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老太太一直保持著呆滯的狀態(tài),似乎精神真的有問題。
見狀,洛沉舟也不好多說什么,扭頭裝作欣賞照片的樣子,指著老人家和小女孩的合照:“這是多久以前?”
老頭兒伸出布滿老年斑的手抽出照片,翻看后面的記錄。
“6年了,時間好像嗖地一下子就過去了?!崩先送掌锌f,“說起來,她離開也有5年了,就好像昨天一樣?!?p> “您二位很疼她?!甭宄林蹎枺凵窭锒嗔诵┰S審視的味道。
“如果我們的孩子活著,應該跟她差不多大。”老人說,依舊是一副慈祥的面容。
洛沉舟拿起夾在門棱上的另一張藏在合照后的照片,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被打扮成洋娃娃的女孩兒坐在有些老舊的椅子上,睜大了眼睛,有點神經(jīng)質地望著對面。
老人接過照片,女孩兒稚嫩的臉頰在滿是褶皺的指尖摩挲著。
下一秒世界仿佛經(jīng)歷了一百八十度的劇烈翻轉,眼前的一切變得陳腐、破舊。
只有那張屬于少女的臉,是晦暗時光里唯一的亮彩。
一只弓成爪子的手捏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盈滿驚慌的瞳孔里映出一張扭曲猙獰的人臉。
盡管那張臉平滑年輕許多,可通過眉眼的輪廓還是能認得出,就是一開始向自己尋求幫助的老人。
只見他一手捏著女孩兒的下巴,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扇在她的側臉上,打到唇角破裂,鮮血直流也不肯罷手。
直到在一旁忙碌的老伴趕來阻攔才肯放手,老太太罵老頭兒瘋了,質問他打出血,弄臟了地面誰收拾?
“我收拾,我會自己收拾的?!迸河檬萑醯接行┗蔚氖直蹞沃碜踊沟孛嫔?,用袖子反復蹭著地上的血跡,哭著承諾說,她不會弄臟房間,她會收拾干凈,求他們不要打她。
“賤貨?!崩咸蛄R一聲,瘦成雞爪的兩只手揪著女孩兒的頭發(fā)把她拉到衛(wèi)生間,用連著水龍頭的膠皮水管抽打女孩兒,“整棟樓里最臟的就是你,被人踢來踢去的垃圾,你怎么不去死?我的孩子死了,你為什么不去死?每天吃了就拉,拉了就吃的廢物為什么還活著?我拿點低保過日子,社區(qū)那幫混蛋居然讓我來做衛(wèi)生,好啊,我就做給你看,做給你看!”
嫌罵人不過癮似的,她扭開水龍頭,強烈的水流讓女孩兒如紙一樣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女孩兒懇求著,卻遭到了更加殘暴的虐待。
老太太不顧乞求,粗暴地把水管塞進女孩兒喉嚨里,看著她的肚子被水撐得腫脹起來,開懷地大笑起來:“你們讓我做衛(wèi)生,我就好好做,保證把你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凈凈?!?p> 那對老夫妻離開的時候,浴室已經(jīng)收拾干凈,地板上纖塵不染,空氣里散發(fā)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兒。
房間里只剩下渾身濕透的女孩兒,被安置在修補過無數(shù)次的椅子上,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紅皮鞋,身上的水滴答落下,好像她的眼淚。
頭疼襲來,洛沉舟搖晃著腦袋,眼前的視線變得明亮,清晰。
面對兩位老人殷切的關心,他借口去衛(wèi)生間拍打著靈異探測器,直到機器發(fā)出尖銳的警報。
他跑出來問兩位老人,是不是有一個瘦弱的,只會爬著走的人影兒在浴室,在廚房,總是跟在他們身后。
見兩位老人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他主動說要送上兩個保平安的符咒,并承諾過了今晚12點,經(jīng)他師傅作法,鬼怪將灰飛煙滅。
于是咬破手指,在老人身上留下標記符號。
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歸家的單身母親,洛沉舟借口是來看房子的住戶,詢問她住在這里的感覺怎么樣。
女人的回答很耐人尋味,她說如果有錢,會立即搬出去,一秒都不會多呆。
她沒有請洛沉舟進門,只是在門口的一瞥,他就發(fā)現(xiàn)了許多照片世界里女孩兒房間里的擺設,只不過更舊,磨損更厲害。
“偷東西嗎?”洛沉舟諷刺地說,“還是嫉妒她就算癱瘓了也有飯吃,有衣穿,有大房子住?!?p>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背后響起:“你站在我家門口干嘛?”洛沉舟回過頭,是曾經(jīng)在合照里見過的男孩兒,只不過退去了青澀。
沒等他回答,大門一下子被推開,從里面跳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抱著男孩兒嬉笑著不肯松手。
洛沉舟認出來,小女孩兒身上穿著的,就是照片女孩兒被毆打,被淹水時穿的裙子。
一瞬間,他仿佛被無窮無盡的消毒水味兒淹沒,要窒息似的跪倒在地。
女人和大兒子見狀連忙扶起他,洛沉舟卻在瞬間,從夾在匣子上的老照片里看見了女人的所作所為。
為了自己的孩子,她可以將一個孤兒盤剝得一點都不剩,甚至連她死時穿的連衣裙也不放過。
十幾歲的女孩兒在鄰居的“照顧”下仍舊是沒發(fā)育的樣子,裸露的上身滿是虐待后的傷痕。
洛沉舟看見了阻止母親無果后,失望的兒子抱起妹妹負氣出走的場景。
在站起身的瞬間,他悄悄在女人后背上留下標記,隨后便便借口有事匆匆離開了這家。
再在這里呆下去,他恐怕是最先發(fā)瘋的人。
想要喘口氣兒的洛沉舟并沒有達成心愿,因為二層滿腦袋卷發(fā)器女人的尖叫聲穿透鼓膜,好像有人拿錘子往他頭蓋骨里釘釘子。
可是整個公寓樓如死一般寂靜,各家各戶的房門關得死死的,沒人回應。
洛沉舟硬著頭皮走上去,女人連比劃帶說地,他終于明白她家的棚頂又漏水了。
洛沉舟隨著女人的指引走進臥室,滿床的血水,場面觸目驚心。
“一定是上面的水箱又漏了,那個倒霉的小赤佬呀,昨天信誓旦旦地說修好了不會漏了的,誰知道今天又是這個樣子嘛……”
在女人的埋怨聲中,洛沉舟舉著她給的破舊手電筒,被指派上了房頂。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整棟樓被黑暗包裹,四周圍的建筑物和車水馬龍消失不見,空氣靜得好像是深山老林里的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