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前,怕不是源頭?!?p> 手捻佛珠閉著眼的普元聽一眾人等將近兩月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講述完畢,睜眼開口說道:“聽幾位施主話中有提,幾年前,還曾有妖作祟。”
“害,那個妖孽,沒等她成氣候,縣長大人便請人將她降了,只是可憐了林大夫一家,林大夫一家都是好人啊,沒想到竟被那妖孽……”
“咳…不提也罷,不提也罷。”還沒等說完,縣長便打斷了那人的話。
“師父,幾年前那妖孽,與如今之事,無甚聯(lián)系。我安陵縣兩月來已有近百人喪命,只要師父能夠盡快收服這個妖孽,還百姓安寧,無論需要本官作何事,都當全力以赴?!?p> 普元看著面前的縣長一臉愿為百姓獻身的大義凜然,一時語塞。
而一旁的百姓聽到這話,感動的熱淚盈眶,紛紛感嘆安陵有這樣的好縣長,乃是安陵之福。
“不知師父是否今晚做法收妖?”
“做法?好,做法,就今晚吧?!?p> “哎呀,太好了,師父都需要何物,本官這就派人準備?!笨h長臉上盡是喜悅。
“無需準備?!?p> “法師果然不同凡響,待師父功成,這賞金,定讓師父滿意。”
普元又閉上眼睛繼續(xù)捻著手里的佛珠,任縣長在一旁高聲言語,也像沒聽見一般。
夜幕很快降臨,聽說毫發(fā)無損從善醫(yī)堂走出來的法師要開始做法降妖,好奇心戰(zhàn)勝恐懼的百姓紛紛前去觀看。
有出門晚的,匆匆跑到善醫(yī)堂附近,卻只看到普元一個人靜靜坐在地上,安然打坐,完全沒有往日其他法師的陣仗。
林小六聽到消息,也急忙趕到,看著眼前一幕,心想法師白天才說沒有把握,怎的晚上就來此做法,這豈不是送死去了。
“師父,若無把握,便不要逞強。”
普元聽到林小六的聲音,抬頭看向他,剛想說些什么,身邊毫無預兆開始起風。
“來了!來了!那妖孽來了!”
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推推搡搡,風很快就停了下來,再睜開眼時,普元已不見蹤影。
“又一個。”
“我以為有多厲害呢,沒想到還是一個繡花枕頭?!?p>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p> “快回家吧,那妖孽不知今天還要抓哪個倒霉的走呢?!?p> 身旁的人都急急忙忙回家躲避,只剩林小六一人,盯著剛剛普元打坐的地方,滿眼難過。
懊悔自己若是來早一點,是不是就能挽救一人性命。
普元在風卷上身時就失去了意識,等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堆白骨之上,一些碎骨還有些尖利,硌的他生疼。
緩緩起身看向四周,發(fā)覺自己應是到了一個山洞之中,山洞很大,還有些空曠。
“嗯?醒了??!?p> “嗯哼,這個醒的倒快?!?p> 身后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普元回過身,看見面前有兩個女子,長相有六分相似,頗為艷麗。
一個穿著一身品綠色衣裙,香肩半露,斜躺在石凳上,風情萬種。
緊挨著她的另一個石凳上坐著的,一襲黑衣,肌膚勝雪,沒有一絲血色,長相嫵媚,給人感覺卻又清清冷冷。兩人此刻均看著普元,上下打量。
“這倒是個有點本事的?!本G衣女子說起話來尾音婉轉,透著說不出的慵懶,“我最喜歡有些修為的精氣?!?p> 黑衣女子雖看向普元,眼神里卻有著萬事萬物皆空的淡然,打量幾眼,就將眼神移開。
“小和尚,一直看著美女,可還能修行?”綠衣女子動了動身體,衣服又往下掉了一掉。
普元充耳不聞,直直看向黑衣女子,輕聲吐出一個名字:“蘇有卿?!?p> 話音剛落,兩個女子皆是一驚。
“看來貧僧沒有猜錯,這位便是蘇有卿施主?!?p> “猜的啊,我還以為是什么高人,看面相就知道名字的呢。”
綠衣女子斜睨一眼,整個人都放松的躺了下來。
黑衣女子嗤笑一聲說道:“沒錯,是我。那些人居然還與你提及蘇有卿這個名字,不知都說了些什么。”
蘇有卿下了凳子走到普元身邊坐下,將手支在一旁的石桌上抵住下巴,看向普元繼續(xù)說道:“讓我猜猜看,定是說我不祥妖孽,害人不淺,死不足惜,對吧?”
“你本不該如此,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如今累及這幾十條性命?!?p> “發(fā)生了何事?何須發(fā)生什么事,我是妖孽啊,我就是要害人的。要讓人痛苦,叫人害怕,還要食人心肝,吸人精氣,讓他們不得好死?!?p> 蘇有卿聲音似水,清澈動聽,說出的話卻字字殘忍。
“你這樣做,林家老小,可能安心?”
