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回到琉璃宮,卸下白狐披袍。
他第一時間就去逸萱的房間找她,房間內收拾的空落落,桌面上唯獨留下逸萱畫出的桃花林。
他輕輕地拿起那幅畫仔細看著,心中感慨。
頓時又四處尋找,仙奴們立刻跪地說道:“殿下,今日看到逸萱小仙搬了東西出去,說是日后就在凌云書院住下。”
明月神色微微失落,對她們憤道:“你們?yōu)楹尾粩r著她?”
仙奴們無話可說,立刻跪在地上靜默。
明月坐下來仔細思忖了會兒,這樣也好,日后就讓她安心修煉,只是心里實為不舍。
姜重凌被軟禁在禁宮里,門外都布下了死牢結界。
就連床邊十步之外也布下了死結,他面不改色地躺在玉床上,忽然聽到窗幔搖動的聲音,他輕笑一聲:“你來啦?”
明月顯現(xiàn)在禁宮里,用銳利的目光看著他:“姜重凌,我父帝給你的火神之位你不接,尊主不好好做,偏偏做一些不知所謂的事情,如今被軟禁的滋味如何?”
姜重凌起身傲慢道:“就算我做一些不知所謂的事,你也不能拿我怎樣,我不還是好端端的躺在這里嗎?沒有堂叔父的指令,你能奈我何!”
明月聽著他的話語間有挑釁之意,不由得用仙法甩了他一臉。
姜重凌就這樣被打了一巴掌,他眨眨眼慢慢晃過神,接著皺眉忍不住道:“明月!你有病吧?以前你都是平淡如水,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現(xiàn)在怎么越來越有情緒?有本事你親自來我面前打一巴掌!”
“你以為我不敢嗎?”明月被激怒,一閃而過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雖然來勢突然,但姜重凌一點也不怕。
明月正要打他一巴掌時,姜重凌一手抓住他手腕,輕笑道:“你打啊,來呀?!?p> 如此狂妄之舉,卻沒有讓明月覺得那么扎眼,反而讓他瞬時無可奈何。
明月狠狠地甩開手冷聲道:“無賴!”
姜重凌忍不住笑出聲:“堂堂的夢神殿下,偏偏要來這種地方受氣,說唄,你來找我是敘舊呢?還是問話?”
明月緩和了表情,挑眉道:“你有這般閑情灑脫,干脆把你帶到佛道靜修或者關入天牢靜壁如何?”
姜重凌氣急了起來,怒道:“你要關我一輩子?你會后悔!等堂叔父出來了,我非攪得天翻地覆!”
“你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你說你干嘛一直和我作對?有好處嗎?”
“跟你作對,我覺得很開心。我就想看到你發(fā)怒的樣子,想看看你滿口的大道仁義究竟是什么,更想看你是不是斷了情根沒有人情味,哈哈哈?!?p> 明月心底生起怒意卻表面平淡,“隨意你怎樣,這結界你解不開,勸你也別白費力氣,你就好生待著當你的尊主!”
話音剛落,他正準備離開的,姜重凌立刻叫住了他。
明月知道他要耍心思,但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何事,快說?!?p> 姜重凌唇邊蕩起了一抹笑意:“你就這么關著我?不嚴刑拷問逼供什么的?關著我多沒意思?未免太便宜我了吧?”
明月淡淡抬眸,一字一句地說:“我不需要對你嚴刑拷問,一切事情我都清楚,是你一人所為!”
姜重凌冷笑:“我就奇怪了,你干嘛在那么多仙家面前對她那么的袒護,真是聞所未見,從未見過你會為一個仙奴開脫罪責,就算是我一人所為,她不知分寸地闖入瑤池已是有罪,呵?!?p> 明月淡淡地說:“不用你管?!闭f完后便走出了禁宮。姜重凌一怔,固然覺得有貓膩。
在凌云書院里,逸萱閉目養(yǎng)神,仰躺在大樹上。樹下是一片和陽光纏綿的暗光,似睡非睡間,向下望去,只見暗黃的光一下子不見了,隱約感覺有個人,正往她身上澆了點水。
原來是蘭羽見逸萱無所事事,用仙力化出一團水潑去,皺眉道:“若無心修煉,你就出去自個兒散散心罷?!?p> 逸萱魂不守舍地走出凌云書院,回到九重天四處游蕩。
忽然在一處清凈仙地里不小心踩到了一團紅線球,腳底下卻傳出清朗的聲音。
“哎呀哪個調皮娃兒不長眼。”
逸萱一陣心慌,四處張望不見半點仙影,不巧身后的紅線球居然幻出了個彎彎眉眼的白發(fā)仙人手持拐杖,全身穿得喜慶,白發(fā)上邊還拴了個紅發(fā)帶,藤條簪子。
她轉身一看,白發(fā)仙人朝她眨眨眼。
“哈?原來你就是那紅線球?居然是個白發(fā)妙男?!?p> 白發(fā)仙人雖說年邁卻長得有些童顏可愛,他慈眉喜趣,瞇出燦爛的笑容,道出:“女娃娃面生,不知是九重天哪個府上的仙女?長得竟如此仙美,快陪陪老夫嘮嗑幾句,老夫許久未見這么美的女娃娃!”
