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似乎都那么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我和鐘墣的愛情,先是一見鐘情,然后是一見如故,沒有轟轟烈烈,而是歲月靜好。
當第二天早晨我在鐘墣小心而熱切的目光中主動牽起他的右手時,那張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深陷的酒窩凹成一個迷人的弧度,握著我的修長手指慢慢收攏,對視的眼神那般堅定,我在里面讀到了鄭重的味道。
原來我的一點點勇氣與主動,也可以讓喜歡我的人這般歡喜!
范夏說我們倆的相處模式不像熱戀中的情侶,倒像是一起過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早上半天我們會各忙各的,留給彼此獨處的空間,中午會一起吃飯,有時候會被范夏拉著去逛街,更多的時候是兩人一起去省圖看書,在炎熱的夏日,一本書,一杯白開水,伴著中央空調吹出的涼涼的風,愜意自在,晚上吃完飯會下樓散步,或是在小區(qū)的“執(zhí)手湖”,或是附近的公園,哪里都好。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我卻覺得像一輩子一般習慣。
而這一個星期里,我發(fā)現了以前對鐘墣其實了解甚少。
比如我發(fā)現鐘墣并不似我往常以為的那般不茍言笑,相反,是個笑點極低的人,時常會被我的一些不小心暴露的愚蠢行徑或是獨到見解惹的哈哈大笑;不是一個沉默是金的傲嬌少年,遇到熟悉的領域或話題也會侃侃而談;更不是一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因為他竟然還能單槍匹馬做好一桌豐盛的飯菜,然后邀請我和范夏品嘗,口味濃淡事宜,還同時兼顧我和范夏一喜酸一喜辣的習慣,惹得范夏直呼也要找一個既會不聲不響玩浪漫,又能做出一桌子美食的21世紀好男朋友,倒是弄得我這個不會做菜跟著蹭飯的女朋友羞愧不已,沒想到鐘墣還來了句:沒關系,一個家里只要一個主人會做飯就行。羞得我滿臉通紅,氣得范夏梨花帶淚哭訴我們逼她吃狗糧。
他總在不經意中了解你的喜好,然后在潛移默化之中讓你習慣他的照拂。
這樣的鐘墣讓我感到陌生,但同時也真實地令我愈加喜愛。
所有的動作由他做來都是那么自然,那么讓人拒絕不了,時間越久,我發(fā)現自己越加享受被他珍視的感覺,以至于一周過后,當鐘墣領著我走進老顧那間圍坐著一群參與此次項目隊友的宿舍時,我竟沒覺得絲毫不妥,倒是對面的一群人,從肢體到言語,無不表現出驚訝。
順著大家目光聚焦的方向慢慢低頭,我才后知后覺竟和鐘墣一路牽著手就這么走了進來,當下臉上頓時一片燥熱,心里想著當著一群學長學姐同屆同學以及兩位老教授的面,這樣似乎不是很好,還是先放開的好,沒想到一旁的人倒像是有心靈感應,知道我的想法一般,不僅加重了力道,還安撫性地輕輕捏了捏,頓時讓我打消了先前的念頭,站在原地乖乖地任他牽著手。
老顧和趙教授畢竟是過來人,倒還算淡定,兩人只盯著我們交握的手看了一眼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
只聽老顧向著趙教授說了句:“沒想到這回竟讓你從我這給搶了人?!闭Z氣隱隱含著無奈與不甘。
倒是趙教授,聽了這話似乎甚是受用,看向我的目光都隱約含了滿意:“老家伙,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下咱兩總算扯平了!”
