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歡對付她爸爸的方式,從來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個方式在大多數(shù)時候是比較奏效的。因為陸清歡爸爸很忙,手下管著幾百人,每天早出晚歸,陸清歡一周能見一次她爸都了不得。
于是他爸只能拿錢補貼親情,陸清歡要買的,全都滿足。
只怕哪天陸清歡說要買個火箭,春夏都不驚奇。
陸清歡的腦回路,跟她一樣奇怪。兩個奇怪的人湊在一起,就成為了好朋友。
而春夏站在教室門口好幾分鐘,才平穩(wěn)了情緒走進去。
她去的時候,剛好是下課,沒有老師逮住她。她徑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不說話,只把書擺出來。
她想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跟段宴秋說,她想讓自己冷靜一些,她不喜歡自己慌亂的樣子。
她從來沒有資格慌亂。
段宴秋帶著耳機,春夏隔得近,隱約聽見里面在說英語。
段宴秋每次都會在下課或者上下學(xué)的路中聽BBC的英文廣播。
她聽過他的英語,是標(biāo)準(zhǔn)而迷人的英腔,像一個身著西裝和禮帽的優(yōu)雅紳士。
段宴秋察覺到自己右耳的耳機被佟春夏摘了。
抬眼,看見少女紅撲撲的臉。
她的眼睛很美,眼尾略垂,看上去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她盯著他,他清楚的捕捉到她眼底的無措和絕望。
“段宴秋,你的自行車被偷了,我會賠給你。”她這樣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說得很篤定,好像她說的話,一定會實現(xiàn)。
段宴秋摘了兩個耳機,將耳機線一圈一圈纏好,不同于春夏的強裝冷靜,他的動作顯得慢條斯理。
“怎么被偷的?”
“我不知道,我鎖在外面的,被人直接給推走了?!?p> 段宴秋收拾好耳機,沒有說話。看著這樣沉默冷靜的段宴秋,佟春夏心里很發(fā)慌,她連忙又重復(fù)了一句,“你放心,我會賠給你的,只不過…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佟春夏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當(dāng)時的自己一定很可笑。
一個高二學(xué)生,大言不慚的說要賠償十幾萬,還說得那么篤定,一定看起來像一個笑話。
可她當(dāng)時確實是這么想的。
她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得清清楚楚了,她可以一天只吃中午一頓飯,一個饅頭和一碗稀飯不過一塊錢,大概一天可以省十塊。
馬上要暑假了,她可以去打點暑假工。
即使怎么算都杯水車薪,可是她想著慢慢攢,總有一天會攢夠的。
“行?!倍窝缜锞挂膊痪芙^,“你直接按原價賠償就行?!?p> 佟春夏抱著最后一絲僥幸的念頭問道:“原價…是多…少?”
段宴秋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
段宴秋身上有著和常人不同的干凈氣息,他的眼睛很清澈,如雨后薄霧,輕輕的,淡淡的。
少年的瞳孔黑白分明,猶如曜石。
他薄唇輕啟,緩緩道:“不貴,我買的二手的。”
春夏一下子心跳如鼓,卻強壓著,“那是…多少?”
段宴秋帶著一絲探究看向她,有些試探性的問道:“你覺得如果是二手車,值多少錢?”
佟春夏一時也摸不準(zhǔn)這是個什么話。
她咬了咬唇,思考了半晌,看著段宴秋,欲言又止的伸出了兩根指頭道:“兩…兩千?”
段宴秋竟還點頭了,“你估價倒還準(zhǔn)。原來是兩千五,我砍了五百下來。不過我也騎了這么久,肯定不能購買價賠,加上折舊,你給我一千就行?!?p> 一千??
佟春夏當(dāng)時只有一個感覺。
好像全世界都在放煙花,噼里啪啦的,耳朵里一陣轟鳴。
佟春夏覺得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在發(fā)顫,她便故意將手插兜里。有些不確定般,春夏又問了一遍,“一千?”
段宴秋面無表情的點頭,隨后皺眉,“怎么,嫌多?”
“不是不是?!辟〈合膿u頭如撥浪鼓,“不多不多?!?p> 因為突如其來的狂喜,佟春夏轉(zhuǎn)過頭去。
段宴秋余光瞥過去,看見她架著一本書,把腦袋埋了進去,肩膀一陣瘋狂的抖動。
一陣壓抑的笑聲傳了過來。
很輕。
少年的唇角忍不住一陣上揚。
過了一會兒,佟春夏笑夠了,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書本。她面色看起來很平靜,問他道:“昨晚挨罵了沒有?”
誰知,段宴秋聽見這話,又慢騰騰的從柜子里拿出了耳機,兀自戴上。
完全無視她。
佟春夏氣呼呼的瞪著他。
經(jīng)過這么一段時間的相處,佟春夏發(fā)現(xiàn),只要段宴秋不想聽她說話,或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就會把耳機戴上。
可今日春夏因免于一場巨債,心情好到了極點,即使段宴秋根本不理她,她也開始自顧自的叭叭個沒完。
“秋啊,不是我說你啊,年輕人啊,還是太沖動了?!?p> “你昨晚是不是挨了男女混合雙打?哎呀,別不好意思,誰年輕時候不得挨幾場轟轟烈烈的揍?”
“嘖嘖嘖,沖動,太沖動了。不過我覺得吧,趙煜那也是自己欠打,嘴臭的人就應(yīng)該接受社會主義的暴打?!?p> 段宴秋耳機里聲音已經(jīng)足夠大了,可是隱隱約約就能聽見旁邊佟春夏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仿佛穿破了他的耳機,直擊耳膜。
段宴秋微微皺了皺眉,突然想到,還是安靜畫畫的佟春夏更可愛一點。
佟春夏今天很高興,連走路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腳底裝了彈簧,想要一蹦一跳。
老遠看見陸清歡,春夏上前便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陸清歡被她抱得有點懵,“你…終于被段宴秋…逼瘋了?”
佟春夏嬌滴滴的瞪她一眼,“哎呀,你不懂,段宴秋是世上最好的人……”
陸清歡點頭,自言自語道:“沒錯,果然瘋了?!?p> 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陸清歡問道:“段宴秋怎么說,讓你賠多少?”
佟春夏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指頭。
陸清歡罵她:“你他媽比一的時候能不能不要伸中指?”
佟春夏抱歉一笑,“不好意思習(xí)慣了,我換個手指?!?p> “滾。十萬?”
“十萬我會比個一?”
陸清歡語調(diào)變了,“不會是一萬?”
佟春夏似笑非笑,淡淡搖頭,“一千。”
“一千????!”陸清歡倒抽一口涼氣,瞪著佟春夏,“剩下十五萬你拿身體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