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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第三十一章 在可怕的希望里永久地沉醉

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蓮?fù)轑 5556 2020-05-05 23:18:46

 ?。ㄒ唬?p>  快到清明了,夏邇接到夏聰?shù)碾娫?,說父親生病住院了。夏邇匆匆趕回了蓮城。

  夏邇走進病房,看見窄窄的病床上,父親干瘦的身子陷在白色的被褥里,蠟黃的手有氣無力地攤在被褥上,似乎和那深陷緊縮的身體并非一體。夏邇走過去,輕喚一聲:“爸!”

  父親睜開微閉的眼,用耳語般的聲音說:“你回來了!”父親的話前所未有的輕柔,也前所未有的微弱。

  夏邇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片哀憐,她坐到床前的凳子上,用右手拉住父親的左手。這是夏邇長大后第一次觸碰父親的身體,可這兩只手卻似相識已久的老友一般,自然而迅速地扣在了一起。夏邇輕輕說:“爸,沒事的!”

  “……我知道,你們……都在瞞我……”父親側(cè)過臉去,語聲哽咽。

  “爸,你沒什么大事,真的!”夏邇站起身,看見有一滴淚正慢慢地滑出父親的眼角。夏邇心里一顫,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父親的淚水,而這一滴淚水,沖走了她心里對父親的所有不滿與怨恨,卻留下了最底層的那片無法言說的酸楚。

  夏邇安撫好父親,看著他氣息平靜地睡熟,就和夏聰一起去見了父親的主治醫(yī)生,得知父親是肺癌,所幸發(fā)現(xiàn)的還算及時,來得及做手術(shù)治療。姐弟二人于是和醫(yī)生商定好手術(shù)的時間,又回病房接看護了父親一天的母親,伺候父親洗漱妥當(dāng)后,母子三人才回到夏聰家中。

  母親坐在客廳的暗影里,和夏邇隔著一個沙發(fā)的拐角,輕輕地啜泣著。

  “媽,你不用擔(dān)心,可以做手術(shù),又不是不能治了……”夏邇安慰道,可癌癥畢竟是癌癥,又怎么有把握說可以治好?夏邇的話明顯底氣不足。

  “我是早都覺得不對勁了,可你爸他倔!他倔,你們是知道的,就是不肯到醫(yī)院檢查!這次要不是你弟弟把錢都交了,他還是不得來醫(yī)院檢查的——”母親的目光穿過暗影,投向夏邇所在的方向,但夏邇知道,這目光并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身后那片虛空中漂浮?!赣H已是六神無主了。

  夏邇也挪進那片暗影,那是擺在茶幾上的一束鮮花被對面的落地?zé)粽丈浜?,投過來的一片陰影。夏邇撫住母親的手,說:“只要可以手術(shù),后面再化療、放療,癌細胞就可以被殺死了!真的,媽,你別不相信??!”

  “我信……可就怕不容易啊!哪有那么容易的……”母親哀傷地嘆一口氣,反手捏捏夏邇的手,不再啜泣了。

  父親做完手術(shù),更加羸弱的身子像一片羽毛一樣,輕輕地覆在病床上。床頭木凳上目光哀憐的母親,烙在窗臺上刺目的白亮陽光,和陽光里似乎永遠靜默不動的梧桐葉的暗影,仿佛是父親病中時間寂寞前行的見證。

 ?。ǘ?p>  病房外的時間卻并未放慢匆促的步伐,很快便到了勞動節(jié),周仲篪雖在高三,卻也放假三天。夏邇打電話叫他自己坐火車回蓮城,自己去接站。

  五月一日那天,夏邇開車出了廠大門,快到街上時才發(fā)現(xiàn),大街上竟堵的水泄不通,一看時間,已經(jīng)快九點了,如果還這樣堵在路上,恐怕就趕不上周周到站的時間了??蛇@樣的堵車在城市里已越來越平常,誰也沒有辦法,夏邇只能小心翼翼地隨著車流慢慢向前挪。突然夏邇看見路邊出現(xiàn)了一條岔路,仄歪不平,土石裸露,也不知通向哪里。夏邇望望那路,曲曲折折,似乎盡頭另有蹊徑,夏邇咬咬嘴唇,離開水泄不通的主路,把車開進了那去向不明的岔路,心想大不了再轉(zhuǎn)回來,反正結(jié)果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車在山路上開出不遠,拐過一個彎,徐徐地盤上了半山腰。夏邇看見半山腰出現(xiàn)了一條嶄新的柏油馬路,幾乎沒有車往來。夏邇高興地開上去,路卻延伸進了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也是嶄新的,白燦燦的燈光映著白燦燦的墻,亮敞得和隧道外沒有區(qū)別。夏邇用力一踩油門,耳旁有呼呼的風(fēng)聲,兩邊的墻快速后退。突然,夏邇看見墻上出現(xiàn)了一道出口,似乎能容一輛車通過,里面好像有人影。夏邇停下車,走進那通道,想打聽一下這隧道的去處,里面卻是一道兩面墻夾成的彎道,另一頭又拐回到了隧道里,兩個穿著黃色馬甲的人正背對著夏邇,一個站立,舉著長柄木刷粉著高處的墻面,一個蹲身,捏著小小的長毛刷涂著低處的墻根。聽見夏邇的腳步聲,兩人一起回過頭來。站立的是個須發(fā)斑白的男人,蹲身的是個體態(tài)臃腫的老年女人,臉上都汗涔涔的。

