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徹底散去,天邊卷起一團暗云,遠遠地傳出轟隆聲。
顧謹?shù)牟聹y沒錯,今夜恐怕有雨。
內(nèi)院里劉婆子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大約是去向何氏和顧湘稟報她攔下了顧謹?shù)氖聝骸?p> 云絳望著天發(fā)出一聲哀怨:“小姐,這可怎么辦啊……”
夜風襲來,沒了白日里驕陽的照耀顯得寒意森森,顧謹忍不住裹了裹衣裳。
車夫見狀想了個主意出來:“二小姐,要不俺從這墻上爬進去吧,夜風太涼,您不能在這兒吹著?!?p> 顧謹聞言順著去看那院墻,院墻還是蠻高的,車夫的話雖然有些可行,可偏偏讓她想起不久之前大貞國的兩位王爺先后爬上了這院墻,顧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罷了,主母與嫡小姐不讓進,我還自討沒趣做什么?!?p> 晚風吹的顧謹頭疼,她環(huán)顧四周,顧府坐落在汴梁城的清凈地段兒,近處倒是沒有酒店茅舍可以落腳。
“小姐,天要下雨了,先去馬車里坐坐吧。”云絳關切。
顧謹依言進了馬車,天邊又傳來一聲雷聲轟隆,離得越來越近了。
今夜定然有雨,她可以與云絳在馬車里對付一夜,車夫卻只能在外面淋著。就算如此挨過了今夜,明早還是還是會找由頭把她拒之門外,不用等到太晚,天一亮這輛馬車就會被汴梁城的百姓引為笑談。
“咱們?nèi)ヘ┫喔娨娦l(wèi)小姐?!?p> 顧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今日之前她無依無靠沒有朋友,今日之后她卻結(jié)交了衛(wèi)毓川。
秋獵會結(jié)束之時她看不出衛(wèi)丞相的喜怒哀樂,但有件事卻是顧謹可以確定的。
衛(wèi)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如今卻被寧國公欺壓,今日顧謹同衛(wèi)毓川聯(lián)手,壓的是寧國公之女姜柔疑的風頭??v然衛(wèi)丞相是個迂腐木訥之人,心里頭也只會歡喜不會惱怒。
因為顧謹清楚地記得,衛(wèi)丞相同寧國公的政治路線是不同的。
所在道不同不相為謀,反過來說謀不同不相為道,衛(wèi)丞相與寧國公注定不是一路人。
這個話題若是細細考量起來,便要論到所謂的自尊上。就好比后宮里頭貴妃位大,卻被不相干的公主搶了協(xié)掌宮闈之權,那貴妃性子再怎么溫柔和順心里頭也定然是不高興的。
后宮可比朝堂風雨,這話不假。
馬車吱呀行走開的時候,已經(jīng)有豆大的雨點落下來,車夫?qū)ち艘豁敳菝睍呵艺谡谟晁?,卻也把馬鞭甩的更急了些。
顧謹和云絳在馬車里頭坐著,受不到外頭的雨點,卻能聽見雨水滴答聲伴了馬鞭抽打聲入耳。
丞相府在城北偏東,路不遠,雨天卻不太好走。
顛簸了些許時辰,車夫勒了馬。
“二小姐,咱們到相府了?!?p> 顧謹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頭雨幕已大,那丞相府卻清晰可見。
到底是百官之首的府邸,是任憑寧國公府門前點多少燈籠也比不上的。
車夫頗謹慎,顧謹說了要來找衛(wèi)小姐,他便照舊把車停在了角門。
“煩你去敲門。”
少女清冷,話也少,對車夫說話的時候卻用了“請”字,按說她是小姐他是車夫,很是用不著如此客套的,但顧謹覺得這車夫人品不錯。
今日她出門是這車夫一路送了去,且謹守著本分一直等到日薄西山又載了她回家,看到自己被拒之門外沒有選擇落荒而逃,而是幫自己出主意,卻是個忠仆。
顧謹對他卻實在沒什么印象,但她這一世身邊多個忠仆總是沒錯的。
車夫淋著雨去敲了衛(wèi)家門?!坝腥藛?,顧家二小姐來拜訪衛(wèi)小姐?!?p> 遠遠地聽見里頭家院應了一聲,只是雨天里他沒守在門口,聽見了恐怕也得撐把傘再從屋里出來開門,這空檔,顧謹便問那車夫:
“你怎么稱呼?”
車夫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生的粗壯,看著也是個粗人,這樣的人任人使喚了一輩子,從沒有人問過他的姓名。
他便受寵若驚,連忙回答:“俺叫樊永,二小姐您叫俺樊大便是?!?p> 窮苦人家興這般喚名字,排行老幾便叫什么,意思是樊永在家排行老大。
卻只是尋常人家,且舉個例子,放眼大貞便沒有人敢叫陸歸堂陸四。
正想了會子題外話的功夫,那角門吱呀一聲開了,青天雨幕里看不大清楚,顧謹卻認出來那開門的人不是家院也不是丫鬟,而是另有其人。
衛(wèi)毓川一身羅裙,手里撐了把油傘,看見顧謹探出頭來便滿臉興奮,溫軟嗓音歡欣地喚了一句:“顧二小姐,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