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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橫刀伴酒

第二十章:夜上五重樓

我有橫刀伴酒 星河無舟 3044 2020-04-23 12:24:15

  雷雨交加。

  一座恢弘壯闊、極盡奢華的府邸在夜色中風(fēng)雨飄搖。

  門前掛著兩只大白燈籠,門上的紅聯(lián)已經(jīng)撤下,換上了白底黑字的挽聯(lián),整座府上盡掛白幡,所有鮮紅的廊柱都被白布蒙上,哀聲一片。

  此時大門已經(jīng)被攻破,大隊的黑衣人持刀闖進府中,見人就殺,得到的命令是滿門屠盡。

  本就白色汪洋一般的府邸染上一道道猩紅血跡,在雷電閃過之中,愈發(fā)的觸目驚心。

  來犯之人出其不意,府里應(yīng)對不及,府上的披甲護衛(wèi)損失慘重,剩下的最后幾十人死守府里的正堂。

  正堂里也盡是白色一片,正中停著一口碩大華貴的金絲楠木棺材,其實雙方的人都知道,棺材里根本就沒有人,只有一把棺材主人原先所用的刀。

  棺材旁邊的一個幼小的孩子懵懵懂懂,對今晚的一切又驚又怕,看著背對著他的娘親手提長劍一身縞素,外面臺階下的護衛(wèi)們幾乎人人帶傷,血流如注,卻仍是死死地護在當家主母的身前。

  今晚已成死局,府里人人心知肚明,只是眼里飽含著的滔天怨恨,不知來日何時能雪。

  突然,一道身影落在那些黑衣人身后,帶著濃重的血跡和洶涌殺機,單手持劍殺透重重防御,徑直來到棺材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隨后轉(zhuǎn)身看著當家主母眼神詢問,主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人便抱起身邊的孩子,重重包圍的黑衣人見狀立即展開進攻,與臺階下的護衛(wèi)抵進廝殺,最后的關(guān)頭,孩子看著娘親默默提劍走出門外,伸出稚嫩的雙手大聲哭喊。

  一道沉悶的春雷在天際中炸響,吳冕猛地一睜眼,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做著同樣的夢了,尤其是聽師父說了武選恩科的事情以后,那一晚的情景就更加密集地在夢里出現(xiàn)。

  胖子起初還被吳冕嚇了一跳,漸漸地也就見怪不怪了,依舊鼾聲如雷。

  吳冕擦了擦汗走出茅屋,來到懸崖邊上,此時天還沒亮,他抬頭看著天空滿眼的烏云后劃過一道道閃電,一聲聲雷鳴響徹山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到底那晚的那些黑衣人是誰,又為了什么血洗自己的家,爹娘又為什么而死,那個救走自己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誰?

  一連串的疑問,吳冕一遍遍地問自己,可惜一點線索頭緒都沒有。

  他知道,如果還是個平民百姓,還是個默默無聞的人,這一大串問題,這一段血海深仇將永遠暗無天日,石沉大海,自己怎可安心?

  無論是宗門比拼拿到選送名額,還是去參加武林選拔萬里挑一,吳冕不管前路有多難走,他都必須闖上一闖。

  張宗舟定的選拔時間是在一年后,在這一年里,自己選取方向進行修煉。

  從臘月開始,張宗舟便叫吳冕在凍住的深潭上鑿開冰洞,運起內(nèi)功直下到潭底,不到萬不得已不許上來。

  冰水里寒冷徹骨,吳冕死死耐住透體的寒氣,運功閉氣,默念著張宗舟授他的龜眠之法,靜止不動。

  潭底幽靜深邃,四下無聲地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除了寒氣蝕骨,其實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吳冕在潭底閉氣龜眠,實在憋不住了才破水而出,在血脈的收縮和舒張中感受著微妙的氣機流動。

  冬去春來,瀑布的水量開始暴漲,吳冕便終日待在水龍吟那邊瘋狂打熬體魄,有時候徹夜未歸。

  慢慢地,能在潭底一待數(shù)個時辰,在夏日炎炎瀑布水量巔峰的時候也終于能穩(wěn)坐在圓石頂上。

  千尺白練源源不斷地轟然砸下,圓石上一位少年頂著頭上瀑布的萬鈞之力,挺直了腰板巋然不動。

  現(xiàn)在的吳冕不僅能上到圓石頂端,還能在瀑布沖擊之下每天打坐調(diào)息,一遍遍地默念參同契心法,為氣海拓寬蓄水。

  吳冕看著自己這段時日來的進展,也是滿心歡喜,敞著外衣,吹著不著調(diào)的口哨慢慢地走回茅屋,看見懸崖邊上,有個人正在等他。

  宇文丹青。

  吳冕一臉疑惑地問道:“宇文師兄,不去修煉,怎么有空到我這來啊?!?p>  “你放棄宗門選拔吧,你打不過我。”他面無表情地說。

  吳冕一愣,道:“既然你有自信我不是你的對手,何苦要來與我說這么一嘴?。俊?p>  宇文丹青沉默了半晌,道:“我已經(jīng)到三品巔峰,而你什么都不是,我穩(wěn)占上風(fēng)。而我,有非得殿試奪魁的理由,你又不是。所以你放棄吧,我不想傷害同門?!?p>  吳冕想了一下,答道:“每個人,你和我,包括以后遇到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有自己必須奪魁的理由,各有各的不同罷了,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是?”

