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傷人，傷心
蘇蘅的傷，一天天好了起來。
每日照顧她的，都是離絕，那么多師兄師姐，卻無一人過來。
這一日，蘇蘅趁著離絕不在，用力支撐身體，想要起身，卻力有不逮，躺倒下來，床發(fā)出吱呀聲響。
離絕立刻開門，見蘇蘅強行起身，眉頭微蹙。
“蘅兒，你傷未愈，不要起來。”
蘇蘅輕輕嘆了一聲：“離絕師兄，別的師兄弟們呢？”
離絕一怔。
蘇蘅看到他眼神之中，有一股異樣的味道。
“他們……被師父派下山了。”
蘇蘅不信。離絕這個神情，是顧左右而言他。
“離絕師兄，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了？”
自蘇蘅上山以來，師父從未將所有人派下山，只留兩人在山上。
更何況，蘇蘅還需要照顧。
平素蘇蘅若是受傷，照料她的只會是同為女弟子的八師姐林若溪，怎會是離絕？
“告訴我，離絕師兄，是不是劍派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再次用力將身子撐起，在床上坐直了。
伸出柔嫩小足，就要下床。
“蘅兒，別……”
蘇蘅所傷，主要在背，只要起了床，支撐身體便不算困難。她身上穿著白色睡衫，不好出門，對離絕道：“離絕師兄，我……我要換衣衫，請你……請你出去?！?p> 離絕心里明白，他已無法阻止蘇蘅。
他退出蘇蘅房間，關(guān)上門。
蘇蘅手足無力，好不容易將一身淡綠色衣裙穿好，打開門，走到外面。
“?。 ?p> 蘇蘅忽然感到一陣虛脫，摔倒在地。
離絕連忙走過來，扶起蘇蘅。
“他……他們怎么……”
蘇蘅眼前，除多了一座谷立竹的墓碑，房屋前更是橫七豎八地布滿了尸體！
尸體當中，有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兄、六師兄……還有數(shù)十個荊兵。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荊兵統(tǒng)領(lǐng)。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個看起來像是大嵩子民的人，他們的身邊，丟棄著各種武器，恐怕也都是武林中人。
鮮血已然凝固，看起來，這一場戰(zhàn)斗結(jié)束起碼兩天了。
可這么大的響動，自己為何不知？
蘇蘅傷心地哭了出來。
“離絕師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蘇蘅趴在三師兄劉宇西身上，嗚嗚大哭起來。
劉宇西平素跟師兄弟們關(guān)系最好，每逢下山，總會帶回許多山下的特產(chǎn)給蘇蘅，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蘇蘅記得，春節(jié)時候，他打著漂亮的花燈，拿著一包私藏起來的鹽水鴨塞給自己，一口咬下去時，卻被咸得連喝了兩大勺井水。
劉宇西就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
這樣溫柔的有趣的師兄，如今竟然……
還有躺倒在劉宇西身邊的四師兄谷嘯空，他是師父谷立竹的親生兒子，武術(shù)天賦雖然一般，卻是練武最勤奮的一個。
還有五師兄……
蘇蘅眼前，頓時一黑。
當她醒過來時，已是夜晚。離絕端了一碗藥進來，放在床前桌上。
“蘅兒，你……有什么想要問的，問吧。”
蘇蘅抬頭，兩人雙目相對，一時無話。
寂靜，無言的寂靜，蘇蘅低著頭，看著地面，離絕目光停留在蘇蘅身上。
“沒有要問的嗎？”
蘇蘅盈盈雙目，落了清淚。
兩行。
“離絕師兄，我暈倒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離絕坐下，一勺藥喂到蘇蘅口中。
“你暈倒后，發(fā)生了很多事?！?p> “師父將劍宗至寶桃花劍傳予我，要我將桃花劍交予荊兵。荊兵將領(lǐng)來時，我未及將桃花劍交出，便被你二師兄李書彌奪走。他留下一句話：桃花劍不可留在荊兵手中，師父賣國求榮，我李書彌宣告，從今日起叛出師門！”
“哼，這個李書彌，竟敢背叛師父。師父便算是賣國求榮，那又如何？他畢竟是我們師兄弟的再造父母，賣國，那就賣了?！?p> 蘇蘅的手，打翻了離絕手中的藥湯。
“離絕師兄，你說的，是真的么？”
“你方才所說，是真的么？你難道……這個國家，你不要了？”
離絕將湯藥放下。
“如此說，蘇蘅師妹，你是打算跟師父對著干了？”
“師父尸骨未寒，師兄弟們因李書彌之故，如今橫尸在外。蘇蘅師妹，你當真要逆著師父，逆著師兄弟，一意孤行？”
蘇蘅艱難坐起，一巴掌打在離絕臉上。
“離絕師兄，你賣國求榮，我竟然……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離絕的面罩，被打脫了一些，他連忙將面罩護住。
蘇蘅艱難地推開房門，走出去。
她跪倒在谷立竹墓前，磕了三個響頭。
凜然道：“師父，蘅兒未曾想過，您竟會賣國求榮。蘅兒更未曾想過，蘅兒一生傾心的離絕師兄，竟也如您一般，甘愿做荊人的走狗。”
“蘅兒從小受您教誨，要心存善念，愛民如子，行俠仗義。蘅兒一直在照著您的教導做事，可從今日起，蘅兒……蘅兒以韶華劍宗為恥！”
一柄長劍，豎直插在谷立竹的墓前。
她將死去的每一位師兄弟的尸身，拖到谷立竹的墓邊，一一拜祭了，抬起頭來。
夜里的風，從竹林颯颯吹過，蘇蘅的淚，橫飛出眼角。
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山。
離絕站在蘇蘅房間門口，目送著她。
待到她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時，離絕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冷笑。
………………
數(shù)年后。
蘇蘅武功大成，創(chuàng)立桃花教，自立為桃花教主，在江南一代行俠仗義。
然而江東第一賞金獵手韋離絕的名號，也漸漸在江湖中響起。
他所接賞金單，金主既有大嵩高官，又有荊國官員、軍隊，乃至皇氏成員。
無論正邪，無論國別，只要能掙到大錢，離絕從不推辭。
正是為此，此后離絕與蘇蘅數(shù)度交手，皆與賞金有關(guān)。
蘇蘅只當是離絕忘卻了曾經(jīng)相知相遇的過往，只為賞金，便與她過不去，甚至取她性命。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桃花島上，落英紛飛。
蘇蘅抬起頭來，淚眼朦朧。
“離絕，究竟哪個你，才是真的？”
“從什么時候起，你……不再是你了？”
離絕站了起來。
他心中，已經(jīng)了然。
“這一生中，我從未戴過面具。蘅兒，你可以想想，究竟是誰，聲音與我相像，體型與我趨同，武功與我相若，又多少懂一些以韶華劍宗為基礎(chǔ)的離絕劍法？”
蘇蘅細細思量，忽然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