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休息的十分鐘,我和諾蘭并沒有真正聊上幾句,整個下午,我干活的時候都在想她說的那些片言只語。
這個宇宙,果然超越了我太多的想象。
晚上,我們終于洗完澡,回到牢房。經(jīng)歷了一天的嚴寒和勞累,這個地方對我來說變得像天堂一樣——至少可以躺下來,至少可以吹暖氣。
當諾蘭走到暖氣風口,那兩個女人知趣的走開了,諾蘭靠著墻坐下來,一手拿著壓縮餅干,一手端著營養(yǎng)粥的杯子,對著風口,大口吞咽,舒展四肢。
我也坐到了她的旁邊。
“能給我再講講暗黑部落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看了看我,就像大人在看一無所知的小孩:“這可不是睡前故事,會做噩夢的?!?p> “我需要知道一切細節(jié),我需要了解敵人。”
“你真的想要拯救地球?你連一個男人都擺脫不了?!敝Z蘭臉上掛著嘲諷的笑。
“我盡量試試?!蔽易约赫f得心虛。
“好吧!好歹我們有同樣的敵人,所以大概能做朋友?!?p> “你知道,文明的進化有前后,目前在銀河系里,大部分智慧生命都在肉體階段??墒前岛诓柯涞念I(lǐng)袖——墨靈星,在2000個宇宙年前,已經(jīng)進化到了靈體階段。他們星球的居民,不再需要肉體,擺脫吃喝拉撒,也不會有冷暖疼痛和死亡,他們的靈魂能以光速旅行。這原本是一個完全自由的狀態(tài),也是許多文明的進化的目標。
然而,后來,墨靈星人發(fā)現(xiàn),靈體也會有饑渴、痛苦,也會生病。這并不是來自于肉體神經(jīng)向大腦傳遞的信息,而是來自于前世記憶的復蘇。
在肉體剛剛轉(zhuǎn)化為靈體時,他們非常快樂、自由,然而漸漸的,他們擁有肉體時候的記憶和體驗復蘇,然后他們開始渴望那時享受到的一切,用唇舌品嘗美味,用耳朵聆聽音樂,用身體擁抱和接吻。
也就是說,他們既想擁有靈體的自由,又想擁有肉體的享受。
然而,記憶在回放了一千遍之后就索然無味,即使是吻你最愛的女人。這個時候,他們的靈魂開始感到饑餓。
最開始,少量的謀殺在其他星球發(fā)生了。這些死去的各個星球的人,身體沒有任何傷害,但是卻氣息全無。
聯(lián)盟用了5個宇宙年來弄明白這一切,墨靈星的靈體掠奪走了受害人的靈魂,只因為他們想要擁有那個人的記憶里所有美好的感受,他們吮吸那個靈魂,吮吸肉體擁有的享樂的甘露。
由于他們的文明更為先進,聯(lián)盟無法制止,只能盡量防御??墒牵`星人來無影去無蹤,制造了許多人命案。
后來,聯(lián)盟研制出了一種保護屏障,它可以覆蓋整個星球的表面,防御外來靈體的進入。聯(lián)盟將這個屏障設(shè)置在所有置于它保護之下的星球上。
然而,饑渴的墨靈星人迅速想到了另一種辦法,他們找到了寄生者——那些擁有肉體生命,但是卻貧瘠困苦的星球。墨靈星人許諾,將先進文明的科技提供給他們,換取他們作為先頭軍隊侵略其他星球。
于是,狼狽為奸的侵略軍形成了,就像塔羅星發(fā)生的一樣,掠奪者先放蝗蟲來制造混亂、饑荒、恐懼、病毒,暗殺反抗勢力的關(guān)鍵人物,關(guān)掉設(shè)置在星球上的保護屏,然后以墨靈星為首的暗黑部落長驅(qū)直入。
他們各取所需。寄生星球獲得資源。魔靈星得到無數(shù)美好的新鮮的靈魂?!?p> 諾蘭停下來,她看著驚呆的我。
“如果你要對付掠奪者和暗黑部落,你需要首先成為一個戰(zhàn)士?!敝Z蘭打量著我細細的手腕,說。
“可是,他們吞噬靈魂,變得強壯也沒用?!蔽曳瘩g道。
“并非如此,身體強壯、生命意志強的人,不容易被奪走靈魂,那些脆弱的、傷感的、隨時想要放棄生命的人,則被輕易帶走?!?p> “所以他們讓掠奪者在地球上造成混亂和饑荒,也是為了讓地球人的靈魂變得脆弱嗎?”
“這是目的之一。”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原來我以為只是要面對一個貪婪的星球,誰知道還要面對一個變態(tài)欲望驅(qū)使的多星球部落。
“諾蘭”,我看到她帶著傷疤的臉問道,“是什么讓你還在堅持?”
那個傷疤從耳側(cè)延伸到下巴。我無法想象那是多么慘烈的戰(zhàn)斗。
“公道,我需要一個公道,來安息我死去的家人,朋友,還有幾十億無辜的生命!否則,我的生命就是一個空殼。我失去了一切,只因為他們想要得到。這不公平!”
第一次,我握住諾蘭攥成拳頭的手,雖然我知道,我的安慰微不足道。
“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兒了,即使她的靈魂,也沒法陪伴我了。那些餓鬼,會享用她純潔的靈魂,他們會體會到她在我懷里的溫暖和快樂,體會到她對我的愛,體會到每一個夜晚,我給她講睡前故事的每一秒的美好!這些餓鬼無權(quán)得到這一切!”
諾蘭站了起來,她把頭抵靠在墻上,拳頭捶在墻壁上。
同樣是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可是我的女兒還沒真正失去,我還有機會挽回?。?p> 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在諾蘭拳頭捶打的地方,一小塊墻皮脫落了,我蹲下去,用指頭摳,更多的墻皮脫落了,后面是一個黑黑的小洞。
諾蘭也留意到了這一切,她收起傷感和憤怒,也蹲了下來,擋住了那個洞口。我們聽見另外兩個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人,有一個似乎翻了個身。
諾蘭抬過一把舊椅子,擋住了這個洞。然后她若無其事地去牢房門口看了看,四周無人。
半夜,我被諾蘭喚醒。她讓我坐在椅子上放哨,她準備爬進那個洞看看。那個洞被她敲開到了剛好鉆進一個人的面積。
夜里的監(jiān)獄,各種各樣的呼嚕聲、磨牙聲、呻吟聲,還有夢話聲此起彼伏。走廊里慘白的燈光,弱弱地照著我的牢房,我生怕巡邏的警察走過來,我也怕那兩個睡熟的人醒來。
大半夜,誰會莫名其妙坐在椅子上發(fā)呆呢!
我想了想,為了讓事情變得更合理,我收起雙腿,盤腿而坐,開始打坐。眼睛卻瞇著一條縫。
打坐是雙日星人從地球?qū)W來的,林云休息時也喜歡打坐。所以,一個地球人半夜用打坐來代替睡眠,這應該講得通。
洞穴里傳來窸窣的聲音。在夜里聽起來格外清楚。我滿頭冷汗。如果她聲音再大點,我可能只能低聲念一首《春江花月夜》,來掩蓋她的動靜。
還好,一切危險發(fā)生之前,她出來了。
她用腦電波告訴我:“洞很深,但沒有打通,不知道通向哪里。明天我會想辦法了解一下?!?p> 她找了她一件舊大衣,搭在椅子背上,蓋住那個被擴大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