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抱著男孩,像是蜘蛛俠一樣在半空晃晃蕩蕩,不過片刻便已經(jīng)能夠抓住最后一截探出的斷梯。
他用力攥住梯子的扶手,對于一個正常的19歲男性來說,想要靠一只手把自己和明送上天花板上的缺口,顯然不太現(xiàn)實。
可白晨偏偏不是什么一般人。
他攥住明的衣領(lǐng),用力往上一送。
男孩像是被扔出的布口袋,飛向空中。
白晨手臂猛地發(fā)力,整個人如同撲食的野豹一般,在半空中抱住騰空的明,兩人不偏不倚地鉆入天花板的缺口中。
“還好?”他松開手臂,看向懷中的男孩。
明點了點頭,翻身爬了起來,指向前方:“從這邊走?!?p> 白晨這才抬頭,打量起四周。
這里沒有任何光源,只有從腳下缺口透出的些許光亮,看不清頭頂?shù)降子惺裁?,也不清楚前方的路在哪里?p> 可明指得那樣篤定,似乎他已經(jīng)從這里走過了無數(shù)次,稔熟到不需要再靠眼睛辨認(rèn)。
“白晨,快走?!泵魃僖姷芈冻鼋辜钡谋砬?,“哥哥……他應(yīng)該就在前面?!?p> 話剛說完,男孩就邁開步子向前跑去,腳下的鐵板發(fā)出讓人牙酸的“吱呀”聲。
白晨張了張嘴,可最后還是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這里大概是工廠用于通風(fēng)檢修的通道,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鐵銹的味道,隨手觸摸到的東西,都蒙著厚厚一層灰塵。
很快,昏暗的通道盡頭出現(xiàn)一絲光亮。
光亮來自于鋪在通道地面上的那道鐵絲網(wǎng),淡黃色的光從通道下流淌,這條路已經(jīng)無法再走下去了。
白晨俯身趴在地上,透過網(wǎng)柵的間隙向下看去。
視野里是一條走廊,兩側(cè)隱藏在陰影之中,看不清晰。兩人腳下的房間似乎沒有別的人或者機械,四周和方才一樣安靜。
他們似乎已經(jīng)繞過了隼兵看守的房間,甚至要更深入一些。
白晨起身,抬腳狠狠踩下。
“咣當(dāng)?!?p> 變形的網(wǎng)柵落地,撞擊聲在空曠的走道上回蕩。
“來?!卑壮颗ゎ^,朝男孩張開胳膊。
明懂事地上前抱住他,白晨一躍而下,腳尖尚未著地,手中的黑色獵刀已經(jīng)繞著半空劃過一圈。
什么都沒有。
這是一條比剛才的工廠還要長的走道,兩側(cè)被厚重的閘門封鎖,只剩下筆直的一條路。
走到的盡頭,灰黑色的大門似乎并沒有關(guān)閉。
白晨將明環(huán)抱在懷中,警惕地觀察四周。
終于,他確認(rèn)這里并沒有隱藏的隼兵或防御設(shè)施,這才松開手起身,開口道:“應(yīng)該就在前面吧,來,我們走。”
可他卻并沒有聽到回答。
“明?”
白晨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男孩依舊蜷縮著蹲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捂著腦袋,肩膀微微抽動。
“喂,明!”白晨連忙俯下身,“怎么了?”
“人……聲音,我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
明的臉色煞白,瞳孔不斷地收縮擴張。
“聲音?”
白晨疑惑地豎起耳朵,可他除了自己和明的呼吸,什么也沒有聽到。
“不能,不行……”男孩的聲音在顫抖,“那個機器,在吃人……別叫了,別叫了!”