我聽得云里霧里,看看其他人,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倒是一旁的鐘墣,一副喜形于色的樣子,看得我越發(fā)摸不著頭腦。
好在今天在場的都是搞學術的,加上外人眼前的鐘墣可不是八卦調侃的好對象,大家起起哄,也就將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此次的項目上。
這次的省級項目由老顧和趙教授帶隊,研究方向是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歷史,因著前段時間趙教授帶領的團隊在蘇南宜興一帶的考古中有了關于兩晉南北朝歷史的新發(fā)現,所以兩位教授趁熱打鐵,這便有了此次中國史系和考古系的強強聯手。老顧帶領的上一屆兩個學姐一個學長連同我和同屆的另一名男生主要負責文稿資料歸類整理、理論總結以及一系列論文撰寫工作,而趙教授帶領的鐘墣和上一屆另一個學長以及與我同屆的一個女生則負責考古一手資料的整理工作,好為我們的理論提供充足的現實依據。
其實說起來任務不算太難,畢竟已經有考古成果作支撐,剩的無非是一些繁瑣的文字工作,在座的都是已經接受過4年大學教育的研究生,也不是頭一回參加這類項目,所以老顧與趙教授做了總布局,任命鐘墣為小組組長,說了幾句十分官方的勉勵語,便丟下我們到對面趙教授的宿舍下棋去了。
今天只是一個動員會,正式的工作明天才開始,老顧和趙教授一走,我們也就散了會,等到下了職工宿舍樓,出了校門,遠遠地已經看不見其他人的影子,我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鐘墣一探究竟。
“鐘師兄,剛剛老顧和趙教授的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得云里霧里的?”
鐘墣似乎不甚滿意我的稱呼:“還叫我鐘師兄?”
“那、那要怎么稱呼你?連名帶姓地叫感覺好沒大沒小。”撓撓頭,說這些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對面的人似乎頗感無奈:“懶懶,我只不過大了你一歲而已。”頓了一頓,又說了句:“我倒希望你跟我沒大沒小?!?p> 我不敢相信地霍然抬頭,發(fā)現眼前的人確是鐘墣沒錯啊,可誰能想到,一本正經的鐘墣會跟我說這種話?這還是校禮堂前那個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的男生嗎?許是被我盯了太久,白皙的臉上竟慢慢染上了可疑的紅暈……
再抑制不住早已蠢蠢欲動的悸動,頃身上前抱住還在裝得一臉淡定的男生:“鐘墣,你好可愛,我好喜歡你。”
不經大腦的話一出口,自己先愣了愣,然后發(fā)現被抱著的人明顯地僵了僵,回答我的是一個更有力的擁抱和一句:“我也喜歡你?!?p> 忽然好想看一看此時此刻的鐘墣,那片可疑的紅暈一定渲染開來,當下也顧不得自己上一秒還害羞地滿臉通紅,稍稍掙脫一絲懷抱,迫不及待地仰起頭,果然,被我環(huán)著腰的男生一臉欣喜,眼里的眸色亮的驚人,我在里面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原來也是那般幸福的樣子。
我?guī)缀趺宰碓谀菢由铄涞难垌?,下一秒唇上傳來柔軟溫涼的觸感,帶著試探,那般小心翼翼,我終于還是迷失在了他的世界里,聽著他好聽的聲音,閉眼,呼吸。
這是我喜歡的人,也是喜歡我的人,這般視若珍寶地將我摟在懷里,用他的唇證明自己的心意,表達對我的愛意。
我必將珍惜。
一吻結束,還未等我臉上的紅暈退去,某人的聲音又在耳旁想起:“以后我的名字和我的吻,你都得適應,如果覺得變扭,那我們以后多加練習?!毙叩梦翌D時臉上又是一團火起。
氣不過地將手放到腰上想要擰一擰,沒想到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竟然連一絲贅肉都捏不到,頓時不由有些氣餒,不甘心地小聲抱怨:“平時沒事天天運動做什么。”
不想被前面的人聽了個清,只見頭頂傳來一陣悶笑,抱著我的手又緊了緊,涼涼的吻又落到了額頭,只見始作俑者甚是滿意,貼著我的額頭來了句:懶懶,你好可愛。
不是我在調戲人嗎?為什么被反調戲了?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這是一只披著天鵝皮的狐貍呢?!
等到慢慢平復了心境,臉色也恢復了自然,鐘墣終于放開了我,改由握住我的手,配合著我的速度,慢慢向地鐵站走去,等下了地鐵,我才想起,起先的疑惑還未解開,遂又向一旁的人提問,不過這次我可學了乖,
“鐘、鐘墣,你還沒回答我起先問的問題呢,老顧和趙教授到底是打的什么啞謎?。渴裁磽屃宋业娜?,什么來而不往非禮也,什么扯平了???”
一旁的人這回終于滿意,不過卻不答反問:“你還記得上回受捐儀式時,你幫忙領路的那個人嗎?”
“你是說GR集團的總裁顧宸澤?”這人我可記得。
鐘墣又是不答反問:“你認識他?”
