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葦愣了好一會兒。
喃喃開口:“我的生活總不見得全是他吧?!?p> 夏希冉定定的看著她,也不說話,好一會兒才意味深長的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森葦不滿,蹙著眉抬頭看他。
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居然已經(jīng)這么高了,16歲的孩子已經(jīng)這么高了嗎?
回想一下束羿當年16歲的時候應該也差不多和他現(xiàn)在一般高吧。
夏希冉模樣長得好,小時候就特別好看,乖巧、陽光、可愛。
現(xiàn)在步入青春期,16歲的年紀,已經(jīng)褪去了稚嫩的嬰兒肥,棱角已經(jīng)依稀分明了。
自然卷的頭發(fā)蓬松茂密,濃黑眉毛下卻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讓人不留神就會淪陷進去。鼻梁挺直,薄唇此時正噙著勾人的笑容。
可能是因為跳了兩級,從小身邊都沒什么同齡人,夏希冉比起他這個年段的孩子更成熟一些,一舉一動都很穩(wěn)重得體,沒那么青澀。
森葦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周圍有好幾個女孩子在蠢蠢欲動了。
她將他手打掉,說:“小孩兒,別得寸進尺啊。”
夏希冉?jīng)]有做賊的心虛,一副坦蕩蕩模樣。
“葦葦,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愛意的。”
森葦沖他一笑,“我當然知道,我和束小羿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控制不住要親他?!?p> 她是故意將這些曖昧私密的話說給他聽的,他當然知道,不但不氣,更覺得她可愛。
突然調(diào)皮的她,泛著快樂的笑顏,甜美至極。
夏希冉覺得心臟空了一拍,一陣悸動在胸口。他們在人群中離得如此近,近到讓他產(chǎn)生出可以將她擁入懷中的錯覺。他忍不住朝她多走了一步,微微將頭朝她傾下。
唇馬上要接近她的臉頰時,森葦正色道:
“喂,未成年,別想不該想的事?!?p> 那一瞬間,夏希冉覺得她眼里的寒氣幾乎濺到他的臉上,冷得他打了個顫栗。
森葦輕輕撥開擋住視線的他的身體,注視著前方說,不看他一眼,說:“姐姐談戀愛去了。別跟上來?!?p> 話音一落,她便奔跑起來。
他順著她那時候的視線反向看去。
突然冷笑一聲,心里默念:“還說生活不見得全是他。”
這時他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妝容粉嫩的女孩,那個姑娘看起來柔弱嬌羞,主動貼近他:“帥哥,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
夏希冉嗤笑,“阿姨,我一未成年。您覺得勾搭我合適嗎?”
姑娘倏地僵住那里,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寒氣逼人的乖戾少年剛剛看到的那個陽光溫柔男孩是同一個人嗎。
*
森葦穿過擁擠的人群跑向轉(zhuǎn)身離去的束羿。
她剛剛看到他,正好看到他一雙淡漠的眼神看著自己,對上她的眼眸之后,便不停留,轉(zhuǎn)身走開。
她追趕上去,已經(jīng)出了體育館的大門,終于看到他一個人走在夜色里。
他還是穿著那件長款羽絨服,帶了個淺駝色針織帽。就像是她的情侶款。
背影高挑卻臃腫。
她跑過去,擋在他面前,臉上紅撲撲的,還在輕輕喘氣,帶著身體有著微微起伏,帽子也跑得歪歪斜斜,煞是可愛。
她急促道:
“你怎么才來?!?p> 他依然聲音依然淡薄:“有事?!?p> “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了?!鄙斶肿煲恍?,抱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飛快松開,“你只要來了就很好了?!?p> 束羿無奈地緊鎖著眉頭??粗t潤的小嘴講個不停:
“他們剛剛唱了新歌??上Я?,你沒聽到?!?p> “我在網(wǎng)上聽?!?p> 森葦點點頭,說“好”。
卻突然跑到她面前踮起腳狐疑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以為夏希冉親到我了?!?p> 她的思緒太快束羿都快跟不上了,只是一直保持面無表情??烧f道這兒,他心臟還是隱隱加速了幾秒。
“沒關(guān)系,我沒讓他碰我?!?p> 她將頭輕輕向他身上靠了靠,輕聲說道。
“只有你才能親我?!?p> 束羿擰著眉退了半步,距離拉開:“我為什么要親你?!?p> “你別吃醋?!?p> 束羿不想再聽她自顧自的胡亂言語,邁開腿大步向前走。
南方的雪,不比北方來得兇悍,只是柔美且飄逸在地上薄薄地蓋了一層。
兩人并排的腳印深深淺淺落在雪地上,清晰可見。
森葦突然幼稚大喊了一聲:“森葦最愛束羿。”
雖然羞恥,但她特別想看束羿是什么表情。
她以為,他會面帶羞澀,紅著耳朵。
“我應該怎么回答?我好感動?”
