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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仵作

第二十三章 忘憂萱草

絕世仵作 隱暮云端 3101 2020-05-10 10:35:01

  沈舒窈望著女子半響,瞧她呆滯的神情想必也問不出什么來,隨即準備離開,卻在轉(zhuǎn)身之際衣袂被人扯住,緊接著手里被塞進一條絹帕。

  她尚未回過神來,不遠處一個粗布短打的男人小跑過來,將女子扶起,道:“杏花,你怎么跑這來了,走,快跟我回家。”

  沈舒窈端詳著男人,黝黑的皮膚,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應(yīng)該是個莊稼漢。她無意識地將絹帕緊了緊,問:“她看起來好像是病了,你找人給她看過嗎?”

  “大夫說這病治不好,不發(fā)病的時候人特別賢惠,是她讓我有了家的感覺?!蹦腥舜瓜骂^,深深地嘆了口氣,道:“若是發(fā)起病來也就是喜歡到處跑,也沒闖過什么禍事。”

  “那她以前是受過什么刺激嗎?”沈舒窈接著問。

  “我也不知道,清醒的時候問她也不說,多問幾次她就流眼淚,后來索性就不問了?!蹦腥颂痤^望著沈舒窈,搖了搖頭。

  沈舒窈微瞇著眸子,抿了抿唇,“她是你的妻子?”

  男人點點頭,替女子撣了撣衣裳上沾染的塵土,然后扶著她走了。

  一條絲質(zhì)極佳的月色絹帕,繡著一簇忘憂萱草,金枝玉葉,仙姿秀。

  蕭睿將絹帕拿過去看了看,狐疑道:“看似女子用的尋常絹帕,她給你這個干嘛?”

  沈舒窈側(cè)過臉看著他,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為了答謝你......替她付了雞腿的錢。”

  “分明是給你的,跟我有何干系?”蕭睿將絹帕還給她,朝馬車而去。

  日落西山,晚霞紅了邊際,沈舒窈去刑部沒能找到蕭玄奕,就打聽了晉王府的位置,準備去向他匯報案情進展。

  晉王府,飛檐翹角,氣勢恢宏,雕梁畫棟,亭臺水榭,假山嶙峋,回廊婉轉(zhuǎn),兩側(cè)懸掛一盞盞精致的宮燈,奢靡而愜意。

  蕭玄奕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幽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慢悠悠道:“聽說你和七弟去了榆水村?”

  聞聲,沈舒窈微微一愣,看來他已經(jīng)見過蕭睿,“王爺可知這附近有朱砂礦?”

  “你的意思是這些死者有可能是開采礦石的?”蕭玄奕白凈的手指端起一盞茶慢悠悠地品茶,淡淡道:“朱砂礦石珍貴罕見,歷來由朝廷開采,但也不排除有暗地里私自開采的。”

  沈舒窈看了他一眼,道:“榆水村的男子失蹤多年,病入膏肓時又被秘密送了回來,官府的人派人來查,他們卻什么也不肯說,我想或許是開采礦石的人身份地位極高,才會讓他們?nèi)绱宋窇?,不敢言說?!?p>  “議和使團不日便可抵京,魏大人未免夜長夢多,打算明日早朝將結(jié)案奏折呈至圣上?!笔捫染従彿畔鹿谴刹璞K,道:“既便你說得都對,那么你覺得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沈舒窈秋月瀲滟的眸子盯著他,許久之后,垂眸冷笑,“我亦不過這蕓蕓眾生中的一個,勢單力孤,無所依傍,如今尚不知礦在何處,自然何事也做不了?!?p>  在這等級森嚴,對人實行分類制度的封建王朝,沈舒窈在此生活了十八載,感受最深的便是,所謂天理公道,不過是權(quán)貴口中一句輕飄飄的話而已。

  “但,人人生而平等,就因為他們身份卑微,是以活該淪為權(quán)勢的犧牲品?尸骨上那些骨痂,明顯就是人為造成的,開采朱砂若是方法得當,他們又如何會早早斷送性命?!?p>  她的眸光澄澈堅定,仿佛渾身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高貴靈韻,只是垂于身側(cè)的手在緩緩收攏,“我亦自知不自量力,今日就當我沒來過,告辭?!?p>  他的冷漠,仿若置身冰天雪地一盆冷水從她頭頂潑下,渾身冷冽刺骨,可是卻也讓她幡然醒悟,對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寄托希望的好。

  “人人生而平等......”窗欞外繽紛的花瓣,若瓊樓玉宇中的宮闕,蕭玄奕目送那道漸行漸遠的倩影,那亂了的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沈舒窈獨自坐在櫻桃樹下的長廊欄桿上,櫻桃已然熟透,頂端的基本上都被鳥兒啄食了,她看著那顆櫻桃樹沉思良久。原來......父親卷軸上的櫻桃樹正是庭院之中這一棵,她去了雜物房,只須臾便跨著竹籃采摘櫻桃。

