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仔!你這波厲害了?!?p> 聽到這話,剛剛推開家門的張銘立刻皺起了眉頭。他才走到家門口,路上吹了一會風,腦子將將清醒過來,這一聽到伍濤的話,又起了反應,
“怎么了?”
他謹慎地問道。
“你聽我說,你剛剛不是讓霈霈去幫你看那個女生進宿舍嗎?”
“嗯。這事不是結(jié)了嗎?她都給我發(fā)消息了?!?p> 【一個句號,還真是有她的風格?!?p> 張銘打開免提,把電話放在桌上,開始換衣服,這個天氣雖然不熱,但他背后濕了一大片,布料涼颼颼地貼在皮膚上,實在是難受。
“你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嗎?”
“不知道……”他把脫下來的短袖抓成一團,開始擦汗,“誰?很有名嗎?”
“說出來嚇死你,楊鈺!”
“洋芋?他爸是四川人?”
【好熟……我肯定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p> “什么四川人?我跟你說,就是那個宋氏集團的冰雪公主楊鈺,宋家小妹的女兒,我一直聽說她在我們學校,想不到真的就是。我剛剛找熟人問了一下,她現(xiàn)在在外語系的大一,跟咱們同年級,你說巧不巧?”
“這樣……”
【我肯定還從另外的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比這個要早。到底是哪里……該死,這些止疼藥總有一天會把我變成廢人。】
張銘拿起電話,夾著臟衣服,向廁所走去。
“你怎么這么心不在焉,我們這說的可是宋氏集團的大小姐,那個傳說中的宋氏集團,他們家雖然不是全國首富,但是在本地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哪有,去年他們營收才四億多,毛利不到8%,咱們學校的產(chǎn)業(yè)集團都跟他們有一拼。說白了就是典型的大媽品牌——大媽們最喜歡的當?shù)匦□r肉衛(wèi)視主持人,全是他們冠名的節(jié)目里的。”
“咦?你怎么會知道這種事?”
【我怎么會知道?我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會知道?!?p> “不知道,網(wǎng)上某個地方看的吧。”
“得了吧,你又不能上網(wǎng)?!?p> “也不是完全不行,偶爾看看新聞還是可以的。只要沒有人真人露面的網(wǎng)頁我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p> “但是你也聽不了人說話不是嗎?”
“我可以全程靜音啊?!?p> 他把臟衣服放進臟衣簍,準備進浴室洗澡,結(jié)果一開浴室門,發(fā)現(xiàn)之前洗澡留下的水霧還掛在鏡面上——他出門不到兩個小時。
平時他的散步會短一點,過程也會溫和很多,不過就像阿濤說的,畢竟是這個季節(jié),論文也好,考試也好,壓力大的時候,難免會有人撐不住,他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
張銘皺著眉抹去鏡面上的霧氣,看到自己樣子:
眼袋很重,平日里就精神不足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臉色糟糕得要命。
稍稍停頓,最終決定無論如何還是得沖一下熱水。
“唉……我是不明白啊,你這個‘超痛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剛剛是猜錯了嗎?那個楊鈺也許根本不想自殺?她可是楊氏集團的千金啊,白富美中的白富美,阿芙洛狄忒,伊什塔,維納斯等級的SSR,她怎么會無緣無故想死呢?”
“你知道自己剛剛說的全是同一個金星女神把?而且你問我,我問誰?我只知道自己這個病會根據(jù)肢體動作,語音,表情的所有細節(jié)對人的情緒產(chǎn)生過于強烈的共感,簡而言之就是同情心爆炸,到了產(chǎn)生生理反應的地步。我看到她的時候,那種感覺絕對糟糕透頂,比我之前干預過的一些真正自殺的家伙還要強?!?p> 他把手機放在洗漱臺上,打開了淋浴。
這臺老年手機雖然按鍵不靈,但耐折騰,能一鍵撥號,而且聲音大的能夠把死人叫活,也算是不足中美吧。
“那怎么回事?她不是好好地回了宿舍了嗎?你在路上看到她猶豫徘徊什么的了?她是準備去自殺,結(jié)果沒敢下手,最后想開了?”
【這個聲音是……LoL?無所謂了。】
“沒有,她在河邊就很糟糕,一路上維持著那個狀態(tài),一直到進了東小門都是?!?p> “那你帶著墨鏡會不會是看錯了?”