  “姑娘,你是在找出口嗎?這里可不是出口,要出去啊,要一直往前走!”女人看著夏邇,圓臉泛著笑意。

  “哦,那這上面……”夏邇指指頭頂。

  “上面壓著山,好大的幾座山壓著呢!”

  “那這里是……”夏邇又指指這正被粉刷著的通道問。

  “這里是——老頭子?”女人喊一聲已經(jīng)回過頭去繼續(xù)刷墻的男人。

  “這是緊急避險的地方,有啥意外了,進來躲一躲可以,出不去!從外面接著往前走吧,再往前走走就能出去了!”男人懶洋洋地答。

  “出去了是哪里?還在城里嗎?”

  “出去了就是新城區(qū),不在老城區(qū)了,一出去就到新城區(qū)了!”男人轉(zhuǎn)臉瞟一眼夏邇,似笑非笑的。

  “那不就是從最東邊穿到最西邊了?這么快!”

  “是啊,一轉(zhuǎn)眼就穿過去了,快得很!對了,這路都還沒有通車,你是咋進來的?”女人此時才想起這隧道還在修建中,是不允許有車通行的。

  “我看到這路挺好的就開進來了……我不知道……”如此寬闊的大馬路上,一路都只有自己,要說不知道這是條尚未開通的路,恐怕沒人會相信,夏邇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著。

  “老頭子,口上的石墩子你是不是沒擺出來?”女人問男人。隧道口的確沒有什么石墩子,可那入口的墻邊似乎蹲著幾個方形的東西,夏邇沒有細看。

  “擺不擺有啥區(qū)別?想過來的你攔不住,不會來的就不會來?!蹦腥诉€是不回頭。

  “……”女人像是聽?wèi)T了男人這樣敷衍卻又讓人無可辯駁的話,對夏邇笑笑,不說話了,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刷她的墻根。兩人都不再理睬夏邇,兩個背影像貼在墻面上的剪紙似的,整體很是黑白分明。

  夏邇走出來,坐上車,發(fā)動,輕踩油門,向前開去……前方是大片大片的亮白,隧道的出口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遠得看不到盡頭??勺屜倪儧]有想到的是,出了隧道眼前豁然開朗,自己已從山丘綿延的城西來到了一馬平川的城東,擁堵的人潮已換作了空廣的原野和人車稀少的闊而簇新的大馬路,原來這尚未開通的隧道竟然有縮地之術(shù)的神奇,蓮城新建的動車站也恰在城東一隅,距離隧道出口不過幾分鐘的車程而已。夏邇一踩油門,向車站飛馳而去。

 ?。ㄈ?p>  父親出院了,有母親照顧,夏邇回到中州,依舊一邊打理生意,一邊照顧兒子,盡管周周上高三后住在學(xué)校,只有月底放月假時才回來兩天,人也懂事了很多,夏邇不再擔(dān)心兒子不懂事胡鬧了,卻又開始心疼他。

  “媽,我體考過了就該文化課了,還要下大功夫才行!”周周大口啃著燒雞說。

  “嗯,我已經(jīng)找好培訓(xùn)的地方了,是一個客人推薦的,說她女兒是在那里學(xué)的,效果特別好?!懵裕喑渣c!”夏邇看著兒子黑瘦臉上的創(chuàng)可貼,拿著雞腿的手上的紫色瘡疤,心疼不已,為了體考,兒子拼命訓(xùn)練,那股不怕吃苦的勁頭完全出乎夏邇的預(yù)料。

  “有效果就好!”周周不抬頭,繼續(xù)吃雞,“是一對一的嗎?”

