌子上。
現(xiàn)在提奧看到《喧噪》周刊就頭大，他用手一堆，“我不想看到這個東西?！?p> 安東尼把報紙塞回挎包，“看來路易的報道對你影響很大，提奧先生?！?p> 提奧無奈的點點頭，“算是吧！”
安東尼站起來，在廳里轉了一圈，指著墻上莫奈和馬奈的畫問，“是因為這些畫嗎？”
“沒錯。”
安東尼指指門口，“剛才走的那位先生，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是古比爾總部的人，對吧？他也要求你把畫換掉？”
安東尼果然機靈又善于觀察。
提奧說，“是的，但我們打了個賭，如果我能贏，我們就可以繼續(xù)銷售這些畫?！?p> 安東尼眼睛一亮，“賭什么？”
“如果莫奈和馬奈的作品在一個月內(nèi)銷售額能超過那些寫實主義的畫，我就能贏?！碧釆W說出這句話，自己心里都沒底氣。
安東尼笑出聲來，“哈哈哈！”
“你也覺得不可能贏，對嗎？”
“何止，這簡直是以卵擊石，你怎么想出這個主意的呢？”
提奧嘆一口氣，“唉，不僅如此，莫奈和馬奈的畫還不能掛在現(xiàn)在這里，要統(tǒng)統(tǒng)挪到樓梯上去！”
安東尼伸著脖子往樓梯的方向看，“樓梯！那犄角旮旯誰瞅得見？”
……
提奧拍拍安東尼的胳膊，“你覺得，一件藝術品的好與壞，區(qū)別究竟在哪里？”
安東尼納悶，“我不懂你的意思！”
提奧又說，“或者說，把一件藝術品放到市場中去，顧客是否為它買單，取決于什么？”
安東尼想了想，“取決于它的價值吧！”
提奧輕笑一聲，“呵，藝術品有什么價值？既不能吃，也不能玩！”
安東尼不想聽提奧兜圈子，“那你說取決于什么？”
“宣傳！”
提奧一拍桌子，“那必須是宣傳！”
這一點，提奧深信不疑。
有些人雖然肯掏錢買藝術品，但不代表他們真的有多高的審美水平。
就拿21世紀的當代藝術市場來說，有些胡涂亂抹、不知所謂的畫，在拍賣會上隨隨便便就能拍出幾十萬上百萬，那些畫還沒有幼兒園的孩子畫的規(guī)矩，難道買畫的人是傻子嗎，肯為它買單？
這些有錢人把畫買回去，掛在客廳里，難道真的是為了欣賞畫面的美嗎？
他們不過是為了在有客人到訪的時候，刻意卻又裝作不經(jīng)意的說一句“哦，這幅畫啊，買拍會上買的，也不貴，就十幾萬吧！”
然后換來眾人的一句“哇！”
當然，也可以順便裝飾一下屋子，要不然墻壁光禿禿的，會顯得怪沒文化……
什么樣的畫好，什么樣的畫不好，這真的很難界定。
比方現(xiàn)在，提奧他極力推崇印象主義的作品，但也不代表寫實主義不好，寫實主義同樣有絕世佳作。
或者說，藝術品不分好與不好，只分賣得好與不好，賣得好不等于畫的好，這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一樣。
藝術的世界太復雜了，到底什么樣的藝術品能成功？
說到底，還不都是宣傳。要說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說你不好，你就不好，好也不好……
安東尼問，“宣傳誰？莫奈嗎？”
提奧想了想說，“莫奈籍籍無名，再加上路易的兩篇報道，大家都避之不及，恐怕沒人會為他宣傳吧？”
安東尼打了個響指，“找我呀？你忘了我在報社上班！”
“你愿意幫我？”
“當然！”
“為什么呢？你也喜歡莫奈的作品嗎？”
呃……
安東尼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畫的花里胡哨，不過顏色倒是很鮮艷！”
嗨，搞了半天，這個安東尼也沒看懂莫奈的畫。
提奧笑了，“那你為什么要幫我？”
安東尼一拍桌子，“我純粹是看路易不爽，你不知道那家伙專門報道些下三濫的事兒，盡給我們記者丟臉，我就偏要跟他對著干！”
提奧苦笑一聲，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不管怎么樣，能搬來一個救兵都好。
通過和安東尼的交談，提奧的心情有些好轉。
他忽然覺得和約翰打這個賭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不管輸贏都是賺了，因為雙方實力懸殊，輸了本身也不丟人，而萬一贏了，又是一段以小博大、以弱勝強的佳話。
再加上現(xiàn)在安東尼愿意幫助提奧宣傳，那就更好了。
大不了就是賠了買賣賺吆喝。
提奧想想說，“安東尼，我想請你先發(fā)一篇文章，公布我們林蔭大道分店最近在搞一個銷售競賽，希望大家關注，幫我制造個話題，越吸引眼球越好！”
安東尼掏出小本子，一邊寫一邊說，“行！你說咋弄咱就咋弄，但接下來呢？”
提奧抓抓頭皮，“接下來……我還沒想好。”
安東尼抬頭問，“銷售競賽，難道你要來真的？一個月的時間，莫奈和馬奈的畫很有可能一幅畫也買不掉?！?p> 提奧說，“但我的話已經(jīng)說出去，硬著頭皮也要上?！?p> “這樣吧，我先把銷售競賽的事兒登出來，造造勢，接下來咱再想辦法?！卑矕|尼把本子塞進挎包，起身告辭。
送走了安東尼，提奧冷靜下來。
通過這段時間的摸爬滾打，提奧也看透了，大多數(shù)人買藝術品不過就是跟風而已。顧客喜歡買什么，畫廊就賣什么，這無可厚非，要在這幫人面前宣揚印象主義的理論，純粹白費口舌，他們聽不進去也不會接受，何況這些理論都是一百年后的人總結的，在當時的大環(huán)境下，人們壓根理解不了。
所以，這條路太不接地氣，行不通，必須想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