“不太會。人的情緒有很多細節(jié)指標,像是眉梢眼角,這些東西確實光一暗就會無法分辨,但是步態(tài),手的位置,手指放松和緊張,肩膀和后背肌肉的狀態(tài),脖子,頭的動作。我講不清楚具體的原理,但是我能夠下意識地收集這些信號,在潛意識里產(chǎn)生共感,完全不受主觀控制。這種感覺是……動物性的,可能會有偏差,但我不覺得會出錯?!?p> “那……她會不會在宿舍里面自殺?”
【有點焦慮,不明顯,游戲分擔了伍濤的注意力,挺好?!?p> 張銘扭上淋浴頭,走出來開始擦干,
“不知道,應該不會吧,她給我的感覺……”
【真的說不清楚,那個女孩……跟其他人不太一樣,越想越不一樣?!?p> “哎呀,這感覺兩個字,妙啊……H大學兩大傳說,豪門冰雪美公主與精神病變態(tài)宅男,嘖嘖嘖,這要是真有什么,簡直了,我出個本子賣一波你不介意吧?”
【這形容詞真是惡意滿滿?!?p> “喂,我提醒你一下,林霈的號碼我可是還留在快速撥號上。”
“諒你不敢打。她剛剛接我電話的時候那個狀態(tài)……”
電話里傳來打寒顫的聲音,帶著情緒波動,同樣被游戲所沖淡,但這一次張銘的反應明顯比之前強一點。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沒事,別的不說,九月的展子你給我出個女裝吧,蕾姆之類的就行,衣服我都準備好了。”
【衣服都準備好了有點嚇人啊……】
“沒問題啊,”張銘拿著手機來到臥室,開始找衣服穿,“你幫了我這么多忙,我要是能進的了會場不昏死過去,你讓我出什么都行?!?p> “沒事啦,我琢磨著這么干下去遲早哪天能收個錦旗感謝信啥的免考兩科……等等,你剛剛說你同意了?蕾姆啊,你確定,藍頭發(fā)誒?我把你全麻了抬進去算嗎?”
“你要是給我上了全麻,還能把我?guī)нM去,我任你擺布?!?p> “你等著,我明天一早找霈霈問問看,她不是學神經(jīng)學嗎?搞不好有辦法……”
“你明天一早就敢去找她?”
“那……你的女裝啊,我總得試試吧?大不了找喵喵她們問問看最近有什么網(wǎng)紅餐館甜品店之類的……”
【喵喵是動漫社的學姐,這家伙的女人緣真是不一般,不過他自己一點概念都沒有,簡直是天怒人怨?!?p> “你加油?!?p> “放心,我干勁足著呢,畫板都已經(jīng)掏出來了。”
“畫板?等等,你——”
“完了完了,信號,信號消失了!”
嘟——嘟——嘟——
【這小子?!?p> 張銘搖著頭按出一條短信——不要熬太晚,不到三秒就收到了回復——OK。
他一揚手把手機扔到床上,深吸一口氣,兩步走開,坐到自己的書桌前,打開了電腦。
張銘喜歡漫畫,對他而言,北條司、井上雄彥、眉月啍這些類法的細膩漫畫作家,能夠把純粹的情緒放在玻璃罐里讓人安全地欣賞。小說當然也有類似的作用,但文字留給大腦的空間太多,而張銘身上他最不信任的器官就是腦。
不過有意思的是,有些公認的名著他反而不會起反應,而他不起反應的小說往往不會特別火。以至于林霈迷馮唐的那段時間總是叫他“活金線”。
于是,小說被排除掉之后,漫畫便成了他每天最接近于跟陌生人接觸的活動。
原本是。
今晚他的狀態(tài)不好,看到近藤店長望向自己那不可及的感情,那張看似毫無表情的慵懶側(cè)臉的同時,之前吞下的藥物經(jīng)過熱水的幫助達到了峰值,強烈的惡心和不適讓他立刻捂著自己的嘴巴站了起來。
副作用有了,正作用卻沒有來,陣陣針尖在神經(jīng)上劃過的刺痛從頭顱的深處傳來,整個大腦深處化作一團雷云。
他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他剩下的選擇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張銘看向了自己臥室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