明忽然揚起頭,捂著耳朵,用白晨難以想象的聲音尖叫起來。
地面顫動了起來。
兩側(cè)的鋼鐵閘門上,灰塵簌簌抖落,齒輪扣合聲響起,緊接著是如雷般的轟鳴回蕩在長廊之中。
下一刻,嚴(yán)絲合縫的閘門緩緩抬起。
白晨緊攥著手中的獵刀,眼前的情況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但下一秒,他的身子忽然僵硬了起來。
他看清了兩側(cè)閘門后,究竟有什么。
數(shù)不清的鐵籠,堆疊著向遠(yuǎn)處蔓延。
鐵籠里,站滿了衣衫襤褸的人。
他們沉默地看著白晨,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有那串灰色的命運紋。
“你們……”
白晨張了張嘴,他忽然明白了男孩口中的“很多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奔?xì)弱的生硬忽然從白晨身旁傳來。
他扭頭,看著站在牢籠前握緊柵欄的女人,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明依舊蹲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耳朵,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了些。
“你們是……賽科醫(yī)院抓來的病人?”
“我們不是病人?!迸说拖骂^,“我們沒有成為病人的資格。”
“什么意思?”白晨一愣。
“你能救救我嗎,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可以?!迸撕鋈磺榫w激動了起來,她用力地?fù)u晃著柵欄,表情歇斯底里,“來不及了,快來不及了!”
“冷靜?!卑壮拷K于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什么意思,什么來不及了?!?p> “叮。”
一聲刺耳的提示音從走道上空傳來。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握著柵欄的手緩緩垂下,面如死灰。
“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片刻安靜。
下一秒,無數(shù)抓鉤從天花板垂下,死死地鉤住牢籠頂端,機關(guān)扣合聲此起彼伏。
牢籠搖晃著被帶離地面,接著如同傳送貨物一般,朝走道的另一端快速移動。
“哥哥……救救哥哥……”明用力攥住白晨的衣角,手指指向遠(yuǎn)去的那一座座鐵牢。
沒有猶豫,白晨將男孩抱起,快步?jīng)_向走廊盡頭的大門。
他沒有辦法同時停下這么多的牢籠,他必須找到究竟是什么啟動了它。
冷風(fēng)從大門吹出,空氣里忽然彌漫起一股濃烈的味道。
血腥味。
白晨的臉色越發(fā)難看,腳步更快了幾分。
終于,他沖出了那扇打開的大門,強烈的光從頭頂灑下,白晨不得不抬手遮擋在眼前。
等他逐漸適應(yīng)了光線,白晨才將手放下,向前看去。
他的瞳孔忽地縮起。
在兩人面前的,是一處仿佛防空洞一般的偌大空間,頭頂?shù)奶秸諢綦x他們似乎星月那般遙遠(yuǎn)。
在他們腳下,無數(shù)隼兵安靜地站在哪里,仿佛秦始皇陵中沉默的兵俑。
在隼兵簇?fù)淼恼?,一座形似瑪雅金字塔的高臺聳立,淡藍(lán)色的光從高臺上的球形機器里傾瀉而下,明亮得像是初升的太陽。
“那是……”
半空中,被勾起的牢籠有條不紊地被運往正中的高臺。
牢籠里的人拼命地哀嚎著,尖叫著,他們晃動著柵欄,卻沒有辦法撼動鐵牢分毫。
終于,第一座牢籠來到了高臺正上空。
“啪?!?p> 一聲輕響,抓鉤打開。
“住手啊!”白晨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可已經(jīng)太晚了。
牢籠不偏不倚地落入球型機器當(dāng)中,緊接著耀眼的光乍現(xiàn),照亮了整個空間,四周如同白晝。
尖叫聲戛然而止。
“白晨,我查到了,那些傳送帶上的到底是什么!”
肥倫的聲音突然從通訊中傳來,他的聲音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慌張:“隼兵!是隼兵!我們都搞錯了,不是隼兵從暴力執(zhí)法局趕來,是那座工廠在生產(chǎn)隼兵!”
可白晨什么也沒有聽到。
他也不需要在聽什么解釋了。
那座金字塔前,忽然打開一道大門。
連成排的隼兵并排走出,腳步聲整齊得像是一個人發(fā)出。
白晨腳下的地面,忽然凹陷下去幾分。
他嘴唇顫抖,手中黑色的刀刃逐漸變得赤紅。
記憶的碎片再次拼接,所有的線索連成一串,牽引出黑暗中那個駭人聽聞的真相。
“隼兵……是用活人做出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