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年輕人回答道,他并沒有借機詢問蕾娜的名字,不過出于禮貌蕾娜還是告訴他道。
“我叫蕾娜?!?p> 驢車不同于馬車,再加上車里裝載著滿滿的貨物,行駛得非常緩慢,比起速度所帶來的激情,這樣的緩速也不是沒有它的優(yōu)點,比如可以悠閑地享受著路邊的景色。
“話說,蕾娜小姐?!鄙倌瓯R克與蕾娜的對話也變得頻繁且熟絡起來,“你是貴族嗎?”他問道。
“是的?!崩倌炔]有隱瞞。
“果然啊……”少年自言自語道。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像你這樣的貴族還真是少見呢?!北R克說道,“肯坐在滿是藥草的驢車里和我攀談。”
“是嗎?”蕾娜倒是被少年給逗樂了,她笑道,“難道貴族就一定要坐在家里一邊訓斥著下人一邊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
“那倒也不是…”盧克搖了搖頭。
“還是把話題轉移到你身上吧?!崩倌冉苹卣f道,“你之前說過,你只有十五歲吧?”
盧克點了點頭。
“我十八了,比你大三歲,按理說你應該叫我姐姐才對。”
“???”
盧克承認有些跟不上這個女人的腦回路。
“你有提到過,母親生病了?”蕾娜問道,“如你所見我是一名魔療師,或許有方法可以幫到她也說不定?!?p> “血咳?!?p> 盧克默默地吐出了兩個沉重的字眼。蕾娜的心也頓時“咯噔”一下。
“真是抱歉……我不該談論這種話題?!?p> “沒事?!?p> 說道血咳,所有人都會變得凝重起來。
這是一個圣卡萊納醫(yī)師們至今為止都無法解決的癥狀,它是一種來歷不明的慢性疾病,表現(xiàn)在人身上的癥狀也僅僅只是單純的咳嗽,不會通過唾液傳染。
這聽起來似乎威脅不大,但是這種病的致死率非常的高,患者通常都會在發(fā)病后的三到五年里痛苦的死去,因為死前會咳出大量的血,被俗稱為血咳。
氣氛忽然間有些許沉重,路也變得更加陡峭。
驢車顛簸著在粗糙不平的路面上忽上忽下,偶爾有幾包草藥掉在路面上,于是他們便只能停下車來將它們再次撿起。
“噓!”
在將一包草藥放回驢車之后,蕾娜驟然警覺了起來,她的眉頭緊皺,小心地環(huán)顧著周圍。
“怎么了?”盧克見狀輕聲問道。
“有兵器和馬蹄的聲音,大概就在附近?!?p> “什么?”
盧克跳下了馬車,將耳朵緊緊地貼在了地面,他聽到了雷娜所說的聲音,那金屬間的碰撞以及慌亂的馬蹄聲,只是聲音太過雜亂,根本就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該不會是強盜吧?”盧克猜測道,“我們要快點趕路了。”
他趕忙跳上了驢車,“快上來??!”他對蕾娜喊道。
“不,停車別動!”蕾娜小心地從腰間取出了自衛(wèi)用的短匕首,“不像是強盜,強盜不會有這么整齊的馬蹄聲,這聲音分明是軍隊。”
盧克默默地停住了驢車。
“我去前面那個坡看看?!崩倌容p聲道,她將匕首扔給了少年盧克,“喂,會用吧?”
“???”
盧克慌亂地撿起了匕首,結巴道,“算,算是會吧…”
“那你先待在這里別動?!崩倌葒诟赖?。
“我…”
盧克想說“我陪你一起去。”但是看著自己握著匕首顫抖的雙手,最終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將驢車驅趕到了一塊巨大的天然巖石后面,緊惕地注意著周圍的聲音。
蕾娜空著雙手悄悄地摸到了山頭,輕輕剝開一叢近有一人高的雜草向下眺望,她看到了幾名白色的身影被一隊騎士所追趕。
那身裝飾,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是一定在哪里見過,白色的披風,皮革軟甲以及掛著藍布條的長槍。
“妖精騎士!”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大哥艾力克斯前年回家探親的時候就是這幅裝扮,這是隸屬于妖精艾思薇兒的特殊軍隊,素有“王國之盾衛(wèi)”稱呼的妖精騎士。
妖精騎士的地位在圣卡萊納王國非常特殊,這是一支守衛(wèi)在王國西境的特殊部隊,他們?yōu)楣爬系难癜嫁眱盒е?,?zhàn)斗在抗擊邪祟的一線。
他們不為名利不為金錢,只做王國最堅固的護盾。任何人都沒有調遣這支部隊的權利,即使是國王,對他們來說,妖精的神諭才是最高指令。
蕾娜很好奇妖精騎士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天目城這座中部城市,還被一隊人馬所追殺。
這幫人的裝扮雖然經過偽裝,但蕾娜還是能從他們所騎的戰(zhàn)馬能夠看出這是隸屬于維洛斯伯爵的鐵衛(wèi)軍團,他們百密一疏,忘記卸下了帶有濃濃鐵衛(wèi)軍風格的龍角形馬具。
不過,究竟是什么使鐵衛(wèi)軍團跨越了省界來追殺妖精騎士?此事絕不簡單,恐怕關系重大。
妖精信仰是圣卡萊納古老的傳承,妖精騎士乃是與妖精簽下契約的戰(zhàn)士,追殺妖精騎士,就是與妖精艾思薇兒為敵,往大了說簡直就是與整個圣卡萊納王國當局為敵,在蕾娜看來這只軍隊簡直“大逆不道”。
“那隊騎兵為什么要追著三個白袍人?”