  約莫一個半時辰,櫻桃酒釀好了,陶瓷酒罐封存,沈舒窈又在雜物房尋了一把鐵鋤,在櫻桃樹下開始鑿坑。

  突然,鐵鋤碰到一個硬物,發(fā)出“砰”的沉悶聲響,沈舒窈趕緊放下鐵鋤,用手拋了起來,一個密封得嚴嚴實實類似于酒罐的器皿驟然出現(xiàn)。

  她充滿疑惑地將層層包裹打開,一個繪著梅蘭竹菊的青花瓷酒罐,蓋子揭開,里面有一個錦盒。

  沈舒窈伸手將其掏出,上好的蠶絲制成的綾錦織品,繡著麒麟踏祥云圖案,富麗堂皇。她慢慢將錦緞掀開,一塊細密溫潤,浮雕蔥聾神獸,通體無暇的雪玉。

  東風裊裊,香霧空蒙,廊前花枝輕顫,散落一地漣漪。沈舒窈不知為何父親會用這么隱晦的暗示,但以她對父親的了解,想必此事定然事關(guān)重大,腦海中自然想起孟致遠彌留之際那聲“主子”。這一切是否有所關(guān)聯(lián)?她越發(fā)困頓,百思不得其解。

  沈舒窈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她抬手輕揉眉心,將一切她認為匪夷所思的想法通通趕走。隨后把櫻桃酒埋存于樹下,轉(zhuǎn)身進了書房,順便將錦盒放到書架后墻壁的暗格里。

  湛藍的天際宛如碧玉般澄澈,萬里無云,豐沛鮮盈的暖陽傾散,大地抹上耀眼的金輝。

  普興坊西市,亭臺樓閣,酒肆勾欄,琳瑯滿目,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吆喝聲,熱鬧非凡。

  一陣鑼鼓喧闐,四周的人群逐漸圍攏,一個長相清秀,氣質(zhì)淡雅的男子,手持一根兩丈長的竹竿,竹竿上綁定著一個十五尺見方的鏤空木樁長形架子。只見他將竹竿的底端置于額前,長臂舒展保住平衡,竹竿似天梯般直達天上瓊樓玉宇。

  少頃,一個嬌小玲瓏,眉目如畫的女子雙手各持三尺見方的細桿數(shù)根,男子長臂緩緩收回,雙手交疊垂至膝蓋處。見那女子望著男子微微一笑,猶如初綻的綺色百合,分外嬌艷迷人。

  女子抬腳踩在男子掌心,男子用力往上托舉,那柔弱的身姿已攀至竹竿中央,女子雙腿緊緊纏繞住竹竿,須臾之后,已達瓊樓,她仰臥在頂端,緩緩將手中的細桿展開。

  這時,一個懷里抱著一疊圓盤的胖丫頭走來,她將三個圓盤遞給男子,男子輕輕接過,“嗖”地一聲往天上拋去。人群里頓時安靜下來,只聞低低的抽氣聲和咂舌聲,氣氛緊張地為那女子捏了一把汗,唯恐稍有不慎砸到別處使她跌落下來,性命不保。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纖細的左胳膊往上一揚,三個圓盤盡數(shù)落到細桿之上,隨后又是“嗖”地一聲,女子右胳膊微微一抬,三個圓盤穩(wěn)穩(wěn)落入細桿之上,隨著女子手里的動作似陀螺一樣旋轉(zhuǎn)起來。

  胖丫頭又拿來一把細桿分于兩撥遞到男子手中,細桿舒展似太極扇般松柔慢勻,輕靈圓活,胖丫頭將圓盤一個個“嗖嗖”朝男子擲去,只見那男子臂力一旋轉(zhuǎn),所有圓盤立在細桿頂端,轉(zhuǎn)如旋床。

  人群中頓時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吶喊聲,“老朽真是開眼了,世間盡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絕技,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此等技藝要練至爐火純青少說也得七、八載,真是令人嘆服,嘆為觀止?!?p>  “兩個人的配合也很重要,女子的身量通過長長的竹竿傳至男子的額頭,不僅保持平衡時承受住重力,關(guān)鍵是他手中也要催動轉(zhuǎn)盤,這登峰造極的技藝算得上是雜耍界鼻祖?!?p>  忽然,蓮兒拉了拉沈舒窈的衣角,興奮道:“小姐,早知道京城這么多熱鬧可看,當初就應(yīng)該早點回京,害我錯過了那么多好玩的?!?p>  言畢,她又重重地鼓掌,扯著她一貫的大嗓門,喊道:“實在是太精彩!太厲害了!”

  沈舒窈郁悶地白了她一眼,手指戳著她的腦袋,道:“你個臭丫頭,你一天到晚的不著家,野得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現(xiàn)在還好意思怪起我來了?!?p>  蓮兒偏了偏腦袋,又吐了吐舌頭,捂嘴偷笑起來。

  “我說諸位,說了半天還沒打賞呢,且看人家小兩口辛苦忙活半天,日上高頭,汗流浹背,怎么著也得給人家留幾個茶水錢吧?”

  有人抬手一揮,高亢一聲:“來來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眾人紛紛開始翻自己的腰包,胖丫頭捧著一個托盤走過來,沈舒窈也將一塊碎銀子投擲圓盤之中,頃刻間胖丫頭手中的托盤里就堆滿了碎銀和銅板,此刻女子已經(jīng)從竹竿頂端下來,轉(zhuǎn)身朝后面去了。

  由于打賞的實在太多了,胖丫頭幾乎忙不過來,男子全身已經(jīng)被汗?jié)裢噶?,粗布衣衫皺皺巴巴地貼在他挺拔的身軀上,他猶豫了一下,隨手拿了托盤過來,一邊接過賞銀一邊道謝。

  突然,一枚繡著忘憂萱草脹鼓鼓的緋色荷包,放進了圓盤之中。男子些許驚訝,向他們這樣街頭賣藝雜耍的人得到的打賞最多就是碎銀子和銅板,還從未有人如此慷慨大方,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對他另眼相看的是何等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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