束羿停下來看她,突然笑了:“你知道嗎?這都是你一廂情愿地自我感動。”
森葦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她擅長偽裝,擅長喜怒不形于色,靜靜地看著他這張冷淡的臉,冷淡訴說:
“這些日子你做什么我都不表任何態(tài)度因為什么?”
“你不是希望我不要以對待朋友親人地方式對你好,親近你嗎?!?p> “我做到了。你覺得怎么樣?喜歡我對你愛搭不理?是你想要的嗎?”
森葦覺得束羿這段時間話好多啊,似乎把他前二十年沒說的話全說完。
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誘地,痛心疾首,勸她,引導她。
讓她不要喜歡他。
可誰叫她一根筋呢。這么多年的執(zhí)念,哪是他幾句話能放下的。
深吸一口氣,厚著臉皮,沖他展顏一笑:
“我喜歡。”
“你的一切我都喜歡?!?p> 她眉目舒朗,嘴唇上揚,笑容燦爛囂張到刺眼:
“我說過,如果你不接受,我就一直在你身邊,逼迫你,誘惑你。強取豪奪知道嗎?你必須得是我的,你一天沒喜歡別人,一天沒跟別人在一起,你就是我的。”
這些話,只要能讓他動心她不介意天天說與他聽。
束羿眼底的冰霜似乎結(jié)成了痂:
“何必呢。”
森葦終于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偽裝的笑容一點一點地在破碎:
“你何必呢?跟我談個戀愛有那么難嗎?愛我一下有那么難嗎?”
她用近乎卑微的語氣說。
束羿卻說:
“你會愛上自己親哥哥嗎?”
“你,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個意思?!?p> 森葦臉上流露出那天那個導購員阿姨一樣被雷劈了似的驚恐:
“有情人終成兄妹嗎?演什么,《雷雨》?”
束羿忍住想給她一記爆栗的沖動,寒聲道:“我把你當做親妹妹。怎么以其他方式愛你?”
森葦長嘆了口氣,又繞回來了。
相知相伴二十年的情分,居然成為了她追愛路上的累贅。
“我知道,你雖然冷冰冰,嘴又毒,但是很疼我,寵我,愛我。我也知道你希望我放下你,找一個更愛我的人共度余生,而不是對一個不愛我的你,死纏爛打?!?p> 森葦?shù)靡槐菊?jīng)很快就垮了下來,戲謔地笑著打量他一下,說,“這怎么聽都像骨科文學呀。束小羿,你都背著我看什么了?!?p> 束羿看著她沒心沒肺的笑臉,臉色便陰沉下來,眉頭緊鎖,一雙眼睛露出凌厲的光芒。
森葦便抿著嘴不敢再拿他開玩笑。
他突然大步流星起來,不想理會她。
她卻在后面大聲說道:
“反正我只知道,我的未來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會遺憾終生。”
強扭的瓜不甜,可她不喜歡甜食,不甜的瓜,正對她的口味。
她也邁著大步追趕起來,只覺得走路帶起來的冷風夾著雪呼嘯著朝她臉上刮來,刺痛著。
“你是不是不喜歡窮追不舍,我換一種方式好不好,欲擒故縱,好不好。”
森葦自知肯定追不上他,便故意往地上一摔,“哎喲”一聲。可她沖動了、失策了,這整個人摔倒在水泥地上,是真的疼。
束羿果然停住腳步,涼涼一聲:“自己起來,你自己裝的?!?p> 森葦嘟囔道:
“你來試試!裝的摔下去也疼?!?p> 束羿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拿她沒辦法,只好倒回去。將她扶起來,幫她拍打掉身上的雪,邊說道:
“別老是圍著我轉(zhuǎn),你的人生呢。你是真的喜歡S市嗎?你是真的想來F大嗎?你是真的喜歡這個專業(yè)嗎?”