“你閉嘴??!”
還未等普元將話說完,一邊躺著的綠衣女子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激動喊道。
蘇有卿聽得普元話閉,微微一動便閃身到普元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怒目圓睜,眼睛通紅,咬牙切齒說道:“誰給你的膽子,敢跟我提林家??!”
“若是…林柏舟…知你如此,該…多心疼?!?p> 普元被掐的喘不上氣來,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卻成功讓蘇有卿緩緩松開手。
“有卿你讓開,讓我殺了這個滿嘴胡話的小禿驢!”
綠衣女子情緒愈見激動,三步兩步從石凳上快走下來。
“不用?!碧K有卿伸手攔住沖過來的綠衣女子?!拔业挂犅?,一直以來對我諱莫如深的那些人,都跟這和尚說了些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都是些謊話連篇的東西,聽他瞎說做什么,我這就弄死他!”
“瑤珊,住手?!?p> 被喚作瑤珊的綠衣女子聞聲停下來,狠狠瞪了一眼普元,氣哄哄的走回石凳上繼續(xù)躺著。
蘇有卿抬手摸了兩下戴在頭上的白玉雕花銀步搖,看向遠處,眼神渙散。
一時間,山洞中無人出聲,安靜的能聽見外面潺潺流水,吱吱鳥叫。
“我累了,睡吧?!?p> 半晌,蘇有卿才像終于回了神,起身說道。
“睡?今天不是還沒去……”瑤珊一臉疑惑。
“瑤珊,我累了?!?p> 蘇有卿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好像累的不輕,瑤珊也就不再言語,目送著她去里邊休息,然后轉過頭,用想要殺人的眼神惡狠狠瞪著普元說道:“我告訴你小禿驢,別以為能留你性命,明天我就殺了你,先斷手后斷腳,然后再掏了你的心肝??!”說完跺著腳,朝山洞另一邊深處走去。
山洞中又安靜下來,普元也起身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打坐。
說要休息的蘇有卿此刻坐在床邊,將頭上的步搖摘下,握在手里細細摩挲,眼神盯著手中步搖,喃喃自語:“若你知我如此,會心疼嗎?告訴我啊?!?p>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山洞中的幾人還不知曉,現(xiàn)下安陵縣家家戶戶都在慶賀,欣喜若狂。
所有人一睡醒先看自家沒有少了人,然后又急忙趕去善醫(yī)堂,發(fā)現(xiàn)兩月來門匾上竟罕見的空空如也,昨天的法師也沒有像從前一般躺在門前。
“這?難道是?那妖孽被除了?”
“一定是的,哎呀,沒想到那法師居然這么厲害。”
“不知那法師去哪了?”
“難道是和那妖孽殊死搏斗同歸于盡了?可惜了,不能親口向法師道謝。”
“出家人,應是超脫生死了,真是天佑安陵啊。”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街道上人人喜笑顏開,路遇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先道一聲喜,整個安陵縣,一片祥和安樂。
“本官因那妖孽多日來寢食難安,如今,總算是塵埃落定了?!?p> “可喜可賀,多虧大人英明啊?!?p> 縣衙大堂里,縣長高坐,縣尉縣丞在下方拱手道喜,一旁的捕頭捕快一聽,也趕忙連連附和。
當晚,吉隆當鋪的宋掌柜宴請賓朋,安陵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均在宋家大宅,鼓瑟吹笙,歌舞升平,盡情釋放連日來擔驚受怕的情緒
前來赴宴的縣丞,喝了酒后當著眾人的面開始慟哭不止,哀思自己唯一的兒子,不停說著“恨只恨不知那妖孽有沒有灰飛煙滅挫骨揚灰?!?p> 一旁的縣尉覺得有些尷尬,自己也帶了些醉意,便帶著家仆告辭回家了。
縣尉一路上歪歪斜斜,心情不錯的哼著不成調的昆曲,走著走著忽然一陣眩暈,等他再清醒時,已身在一個山洞之中。
“這…本官怎會在此,你是什么人?法師?!你怎么會在這?”
縣尉看到面前有一黑衣女子,背對而立,沒有言語。
一扭頭,居然看見普元在閉目打坐!
縣尉心下有些不安,稍微動了動,只覺臀下坐著的地方有些松動,低頭一看,竟是累累白骨!頓時被嚇得一聲慘叫,手腳并用迅速離遠,爬到普元身邊,一身酒氣散了個干凈。
“縣尉大人,多年不見,近來可好?”
黑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待縣尉看清她的容貌,一時間驚慌錯愕,萬分恐懼。
“是…是你!怎么可能?!你…你不是…”
許是因為恐懼到了極點,縣尉兩眼一閉,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