  “是一對一?!?p>  “那費用挺貴啊,得花多少錢?。 ?p>  “只要你能提高成績,花多少錢也值得。你放心,供你學(xué)習(xí)的錢媽媽還掙得到!”夏邇笑著說。

  “我讓我爸也出點,不能你一個人出,我也是他兒子嘛!”周周突然說。

  “他……不找他也行,我可以承擔(dān)?!毕倪円汇叮龥]想到周周會說這樣的話。

  “我是他兒子,他也要盡責(zé)任??!放心,我爸會同意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周周沖夏邇一挑眉毛,充滿信心地說。

  “那——行,你想跟他說就跟他說。你說的沒錯,他當(dāng)然會同意,他是你爸爸嘛!”夏邇并不很計較周剛是否和自己一樣盡到了撫育兒子的責(zé)任,但如果兒子需要父親的關(guān)心,她是絕不可能阻攔的。

  “媽,你有沒有什么心愿?。康任覍碣嵉藉X了,你想要什么就給你買什么!”周周突然又說。

  “怎么,想快點長成男子漢了?沒關(guān)系,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就安心地慢慢長大,越慢越好!”夏邇笑著說。

  “大人不都是希望孩子快點長大的嗎,你怎么還要我慢點?”周周嚼著滿嘴的雞肉,一雙大眼不解地看著夏邇,臉部已很硬朗的輪廓線隨著嘴巴的活動更加突出了。

  “媽媽可不希望你長大,現(xiàn)在你還需要媽媽,愿意回來看我,等你長大了就會離開媽媽,不要媽媽了!”夏邇故意嘟起嘴巴說。

  “怎么會?我不是那種人!”周周卻笑了。

  “你就是那種人,小孩都是,長大了就要飛走?!毕倪円残Α?p>  男孩和女孩都想長大,男孩都說自己要變成男人,因為變成男人就變成了強者,女孩卻不說自己要成為女人,女人仿佛是被男人征服和占有的弱者,而不再是那個屬于自己的女孩。女孩是上帝造的,女人卻是男人塑的,因為絕大多數(shù)女人會配合著男人的喜好,自我打磨成令男人賞心悅目的樣子。男人也自我塑造,以上帝為模本,想掌控除自己之外的一切。但其實,最接近上帝形象的男人在現(xiàn)實中并不討喜,因為上帝造人和救人,都是站在人類的反面,想做上帝,就意味著你是另類。所以絕大多數(shù)的男人只想做男人,而不想做上帝,也做不了那個唯一絕對的上帝。

 ?。ㄋ模?p>  生活里,大多數(shù)人都會為著男人和女人的事無端地操心,夏邇的一個新聘美容師就讓夏邇陷入了這種盲目而令人費心的糾葛之中。這新美容師叫李汝,是李燦燦的堂侄女,二十出頭,瘦弱不堪,聲細如蚊,但發(fā)烏膚白,衣著講究。無論你問她什么,她都會若有所思地答你一句“好像是吧”,便再無下文。她是燦燦的親戚,夏邇自然很是關(guān)照。有一次夏邇接到燦燦電話,說李汝的父親來中州了,要過來見李汝。李汝恰好請了事假,不在店里,夏邇打她電話,沒人接聽。夏邇沒有辦法了,只好到她租住的地方去找,待尋到處所,敲門卻無人應(yīng)答。再打電話,居然通了?!榜R上就到門口!”李汝如蚊的聲音不慌不忙,幾乎要斷掉似的。

  “馬上”了接近半個小時,李汝瘦弱的身軀像風(fēng)中的銀杏葉,被一雙似乎不合腳的樂福鞋拖著,顫抖著小跑過來。一個和她同樣瘦弱的高個男孩緊跟其后,T恤領(lǐng)口處露出刀片般薄而尖的鎖骨,干癟的形體在兩只大而機靈的眼睛的襯托下,仿佛還沒來得及年輕,就匆匆老去了。幾個購物袋卻穩(wěn)穩(wěn)地拽在他幾乎皮包骨的手里。他略略閃了夏邇一眼,不說任何話,低頭繼續(xù)盯緊手機。

  李汝用一片白鐵鑰匙扭開門鎖。一股食物腐壞霉?fàn)€的氣味馬上鉆入了夏邇的鼻孔。夏邇在門口定住身體。屋內(nèi),地板上到處是鼓鼓的外賣包裝袋,床上、桌椅上成團的被褥、衣褲,柜門、抽屜一律敞開。李汝袋鼠一般跳進去,轉(zhuǎn)眼捧出一個白瓷的杯子,饑渴地喝水。那杯子和她剛繪的白色美甲一樣,白的發(fā)亮,干凈的出奇。更出奇的是李汝的臂彎處已伏著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藍眼睛呆萌地看著夏邇,骨瘦如柴,也像極了李汝。

  “好像是吧?!崩钊曷牭较倪冋f父親已經(jīng)到中州來了,想要見她,咽下一口水,若有所思地說。似乎無論夏邇問或說什么,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個:“好像是吧。”