“森葦,我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我不敢再讓你為了我放棄什么,我也會覺得很愧疚。我也有負罪感?!?p> 從束羿知道森葦一直喜歡他起,所有的事都連貫在一起了。
從離家更近的初中轉(zhuǎn)到離家10個公交站的他的學校、他的班級。只是因為從袁立然那里知道樂小煒那段時間很黏他。
從她更擅長的文科拼了命的考進他所在的理科重點班。只是因為他說了一句“我們以前一個班時多好啊”。
甚至來S市。
她已經(jīng)為他放棄了太多。
她為他放棄的,在他得知她喜歡他的那一瞬間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心里負擔。
森葦表情凝重起來,很認真地告訴他:“我早就說過這就是我的選擇。和你不相干的事,不需要你愧疚。”
“我做不到。”
他說。
看著他淡漠的眼好似永遠都掀不起漣漪。
森葦頓時覺得很無助、很委屈、很生氣。
眼淚不自覺的就開始吧嗒吧嗒的掉下來,覺得很沒面子,又開始隨便擦著,誰知越擦,眼淚掉的越厲害,只好咬著嘴唇不發(fā)出聲音。
她一向很會隱藏自己情緒,很少哭。
卻聽到他說,他因為自己的選擇而愧疚,她便哭得一塌糊涂。
束羿看到她哭也慌了。
掏出紙巾要給她擦眼淚森葦卻奮力將他推開,束羿沒站穩(wěn),狼狽地坐到了地上。
她沒說錯,的確很疼。
“那你想我怎樣!把你從我心里剜出去嗎!”
“我告訴你,我的確不喜歡S市,沒有暖氣,冷得要命!我也不想來F大,我想學文科?!?p> “可是你知道,卻是無可奈何?!?p> “我大伯那家人你不是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我不先一步進公司給森晨探探深淺,他以后得多無助,任由他們掏空屬于我們的家業(yè)嘛?!?p> 她帶著哭腔語無倫次的朝他吼,甚至不讓他起來,每每要起來了,她就又把他推到。
好在夜已深了。這條路人很少。
他也就任由著她撒氣,任由她抓起薄薄一層雪,一次又一次朝他撒去。雪滑進他的衣領(lǐng)里,涼得他打了好幾個寒顫。
他抓住她的手,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她已經(jīng)哭得通紅的雙眼,告訴她:
“森晨是有那個能力的…”
森晨有那個能力去爭取他需要的東西,不需要你那么累、那么努力。
她卻哽咽著打斷他,
“我當然知道??墒堑人划厴I(yè)不就晚了嗎?!?p> 她掙開他的手,繼續(xù)說,語調(diào)終于恢復平和,敘述著:
“我不喜歡S市不喜歡F大,可是我喜歡你。所以我愿意來?!?p> “我不喜歡這個專業(yè),可是我喜歡錢。屬于我們的家業(yè)憑什么交于他們?!?p> 她伸手拉著他的衣角,頭頂在他胸膛輕輕地一下一下抵撞著,莫名地很像一頭小鹿在撞一棵樹,她哽咽著喃喃細語:
“這一切都是我必須要承擔的。與任何人無關(guān)。更與你無關(guān)?!?p> “你從來不需要有什么莫須有的愧疚感?!?p> 他終于把她抱緊懷里,就像小時候,她哭得泣不成聲時,他把她抱進懷里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安撫這她的情緒,知道她不掙扎,平靜下來。
“所以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p> 他沒說話,也沒將她松開。
森葦把他推開,舍不得,卻必須推開。
離開溫暖,她打了個寒顫,由著束羿掏出紙巾給她擦干眼淚。
她知道了,她是不可能感動他了。
無論怎樣。他是不可能喜歡自己了。
她的喜歡,她奮不顧身的喜歡,她感動了自己,自以為是的喜歡,已經(jīng)成為他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