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一笑露出與臉色相差甚大的白牙,臉朝向一邊,“都快了。”見有穿警服的一堆人巡視過來,立刻恢復一絲不茍的模樣,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先歸位吧?!?p> 下一秒所有人對講機里傳來硬朗的聲音:“各機組匯報情況!”
“風力機運行正常!”
“逆電電源正常!”
“機艙溫度正常!”
......
繁瑣的流程和上級匯報完后,警頭才沖梁川點點頭示意可以收工了。
寒冬臘月里鄉(xiāng)疆的白天陽光空有灼目,夜里的風卻不是徒有虛名,薄薄的宿舍墻壁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推倒。
“他娘的,風再大點咱們都能躺床上看星星了!”
不知誰的一句調(diào)侃,引來宿舍一陣笑聲。白天打噴嚏的人又連著打了好幾個,鼻涕吸了又吸,早早洗了漱鉆被窩捂著。
梁川見狀把自己床上的大衣扔給他,出了宿舍。
警頭爽快的摸出手機丟給他,“就在這打吧,五分鐘啊。”說完也沒死盯著他,自己找了點茶末倒進自己保溫杯里。
三河區(qū)監(jiān)獄。
丘樹被點到號,立刻像課堂上的壞學生一樣僵住身子立在遠離,放風結束的人們紛紛避開路障一樣的丘樹,看了幾眼就回屋了。
“你愣著干什么!有你電話!”
丘樹如釋大赦。
進來后丘樹唯一接到的就是姐姐丘杉打來的電話,這次不例外的上去就叫了聲姐。
梁川楞了一下,輕咳一聲,“丘樹,是我?!?p> 丘樹立刻聽出梁川的聲音,心里竟然有點激動,“川哥!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你在鄉(xiāng)疆怎么樣,現(xiàn)在那邊冷不冷?”
“我很好,聽方警說三河區(qū)下雪了?”梁川腦海里出現(xiàn)一幅雪白的純凈畫面,進來以后莫名的期待北方漫天的大雪,好像什么都能抹干凈,“小心感冒?!?p> 丘樹被他突然的電話和小心翼翼的語氣弄得一頭霧水,返過去想問問他這半年過的怎么樣,沒問幾句聽到那邊有人說時間到了。
“丘樹,那我先掛了。”
丘樹說了聲好,剛要放下聽筒,隱隱聽到那邊又叫自己,丘樹問:“怎么了?”
“沒事,掛吧?!?p> 梁川自己也清楚白天大家的話是十有八九肯定了,因為自己對丘樹姐姐造成的影響遲早他會知道的,本來想提前跟他道個歉,又覺得沒什么必要。
因為要丘樹原諒不是什么難事,畢竟他不能感同身受傷害的程度。
算了,這輩子總能見到她本人的。
***
京海下雪了,丘杉凍得直跺腳,但心里暖融融的。
方明明顯加快腳步下來的,走向她時呼出來的氣都快遮住臉了。
他捧住丘杉的雙手,“冷不冷?”說著又是哈氣又是親的。丘杉掉進了蜜罐子里,只會傻笑了。
方明松開手把她扯到懷里,摟著她去停車場,“下次直接上去等,在這多冷啊?!?p> “不冷?!鼻鹕嫉娜崆槊垡馊谀樕?,說完反射性的打了個冷顫。
其實在樓下等也是出于本能,在臨江時方明把她藏得太好,所以來了京海就算方明把她公之于眾了她依舊本能性自動撇清,一時無法適應新身份。
可能察覺到丘杉在外面等的原因,方明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車里空調(diào)開得足,開到半路方明才忽的想起什么,朝丘杉手上看了一眼,見她果然在暗暗揉搓,趕緊把暖風調(diào)低了。
丘杉的手一到冬天就習慣性的凍,提前保暖都不行,平時看起來只是有點紅,一遇熱就癢。
她剛畢業(yè)那年執(zhí)意不肯住方明的家,要自己租房子,慶街老胡同的房子便宜但基礎設施差,寒冬里暖氣壞的頻繁,壞一次好幾天都得凍著,她舍不得整天開電暖氣,手又經(jīng)常碰涼水,就是那時候凍的。
電臺里放了首舒緩的音樂,不知不覺把方明帶回了丘杉剛本科畢業(yè)那年。
慶街胡同的老房子閑置許多年了,主人家搬去市中心享兒子的福去了,一聽說有人要租爽快的答應,價錢不用刻意壓人家就給的最低價,比市里那些房子便宜多了。
丘杉特別滿意,很快布置起來。
方明的臉卻陰了好幾天,后來他消氣突襲過來看她,導航帶他七扭八拐的,路又窄又破,還一路被鎮(zhèn)上的居民行著注目禮,偏偏又不能一哄油門了事。
憋著一股子氣找到丘杉的院子,斑駁的藍色門牌搖搖欲墜,靠半截生銹的釘子松松垮垮的撐著。
一個用力拽下來捏在手里。
丘杉就在院里,正把一壺熱水往水管上澆,見他突然出現(xiàn),“呀”了一聲,笑瞇瞇的把剩下的倒完,“你怎么過來了?”