逸萱聽著喜悅,笑道:“哈~你這個紅線球居然叫我女娃娃?”
白發(fā)仙人調皮地翻著白眼道:“紅線球多難聽,老夫是堂堂的月和喜神,斬氏小字柴紅,我這身子已是個老人,你得叫我紅爺,老夫只是面容爭氣了些,叫你娃娃怎的?”說起他青春永駐的面容,不免自豪起來。
逸萱聽著覺得稀奇,嘆道:“原來是月和喜神呀,失敬失敬,紅爺如此青春永駐,妙哉妙哉,不知是怎么修仙滴,有沒有什么訣竅啊?”
月和喜神咪著眼攜著逸萱的手,笑道:“有啊,老夫的月和殿有好多好多的古籍記載如何修仙,何不隨我去月和殿……”說著就歡喜地把她騙到月和殿去。
月和殿的裝扮可真是喜慶,殿內還有顆祈愿樹,與他一身喜氣的氣質完全相符。
“哇,這么多紅線???”逸萱四處邊看邊喊,像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可愛。
她隨意翻開一本姻緣簿,“姻緣簿?隴西趙氏三女情系望族世家子弟裴郎,望月和喜神成全……”
紅爺立刻把姻緣簿搶來,緊張道:“哎呀小萱兒,此姻緣簿乃是凡間秘密,不能偷看?!?p> 他把姻緣薄藏起來,又看著逸萱這般美俏,熱情地拉住她,“我的萱兒小娃娃,你有沒有鐘意的小郎君呀~老夫我給你牽緣引線,湊對雙!”
逸萱聽得恍惚,問道:“什么鐘意小郎君?我沒明白……”
紅爺敲著她的腦袋急道:“癡傻,老夫意思是你有沒有心里喜歡的男仙人?”
逸萱腦海里一閃浮過明月的面孔,然后不明不白地說:“怎樣才算心里喜歡?”
紅爺喜悅地搖頭晃腦,又敲了敲她,道:“又癡傻,就是你見到他會心跳加速,和他每天在一起很快樂,拉著他的手會想入非非,那便是喜歡,男女之間的喜歡?!?p> 逸萱癡癡地說:“好像有。”
紅爺湊近她身前忙著八卦問道:“誰呀誰呀?”
逸萱扭扭捏捏不肯說,她又泄氣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總之一想到他,我就難過。”
紅爺癟著嘴假作難過的樣子嘆道:“哎呀我的萱兒苦了苦了,是相思之痛,得不到之痛?還是割舍之痛?亦或是離別之痛?快講講!”
逸萱聽著覺得紅爺似乎很懂,纏著他問道:“紅爺你好像很懂,我心里面好像真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痛,我喜歡和他在一起,因為很快樂??墒俏矣植荒茉俸退谝黄穑倚睦锩孀钍请y過,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歡和我在一起?!?p> 紅爺聽著暈頭轉向,但是大致也聽得明白,他幻出兩根紅線說道:“紅繩一牽,逃不過那三世宿緣。你把一根紅線戴上,另一根紅線綁在他的手上,這不就成了。”紅爺喜悅地彎了彎眼睛,“不管如何波折,你們最終都會在一起,生生世世相親相愛,你儂我儂,喜結連理,然后生個一男半女……”
他說的津津有味,可是逸萱似乎有點不太相信,連忙打斷他的話,“有這么神奇嗎?我怎么有點不太信呢?”
紅爺急道:“哎呀我的癡傻萱兒,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只要你這么一綁呀,他永遠都會被你綁在心里,只愛你一人。想當年,先火神和鏡蘅水神還是我牽的線呢,只可惜……”
逸萱一怔,忙問道:“可惜什么?莫非沒成?”
月和喜神益發(fā)地慷慨了起來,“非也非也,想當年先火神與鏡蘅水神情投意合,我給他們牽紅線,他們情路雖說坎了些,不過最后還是在一起了,只是先火神在一場荒蠻之亂中仙逝了。”紅爺神色肅穆地看了她半響,然后打住沒有再說下去,似有不想再說下去的心情。
逸萱半信半疑,傻傻地問道:“那若是牽了紅線,我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割舍之痛,相思之痛?”