盧克爬到了雷娜身旁,他終究還是沒壓制得住好奇心跟了上來。
“那是妖精騎士,追在他們后面的是維洛斯伯爵手下的鐵衛(wèi)軍團。”蕾娜如實回答道。
一聽到妖精騎士,盧克面色一凝,他死死地咬著嘴唇,兩只手用力抓扯著地面上的雜草,“妖精騎士…”
“你怎么了”
蕾娜見盧克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擔憂地問道,“喂!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下方的戰(zhàn)況愈演愈烈,鐵衛(wèi)小隊憑借著馬匹的優(yōu)勢將三名妖精騎士逐漸包圍了起來,十幾個人輪流分批次進攻以消耗后者的體力。
“我勸你們放下武器投降吧,伯爵大人向來賞識人才,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只要加入我們,這個天下都唾手可得,又何必為了信仰而丟掉性命呢?”
鐵衛(wèi)隊長騎在馬上,舉著沉重的騎士長槍對著三名妖精騎士勸降道。
“我呸!”年長的那名妖騎不屑地望向騎士,譏笑道,“即使是為了信仰丟掉性命也比你們這群叛徒要好上千百倍?!?p> 他望向了身旁兩名目光堅毅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就讓我我們最后來一場蕩氣回腸的戰(zhàn)斗吧!”
這兩位是今年剛剛加入妖精軍團的新人,一位叫做威爾遜,一位叫做唐納德,老兵約翰清楚的記得第一天加入妖精兵團時這兩名年輕人相互之間還不太融洽,經常因為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
“為了艾思薇兒大人?!眱擅贻p人的眼中絲毫沒有懼意,反而格外冷靜,瞳孔間盡是決然與堅毅之色。
“哈哈哈,為了艾思薇兒!”
老兵約翰仰天大笑,“一切都是為了艾思薇兒大人!”他今年五十三歲了,早已經過了退役的年齡,但他依舊還堅持留在妖精軍團中,選擇為了艾思薇兒,為了正義而戰(zhàn)。
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在軍團中一抓一大把,對他們而言,這就是此生的意義所在,成為妖精騎士就是此生最大的榮耀,這個榮耀勝過封侯封地。
“可惜了。”鐵衛(wèi)軍隊長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也是一名久歷戰(zhàn)斗的老兵,對于眼前的這幾名妖精騎士著實佩服不已,說起來曾經他也想加入妖精騎士,只是沒能得到妖精的眷顧而遺憾投奔了維洛斯伯爵。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愿艾思薇兒能夠寬恕我等,他在心里默念著,舉起騎槍沖了過去。
盧克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他緊盯著山坡下的妖精騎士說道,“我的老爸也是妖精騎士。”
“已經十年了,他從來沒有回來過?!?p> 妖精騎士們被鐵衛(wèi)軍團團包圍,一輪又一輪的進攻下年老的約翰第一個支撐不住了,長槍從他手中滑落,他跪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滿是恐怖的傷口往外流淌著鮮紅的血液。
“到此為止了嗎?”
他抬頭看向天空中的太陽,如同三十年前一樣明媚。
血光一閃,一鐵衛(wèi)騎士沖過來砍下了約翰的頭顱,他的兩眼中滿是貪婪的目光,興奮地將老約翰的頭顱扔進了布包里。維洛斯伯爵親口答應過,每一個敵人的頭顱都能得到三百枚軟銅幣的獎賞。
“給約翰報仇!”
兩名年輕人見戰(zhàn)友犧牲幾近瘋狂,他們已經全然不顧鐵衛(wèi)軍的攻擊,僅僅不斷地用長槍向著馬上的敵人扎去。
這種不怕死的氣勢有那么一瞬間打散了這支十幾人的鐵衛(wèi)小隊,不過在隊長的帶領下兩名年輕的妖精騎士還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們的長槍依舊牢牢地握在手中,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妖精騎士的驍勇。
鐵衛(wèi)們割下了剩余二人的頭顱,并沒有在此地多做逗留,他們僅僅只帶走了同伴的尸體,便匆匆向北離去。
“我要去看看?!?p> 盧克連忙爬起身來。
“喂,等一下!說不定那群騎士還沒有走遠。”
然而盧克根本不管蕾娜的勸慰,奔跑著向著坡下沖去。沒辦法,蕾娜只能跟著他一起下來。
五六具尸體雜亂的散步的草地上,鮮血染紅了地面,以及剛剛冒出新芽的星蘭草,空氣中血腥味濃烈,每一個細節(jié)都殘存著剛才那番激烈搏殺的影子。
“騎士名冊…”
盧克竟然如此膽大的在三具尸體上翻找著騎士名冊。不得不說,蕾娜有點佩服這名少年了,他的適應力之強,普通人恐難以企及。
她理解盧克的做法,只要找到騎士名冊就能夠知曉他父親的行蹤。
“妖精名冊”是妖精騎士所特有的裝備,他們每個人都會攜帶在身上,這本名冊唯一的作用便是顯示所有妖精騎士的名字,如果死了,那么名字就會從名冊上消失。
雖然不知道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最為傳統(tǒng)騎士名冊已經延續(xù)了上千年。
“找到了!”
盧克心情復雜地從尸體中翻出了一本黑色的名冊,上面雕鏤著金色的星芒花,是它,沒錯。
只是,當面對名冊的時候他卻沒有勇氣去翻開它,他惶恐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但理智告訴他這種可能卻非常大,十年了,試問有誰十年也不曾回家?
最終盧克也沒能有勇氣打開名冊,他不想去面對這可能性高達百分十九十九的“事實”。幾經掙扎下,他隨手扔下了騎士名冊。
那個人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他們約定過,才過去十年而已…
“盧克,爸爸向你保證,等你二十歲成人禮的那一天一定會收到最棒的禮物,但你也要保證在家保護好媽媽和弟弟?!?p> “我們拉勾,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