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麻煩都與你無關(guān),是我自己的事處理不好,才會把麻煩轉(zhuǎn)移到你的身上。”張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原本就寬廣的胸膛看起來更壯實(shí),然后又一口將所有的氣都嘆了出來。
張榮伸出手來,想捏一捏陸西季的臉,結(jié)果陸西季的整個頭下意識地退縮了一下,他趕緊把手縮回來,“我會盡快處理好這些繁瑣事的。你要等我?!?p> 那句話,說得那么自然而不做作,像是誓言,又像是承諾,在滿城飛絮的時節(jié)里,顯得是那樣動聽,以致陸西季在那一刻都恍了神。
那個畫面,仿佛被定格并收藏起來了一樣,陸西季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總是能回憶起當(dāng)時的所有細(xì)節(jié)。
天空很干凈,白云很白,一樹繁花在張榮的身后搖曳,風(fēng)兒緩緩吹過,精致小巧的粉色花瓣像清明時節(jié)的細(xì)雨一樣,不急不慢地飄撒下來,陽光穿過花雨,落在張榮的側(cè)臉上。
種種迷離而美好的景象,都在襯托著張榮那雙堅定的眼。
腦?;貞浿械膹垬s,張開了嘴說了一些話,那些話是什么內(nèi)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堅定的眼神,就像一支箭一樣,穩(wěn)穩(wěn)地扎進(jìn)了陸西季的心里。
陸西季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神,那種載滿星辰,載滿承諾,又是那么堅定的眼神,徹底印在了陸西季的腦海里,時刻都是那么的清晰,想抹都抹不掉。
是心動了嗎?
可是陸西季并不覺得她喜歡張榮,她只是被張榮當(dāng)時的眼神給折服了?;蛟S被折服也是另一種喜歡,也或許不是。
慢慢的,陸西季開始疏遠(yuǎn)張榮,她并不是討厭那個長得又高又俊俏的男孩,她不喜歡的,只是那一種不夠確定的感覺。
而且有朱晶晶的擾亂,讓陸西季更加想離張榮遠(yuǎn)一點(diǎn)。她不喜歡打擾到誰,也不喜歡被誰打擾。
大概這是回避型依戀的人都會有的害怕吧?
她開始不在論壇上發(fā)表任何東西,也不去江邊公園或壘灣公園,她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銷聲匿跡,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散心,有時候會穿越一整條長街,卻又什么東西也不買,有時候會隨便坐上一輛巴士,然后在隨便一個站點(diǎn)下車,四處看看這座城市不一樣的感覺。
不知不覺,成師蔭的婚禮快到了,她在想著到底去還是不去為好呢?
如果去,需要什么理由么?
如果不去,也需要什么理由么?
她去問沅俏兮,“我到底該不該去參加成師蔭的婚宴呢?”
沅俏兮這樣回答她,“去,當(dāng)然是去,人們總愛對未完成的事持有更深的執(zhí)念,你去參加成師蔭的婚宴,就可以給自己畫上一個句號了,就當(dāng)作是有始有終,有點(diǎn)儀式感地去結(jié)束一段回憶?!?p> 結(jié)束一段回憶。
到底是一段怎么樣的回憶,需要畫上一個句號呢?
年月確實(shí)足夠久遠(yuǎn),記憶卻依然清晰。
陸西季想起了那個夏天,她是怎么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成師蔭,又怎么暗中去保護(hù)他,又如何偷偷地在他的課桌里塞糖果,又怎么偷偷地給他的杯子裝滿水……
一切的一切,都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她所有的付出,都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
沒有結(jié)果,就會有所遺憾,有所遺憾,或許一輩子都會陷入這種難堪的回憶之中無法抽身。
她對成師蔭早就沒有感覺了,但是她為成師蔭所做的事,依舊是那么難堪而卑微地刻在陸西季的腦海里。
是時候跟過去的自己說再見了,那種靦腆、害羞、隱忍,都該畫上一個句號了。
她不喜歡以前的自己,以后也要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那么,就此畫上一個句號吧。
遠(yuǎn)赴千里,去喝一杯酒,然后大睡一覺,一切就統(tǒng)統(tǒng)都重新開始。
在陸西季下定決心要做某一件事的時候,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里,有一對父母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他們的兒子。
“朱晶晶的父親可是你爸我的恩人,你能被朱晶晶喜歡,我們都很高興,可你怎么可以這樣不識抬舉,天天癡迷那個窮姑娘,這又是何必呢?”快要禿成地中海的一個男人滿眼焦急,而他眼前的兒子一直雙手抱在胸前,臉轉(zhuǎn)向一邊,就是不說一句話。
“朱晶晶她爸那么有錢,你入贅?biāo)麄兗?,你的好日子就來了。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滿頭卷發(fā),體態(tài)臃腫的老母親也在一旁跟著說道。
他們的兒子不耐煩地轉(zhuǎn)正臉,“當(dāng)初媽帶著我改嫁第三次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明白,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事,與任何人都無關(guān)的了。你們說什么,我都是不會聽的。”
“怎么就會與任何人都無關(guān)呢?”老父親氣得手都抖了起來,“你可是我們的兒子,你做事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
“我為什么要考慮你們的感受?當(dāng)初也沒誰考慮過我啊,媽你第一次帶我改嫁的時候,我被那個男人打,你可曾心疼過,你為了取悅那個男人,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了,當(dāng)時我還那么小,還要天天被虐待。我該用什么去彌補(bǔ)我這本該快樂的童年?”
他們的兒子一臉幽怨地看著母親,“媽,你嫁了那么多次,都沒嫁對過一個好男人?!?p> 父母倆氣得都要爆炸了,異口同聲地嚴(yán)肅地喊了聲他們兒子的名字。
——“劉繁!”
——“張榮!”
忽然氣氛突然安靜,三個人面面相覷。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兒子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為那不堪回首的過去,我給你道歉,是我這個做媽的不懂怎么去做好一個好母親,可這普天之下,有誰不是第一次當(dāng)?shù)鶍尩摹?p> 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是第一次做事,那都肯定是沒有經(jīng)驗的,可你也別忘了,你也是第一次給別人當(dāng)兒子啊?!?p> 母親在苦口婆心地對兒子解釋著,神情糅雜得像是蒙上了一層濃霧,自責(zé)、悔恨、憤怒、心酸,全都展現(xiàn)在那張滄桑的臉上。
“爸也給你道歉,是爸沒照顧好你們,讓你們這些年受苦了?!逼綍r木訥安靜的父親,居然也跟兒子道歉了,這讓兒子相當(dāng)驚訝,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父親,忽然間,竟覺得這一刻的父親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