紅爺笑道:“看來你還是開竅的嘛~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逸萱一聽,決心試試看,撇開紅爺歡喜地跑出去,“我知道啦,多謝紅爺?!?p> 紅爺偷著自喜,心想她這是要去找如意郎君。
逸萱偷偷跑來琉璃宮,這時月色已暗沉。殿外的仙奴們好像被支走了,她隱約看到明月在大殿里安靜看書,旁邊還坐著一個靈獸英招。
她一下子想不出什么理由進去,出走的是她,舔著臉回來的亦是她,糾結萬分后,逸萱決定還是離開,結果轉身時,居然撞到了月和喜神。
紅爺小聲說:“你這娃娃,跑到夢神殿下的琉璃宮干嘛?”
逸萱質問:“你跟蹤我?”
紅爺難掩笑意,“老夫就來看看你鐘意的郎君是誰,不會是……”
紅爺不敢相信,驚訝的眼珠子瞪得極大,繼而知曉逸萱的面容在月色中照出了紅羞色,又彎了彎眼睛笑道:“如此甚好,甚好,老夫著實深感慰藉,他終于不用再寂緲下去!”
逸萱害羞地捂住紅爺?shù)淖欤恍⌒淖擦艘幌碌钔獾挠耖T。
“是誰?”
明月居然聽出外面的聲響,紅爺一把將逸萱拉出來熱情地跑進大殿,明月此時頓了頓。
紅爺一臉親和地托著明月的手,“哎呀,是我是我。”
明月驚嘆,月和喜神一向是天界里的散仙,極少出沒各處,大約時日都只是待在他熱鬧的月和殿,今日卻拖著個夢萱進來,何意?
“舅父?您……怎么突然到訪我這清冷的琉璃宮?”
“我?guī)е鎯核奶庌D著轉著就跑到你的琉璃宮,舅父我成日待在園子里踏門少,瞧見這么個美娃甚是喜歡,倒是你怎么不去看看我?難不成跟你父帝一樣沒心沒肺?”月和喜神撅著嘴說。
紅爺又喜滋滋地看著明月,那欣賞的目光一刻都不停,樂道:“讓舅父看看,這么多年你胖了還是瘦了?”紅爺仔細打量,“小乖乖長得真俊,跟你父帝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我看吶,你跟萱兒般配得緊啊,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刻,明月有些青澀矜持。
紅爺發(fā)現(xiàn)氣氛尷尬,又說:“好外甥,這么多年來,可有心上人嗎?是哪個族的公主呢,還是哪個仙子呢?不如讓舅父給你掂量掂量!”
明月尷尬萬分,退避道:“舅父,我已經斬斷了情根?!?p> 紅爺驚嘆不已,拍了拍明月:“哎呀,斬什么情根?。渴遣皇悄隳抢溲母傅郾颇愕??”
明月一本正經道:“是我自己決定斬斷情根的,舅父也莫再替我憂心?!?p> 紅爺怔怔然,隨后拉著逸萱往外走。此時,明月神色微微痛楚。
在殿外,紅爺嘆道:“你喜歡我的好外甥?他斬情根了,不懂情愛,比你還一竅不通,你還要喜歡嗎?”
逸萱愣住,皺著眉頭仔細思索,紅紅口中的“情愛”,依她之見倒有些苦味了。
確實如此愛下去一定是很辛苦。
但是她始終放不下他,非常享受和他相處的每個點滴,讓她戀戀不舍。
“可是我忘不了,我和殿下日夜相處挺好的,我能在他身邊已心滿意足。只是,他一心想著天界政事,對我似乎只是照應。我心里面總是不明白,不知他是否喜歡我,我問過他,他沒有回答我?!币葺媸涞?。
紅爺只記住逸萱提到的照應,仔細問道:“等等,你剛剛說他照應你?”
逸萱一愣一愣地點頭。
紅爺將逸萱拉出琉璃宮,又急切一問:“是如何照應你?”
逸萱回答道:“他本是性情冷淡,可是他似乎對我很溫和,我沒有去處便可憐收留我住在琉璃宮,我闖禍,他護我。雖然有時候對我嚴厲但是都為我好,不忍我受傷……”
紅爺連忙打岔,高興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什么斬斷情根,那都是閑話。老夫看你們有戲,你就等著看吧?!?p> 逸萱依舊不明不白,問道:“紅爺,什么意思呀?”
紅爺懶得解釋,一味忙著開心,拉著她回月和殿。
“你呀聽我的,日后就待在我的月和殿,你的明月一定會來找你?!?p> 逸萱一聽,欣喜若狂:“???真的?”
紅爺笑道:“我月和喜神從來不說假話,萱兒,你乖乖陪老夫,你就住在月和殿,放心吧,那個小乖乖一定會來看你!”
逸萱暗暗自喜,似乎一切煩惱都煙消云散。
媛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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