她搓了幾下拎著壺的手,有點局促不安,“外邊冷,快進屋?!闭f完想到什么,趕緊擰開水龍頭,冒著冷氣的水嘩啦啦流出來,然后滿意的關上。
方明心里的悶氣此時像根魚刺卡在喉嚨,咽不得吐不得。
屋里除了一堆廢紙箱和沒組裝的小家具之外,別的地方收拾的干凈,只是寒氣正盛的時節(jié),屋里只有一臺電熱器,還是丘杉特意給方明開的。
“這個太費電,”怕方明下一秒把她硬扛到他給找的房子里,她立刻補充:“我穿的多,忙起來就熱了。”
他知道她的脾氣,看她鼓搗了這么久,肯定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了,無奈的把門牌甩到桌子上,“這房子位置這么深,居然還是2號。”
丘杉連忙接上:“聽說房東家以前在很有名望,排在前面也是應該的,他家兒子現(xiàn)在……”
方明很快瞅見了她刻意躲藏的手,又紅又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丘杉往回縮,他拽的更緊。
“難怪我一來你就怪怪的,總隔著三兩步遠,手凍了還在外面碰涼水?”
她擰巴著,使勁抽回來搓了搓,不當回事:“過幾天暖氣修好了就不碰了。”
他要帶她去醫(yī)院,她嫌麻煩,軟言細語的把他勸走了,答應不出門,在屋里烤著。車駛出胡同時,他分明看到一個執(zhí)拗的身影,伸著胳膊在門口比劃。拐個彎看不到了,卻好像又聽到了錘子在墻上敲打的聲音。
此后幾年,一入冬她的手就慣性地凍,他當時暗暗發(fā)的誓始終沒機會做到。
去興趣班接了小宇,丘杉去后座陪小宇,問他今天學了些什么,小宇很樂意跟丘杉分享,從書包里搗鼓出一張畫來,“今天畫了油畫?!?p> 方明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差點沒憋住笑,問他:“兒子,你這畫的什么?”
說是油畫,其實就是小宇平時極其抽象的畫作圖上了顏料而已,畫上是一個圓圓的小人,還披著一頭突兀的藍頭發(fā)。
“我畫的是媽媽呀,好看嗎爸爸?”
方明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顏色搭配挺有見解的?!比渴巧蕦Ρ葟娏业念伾?p> 丘杉看了之后懷疑小宇是不是還記得自己的媽媽長什么樣,想到媽媽,丘杉開始回憶自己的媽媽,從大二那年她離家之后丘杉就只能靠著照片見她,現(xiàn)在一時間竟有些模糊了。
丘杉正想著,突然被小宇的話拉回現(xiàn)實。
小宇鄭重的問方明,“爸爸,你是不是要娶阿姨???”
丘杉有一瞬間的尷尬。
沒想到方明毫不猶豫的回了他,“是啊,小宇可以接受這個新媽媽嗎?”說完一直盯著兒子的反應,他的一絲面部表情他都不想錯過。
丘杉嗔他一句:“開車呢,看路?!?p> “可以啊,阿姨也很好?!?p> 小宇說完,把畫塞進書包。丘杉陪他的時間比他媽媽還要多,在小宇的世界里,媽媽已經(jīng)淪為一個普通且無意義的稱呼了。
不用操心孩子的思想工作,方明和丘杉同時松了口氣。
本該等紅燈直行時方明突然轉(zhuǎn)彎右拐,明顯不是回家的路,丘杉問他去哪,他還賣關子讓她猜了一路。
看到車在珠寶店停了,丘杉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方明熄了車,往后一看便看到丘杉縮著脖子把自己埋進羽絨服里。
要不是顧忌小宇在這,估計免不了要過去調(diào)戲一番。
下車替丘杉開門,丘杉不肯出來,低聲別扭:“你干嘛呀......”心里卻預感到了他來買戒指。
“剛才當著小宇的面承認了要娶你,你沒反駁?!狈矫鲹沃囬T,不著急的等她出來。
丘杉又氣又羞,尤其是當著孩子的面,反駁起來也是底氣不足:“可我也沒同意啊,你這求婚成本也太低了吧......”
方明一旦幼稚起來,簡直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不同意就強娶?!闭f著真要探進來抱她。
丘杉服軟,主動下車。
方明帶路,丘杉牽著東張西望的好奇寶寶小宇,三人整整齊齊一家人既視感。
一大一小乖乖跟著,丘杉實在給不出什么建議,加上方明對鉆石還算了解,和柜姐交涉的任務全交給他,丘杉哄著小宇看那些夸張顏色的珠寶。
等規(guī)格品種選好了幾個方明叫丘杉去挑,方明眼光不錯,鉆大小適中,樣式也精致,丘杉指了下中間那個,方明隨即把卡給了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