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譚家
站起來的溫淼淼跌坐回椅子。
她有預(yù)感,如果對方知道是她要買下茶樓,估計不會那么容易賣給她。
“你們東家這么年輕!”
“是?。∧恢绬??我們東家在海城可是赫赫有名的玉面狐貍。”
溫淼淼抽了抽嘴角,神特么玉面狐貍,牛魔王的小妾嗎?
玉面是看出來了,狐貍嘛,溫淼淼指尖點了點桌面,擁有這么大一份產(chǎn)業(yè)的男人,哪有不雞賊的。
看來想要順利將茶樓搞到手,有幾分難度啊。
“你們東家這么厲害怎么連一個小小茶館都經(jīng)營不起來?!睖仨淀蛋氩[著眼睛。
總覺得這個茶樓,不管從哪個方面,都帶著幾絲異樣,更是在知道這個茶樓的東家擁有那么大的產(chǎn)業(yè)并經(jīng)營得很好的時候,她就有疑問了。
伙計看著眼前一幕,心里有些異樣,怎么一直都溫潤無害的姑娘一下子凌厲了起來。
有種小白兔變大灰狼的感覺。
“其實也是有原因的?!被镉媺褐曇?。
“能說說嗎?”聽人八卦啊,對于即將要收入囊中的茶樓,溫淼淼是有幾分興趣的。
“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海城大部分人都知道。”當年譚家老爺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實在是丑聞一樁。
“只是您知道了這事,也別往外說,我們這位東家,別看像個文弱書生,其實還是有幾分鐵腕的?!?p> 文弱書生?恕她溫淼淼不敢茍同。
文弱書生底盤能有那么好?被她斜踢了一腳還能站得穩(wěn)穩(wěn)的?
“你說就是,我愛聽故事但我不愛講故事?!?p> 這位小姐他與之相處了十多天,人品他是信的,伙計得到承諾放下心來。
“這事還要從逝去的譚老爺說起,譚老爺年輕時候有貌似潘安一說,書生氣質(zhì)俊美無雙,雖然家中貧寒但讀書很有頭腦,一路從童生考到了舉人。
只是到舉人以后,因為前朝戰(zhàn)事紛紛,科舉延滯,后來皇帝被拉下馬,也沒有了科舉一說,那個時候譚老爺還是舉人一枚,出盡風頭,當時就有那商賈之家下榜捉胥。
最后和譚老爺結(jié)親的江南富賈白家,白家家產(chǎn)多啊,在海城就置辦了不少的產(chǎn)業(yè),白家嫁女,女兒嬌美溫婉,從江南到海城,那真是一路可見的繁華盛景。
那時候都贊譚老爺好福氣,后來譚老爺也確實好福氣,娶了白小姐,三年抱兩大胖小子,家產(chǎn)富庶,不愁吃喝,后來科舉之路斷了,譚老爺一心經(jīng)商,也做的風生水起,羨煞旁人?!?p> 伙計說到這里,收起了艷羨的目光,深嘆了口氣,那大概就是所謂的盛極必衰吧,他當時還小,聽街坊四鄰講起來時,過后總會唏噓那么幾句。
溫淼淼默了,她和這伙計也算熟了,可從沒見他這么悲春傷秋過。
“這譚老爺在外混跡久了,就漸漸迷了眼睛,貪戀花叢,混在酒色和賭場里,將家產(chǎn)和身體掏了個七七八八,好好的幸福家庭也散了,大兒子被小妾們害死,發(fā)妻郁郁而終,死前給譚老爺下了藥?!?p> 溫淼淼聽到這里抽了抽嘴角,這位白小姐,也是個狠人,不過臨死前這一手,也狠得漂亮。
沒有了生育能力的譚老爺,就像是一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肉。
不能生子就不能分家產(chǎn),不能分家產(chǎn)那么那些女人必然多多少少心里是有怨的。
既報復(fù)了那些人也順帶惡心他們一輩子。
“這也算是保下了我們東家,譚老爺斷了子孫根,后來脾氣越發(fā)暴躁,雖然只有我們東家一個兒子,但因著怨死去的發(fā)妻,對我們東家從小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再后來譚老爺就瘋了,拼命般的找女人,結(jié)果三年過去了,果真一個種也生不出來?!?p> 溫淼淼聽在心里唏噓不已,由此可見那位白小姐死前那手有多一針見血。
“那個時候,譚老爺基本都不管事了,我們東家幼小,譚家的家產(chǎn)被小妾們瓜分得只剩這間茶樓,譚老爺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聽到誰的枕邊風,在東家十二歲那年,給東家下了藥扔到女人窩里。
說是,說是既然沒有兒子緣了,那就多要幾個孫子接盤……”
溫淼淼瞪大眼睛,張了張嘴巴喉嚨卻像是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二歲的孩子,那是和平安一樣年少又充滿希望的年紀。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獸爹,在一個孩子無枝所依期盼親情的時候硬生生將她的希望和光明掐滅。
“十二歲的孩子,譚老爺就指望著能出孫子,當年他這樣做,險些廢了我們東家,后來東家長大了,漸漸才脫離了譚老爺?shù)恼瓶?,那個時候,譚老爺?shù)纳碜雍妥T家一樣,空得不像樣子。
唯一還在運作的,就是這間茶樓……其實我們這間茶樓,以前也并不是單純做茶樓生意的?!?p> 溫淼淼嘴角抽了抽:“還帶著點拉皮條生意是吧……”
伙計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那個時候的茶樓,亂的很,大家為了賺錢都無所不用其及,就是現(xiàn)在那些依舊生意火爆的茶樓,起碼百分之九十都還在做著這樣的生意。
哪像他們東家啊,他們東家,不管外界怎么傳言,在他眼里,東家仍然是個實在人吶。
“這也是我們東家接手后,寧可做虧本買賣也不愿意繼續(xù)接著譚老爺做那樣生意,所以茶樓生意一直不景氣。
后來……東家有了別的生意,這里又始終不溫不火的,但又是譚夫人留下的唯一嫁妝,雖然后來被譚老爺弄成了那樣的地方……”
溫淼淼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個茶館,即是念想,也是恥辱,更是一種警醒的存在。
那位譚少,對這間茶館,估計情緒也是矛盾至極的吧。
溫淼淼突然就釋然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從茶館出來,溫淼淼就有些恍惚,果然這個時代,是駛向輝煌未來的帆船,只是這所帆船看著大,卻是陳木,在水里泡久了,木板子容易腐爛,鐵螺絲容易生銹,然而支撐起這所帆船前行的勇者們,又該多么艱辛,多么危險。
她縱使不是水手,也明白揚帆的不易。
她不是在這個時代所生,亦不是在這個時代所成長,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帶著旁觀者的視覺觀看這個世界。
她忽略了所有的千瘡百孔,她只記得未來的鼎盛繁華。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不知是為那腐爛的陳木、生銹的螺絲,還是為了那些干著危險又艱辛工作的水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