  李汝的前一任男友是夏邇介紹的,這也是李燦燦要求夏邇格外關(guān)照的內(nèi)容之一。但說實話,夏邇對保媒拉纖根本一竅不通,不過是為了完成這項任務(wù)。夏邇放眼周圍沒有可做目標(biāo)的相識之人,只能再請托店里的顧客幫忙,顧客們再輾轉(zhuǎn)請托他人。如此不知拐了幾個彎后,終于謀得一名年歲和職業(yè)均合適的目標(biāo),夏邇向李燦燦匯報后,介紹兩人見了面,敘了話,后續(xù)如何,自然就與夏邇無關(guān)了。順其自然,全看緣分了,李燦燦也如是說。但夏邇終究是缺乏那種所謂的俠肝義膽和古道熱腸,心里十分慶幸可以到此為止了,但一方面又為把李汝介紹給自己連姓名都沒弄清楚的男人后悔,害怕這兩個彼此原本是天各一方的陌生人,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懵懂中相識,糊涂地相戀,昏了頭地結(jié)成了夫妻,最終在現(xiàn)實的柴米油鹽里麻木了精神,遲鈍了靈魂,熱情日復(fù)一日地消亡,心腸日勝一日地冷硬。夏邇惴惴地覺得,盡管他們終究是要變得麻木、遲鈍、冷硬的,但不能是因了自己的緣故啊。至此,夏邇徹底明白,自己是決計不能再為人拉媒保纖的。

  好在李汝與那人交往了一段時日,不久分手了,這讓夏邇立刻生出媒人絕不該有的萬幸之感。媒人雖沒有做成功,但夏邇還又有別的關(guān)照項目,替李汝與家人傳遞各樣物件,于是多了幾次出入李汝住所的必要。所幸李汝很快自己戀愛了,就是那個瘦得動起來骨骼似乎都在磨得生疼的男孩,和李汝一樣,白得像新刷的墻壁,似乎稍稍用力白粉就會唰唰地落,露出白而泛青的骨頭。

  (五)

  大約兩三個月后,李汝突然宣布要結(jié)婚了。

  李汝和一個夏邇完全陌生的男青年給夏邇送來了大紅請柬,燙金的大喜字鼓突鼓突的,像要跳起來似的。夏邇壓抑著驚異,但仍然只能找到“恭喜”這個詞,翻來覆去、顛來倒去地說。

  “您是我們的媒人,我們是該好好感謝的!”中等身高,黑黃微胖的男青年抽動著嘴角,笑得很費力。

  聞言夏邇差點背過了氣,仔細些看他濃眉眼大厚唇,面容刀劈斧刻的一般,五官周正,但比較遺憾的是,仿佛是沒來得及打磨的雕像,線條磕磕巴巴的,既不硬朗,也不柔和,使得整張臉顯得粗糙而平庸。一副黑框眼鏡多少增添了一點文雅,但窄小緊俏,似乎能夾的鼻梁發(fā)疼,時髦感多于書卷氣。他竟然就是夏邇托人為李汝輾轉(zhuǎn)尋得的前任男友王君。

  李汝為什么要回頭和王君結(jié)婚?幾天后,消息通過李燦燦和李燦燦的七大姑八大姨輾轉(zhuǎn)傳至夏邇的耳中。原來二人分手后,李汝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經(jīng)過一番分析論證,孩子是王君的,于是“奉子成婚”。待這份驚喜傳達到夏邇面前,顯然木已成舟,不容更改了。夏邇發(fā)現(xiàn),生活中那些被當(dāng)做美談的緣份,其實可能都只是巧合而已,恰巧符合某些糊涂的愿望,某種荒唐的需要,某個完全沒有規(guī)矩的機緣,于是就成了眾人喜聞樂見的樣子了。

  婚禮那天,在擠滿笑臉的禮堂里,夏邇后悔到幾乎食不知味。

  自此,李汝日趨一日地胖了起來,又過了幾個月后,她的雙下巴已擠在曾經(jīng)瘦骨嶙峋的粗脖頸上,兩只肉乎乎的手撫著滾圓的孕肚,整個人像蒸熟的白面饅頭。仍然愛說那句等于沒說的話“好像是吧”,但已徹底脫去了少女的懵懂,蓬亂的劉海下,眼睛里蒙著呆愣,換成了一副確然是無知婦人的蠢相。李汝那青春的清瘦和那清瘦的青春,都一去不復(fù)返了。夏邇覺得自己犯了罪,將一個純凈的女孩推進了俗世的泥沼,于是她從頭到腳地油膩了起來。王君也更其肥胖,黃皮膚膨脹而潤澤,仿佛抹了油的蕎麥包子。夏邇有時候會想起那個皮包骨的瘦男孩,和那只雪白的貓,在出租屋的一片狼藉混亂中,倨傲狡黠得可笑,卻也真是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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