  宇文丹青點了點頭,走出籬笆后拋下一句:“那就選拔見?!?p>  胖子回來時神神秘秘道:“跟你說,剛剛我遇見宇文丹青了,臉色跟吃了屎一樣難看。”

  吳冕白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好了,正吃飯呢?!?p>  胖子嘿嘿笑道:“無妨,我早習(xí)慣了。”

  “你習(xí)慣吃屎了?”吳冕戲謔地問道。

  胖子撇了撇嘴,無言以對。

  “他是來叫我放棄那個選送名額的,說他有必須殿試奪魁的理由。”吳冕夾了口菜,嘴里含糊道。

  胖子聞言一愣,問道:“這話找我說還差不多,他有理由,他什么理由?”

  吳冕搖了搖頭道:“不知,聽師父說這人不壞,只是因為長在嫡庶尊卑有序的家族,小時候受了很大欺負罷了。應(yīng)該是想要光宗耀祖,然后庇護他的娘親吧。”

  胖子怒道:“我最看不慣這些世家子了,他想怎樣就怎樣,他讓你放棄你就得放棄?不可能!咱千萬別慣著他啊,給我狠狠揍他!”

  吳冕笑了笑道:“我跟他說,我也有非奪魁不可的理由,咱們各憑本事,誰不行,誰就去武林大會接著選拔去?!?p>  胖子對他豎起大拇指:“夠爺們,對我胖爺?shù)钠猓∴??你也有理由,你什么理由??p>  吳冕想了想,把家逢巨變那一夜的事情告訴了胖子。

  胖子驚訝道:“早聽你說過家里有披甲護衛(wèi),原來你不是吹牛?。俊?p>  吳冕點了點頭,心中浮想聯(lián)翩。

  當晚睡覺的時候吳冕想起宇文丹青對他說的話,越想越來氣。

  憑什么他斷定我打不過他?憑什么他覺得叫我放棄我就要放棄?憑什么他就覺得他說的話我就該聽?就憑他是個世家子?

  不就是三品巔峰嗎?照樣打得你滿地找牙。

  吳冕心中忿忿不平,再也睡不著了,拿起外衣就出門。

  來到水龍吟,看著月色中那飛流直下的千尺瀑布,聽著轟隆的水聲,心里慢慢恢復(fù)寧靜。

  深潭里漆黑一片,冰冷刺骨,像一個沒有邊際的幽閉空間。

  吳冕下到潭底坐定,運功調(diào)息,此時心境無比清明而期盼,他撿起數(shù)枚鵝卵石捏在手中,嘴里振振有詞,全身氣機勃發(fā),擾動整整一潭水。

  “我曾生死一線出梁州,我曾麒麟之巔習(xí)功法,我曾身處曠野激戰(zhàn)而破局,重重艱難險阻走到現(xiàn)在,從不因畏懼而退縮,豈會怕你?”

  潭水隨著洶涌氣機在吳冕身邊漸漸回旋,猛然朝著吳冕的身體形成一個巨大漩渦。

  又回想起當初為了保護周玄而不得不分離,回想起血海深仇未得報。

  “我只怕心愛之人無法護周全,家族之仇無法得昭雪,豈會怕你?”

  氣機不斷向身體外擴張,不斷擠壓著在周邊旋轉(zhuǎn)的潭水,潭水開始順著潭邊洶涌溢出。

  每說起一件事,吳冕便向前揮出一枚石子。

  石子在潭水的阻力中仍然快似離弦之箭,撞擊在潭底的巖壁轟然作響,咚咚的撞擊之聲響徹山間勝似雷鳴,一聲聲竟如洪鐘大呂直沖云霄。

  吳冕想起種種,口中獰笑,心里豪情萬丈,體內(nèi)氣機瘋狂外泄,長發(fā)飄飄,一時間氣勢勃發(fā)如鬼似魅。

  張宗舟一早察覺水龍吟這邊有異象,早早來到潭邊為吳冕護法,隨后察覺急急趕來的還有師弟陳先,徒弟周之遠,最后來的是宇文丹青。

  只見他神情恍惚,眼里止不住的激動,看著潭中的吳冕默念道:“六品,五品,四品…三品!”

  饒是他張宗舟身在江湖這么多年,也都沒見過今晚這樣的奇景,從無品到三品,連上四重樓!

  驀地睜大雙眼,滿頭白發(fā)的張宗舟也禁不住聲音發(fā)顫:“二品!”

  吳冕壓抑不住體內(nèi)暴漲的洶涌氣機和滔天戰(zhàn)意,睜開眼睛,看到此時他腳踏實地的立于潭底,周圍滿滿一潭水圍著他身邊瘋狂旋轉(zhuǎn)。

  吳冕哈哈大笑,笑聲猖狂至極,他抬起雙手向天擊出一掌,衣角袖口鼓蕩不止,碧綠潭水順著氣機牽引迎著頭頂?shù)那С咂俨紱_天而起,瀑布的粗壯水柱被潭水一擊即潰,齊齊呼嘯著沖上天際悠悠似有龍吟。

  真是好一招青龍出水!

  一旁看著的張宗舟也忍不住拍手稱快,宇文丹青沉默不語,臉色緩緩發(fā)青。

  那一夜,上清峰的水龍吟,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星河無舟

今晚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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