我笑笑:“見過兩次面,你知道么,顧宸澤是夏夏的表哥?!?p> “嗯,我知道?!?p> “你知道?”我不由訝異:“不過我問的問題跟他有什么關系?”
長發(fā)因為側身幅度太大越過耳朵披散到胸前,鐘墣頗是細心地用空著的左手又為我別到了耳后,這才娓娓道來,“顧宸澤的媽媽當年是趙教授的得意門生,在考古方面頗有天賦,人又聰明機靈,在學術見解上又和趙教授頗是合拍,趙教授因著自己的獨生女違背他的意愿偷偷修改高考志愿學了醫(yī),感覺自己一身才學后繼無人,便越發(fā)看重顧宸澤的媽媽,當時得知他媽媽家里條件不是很好,甚至讓她每天到自己家里吃飯,對她如同親閨女般,他媽媽常常往家里跑,時間久了,又都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便漸漸和趙教授的女兒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也虧他媽媽在兩邊開導,又在中間牽橋搭線,終于讓趙教授父女言歸于好。當時趙教授夫妻倆就差搞個儀式把她媽媽認成干女兒,趙教授那時連畢業(yè)后的出路都給她想好了:大學畢業(yè)接著讀趙教授的研究生,然后是博士,畢了業(yè)留校任教,學費可以從他們夫妻倆工資里出。顧宸澤媽媽也很感激自己的老師和師母,同時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也頗是爭氣,考上了研究生,之后又順利地讀完了博士,眼看著就能自力更生,和趙教授并肩工作,哪想博士畢業(yè)的那個暑假來趙教授家吃飯,竟和回家陪父母吃飯的顧教授獨子一見鐘情,兩人迅速墜入愛河,短短一個月便領了結婚證……”
“等等等等,你說老顧是顧宸澤的爺爺?他們倆真是爺孫關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比真金還真。”鐘墣難得跟我開玩笑,見我不再發(fā)問,又接著說下去:“婚后為了照顧獨自一人在外打拼的丈夫,顧宸澤的媽媽便跟著他爸爸離開了這座城市,到了S市,在當地的一所大學當了老師,趙教授為了這事氣的不輕,一來自己猶如親生閨女般辛辛苦苦培育了八九年的得意門生忽然之間就被顧教授的兒子拐了去,二來也是怕顧宸澤媽媽是一時沖動做了錯誤的決定,以后耽誤終身,所以一直拒絕與她媽媽來往,他媽媽雷打不動一個月一封信地往趙教授家里寄,不過名義上的收信人一直是趙教授的女兒,信里有時聊聊自己的近況,有時聊聊新的研究進展,不過不管寫些什么,最后一句總是代問恩師師母好。趙教授本就愛惜這個得意門生,又從自己女兒和對門老顧每月1號定時定點閱讀的信里知道小兩口的日子越過越好,夫妻恩愛和睦,其實早就消了氣,所以等到顧宸澤的爸爸媽媽抱著剛滿月的顧宸澤回家探親,過自己家門而不入,先來看望他們夫妻倆時,趙教授哪還有什么氣,當下只來得及和聞訊過來的顧教授兩個忙著搶孫子了?!?p>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家老顧可真是占了趙教授的大便宜了,白得了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兒媳婦!”我笑道,隨即又有點疑惑:“不過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還知道得這么詳細?”
“懶懶,”鐘墣看向我,神色帶了絲緊張:“我沒告訴你,趙教授是我的外公?!?p> “什么?趙教授是你外公?”今天的重磅炸彈真是一顆接一顆,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所有的事都說得通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林燃竟然拐了趙教授的外孫吶,真是賺大發(fā)了,哈哈哈哈哈哈!這樣一來倒真是禮尚往來,徹底扯平了?!?p> 一旁的鐘墣見我笑的沒心沒肺,神色漸漸恢復平靜,帶了一抹笑意。
忽然又想到老顧從趙教授那得了個那么優(yōu)秀的兒媳婦,如今趙教授的親外孫加得意門生卻找了我這么個女朋友,別的咱沒有但還算有自知之明,我可絕對算不上是老顧的得意門生,這樣一來,似乎對于鐘墣不是很劃算啊……
“顧宸澤的媽媽可是貨真價實的學霸,我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枚學酥啊,你說你和趙教授是不是還是虧了啊?”都說戀愛里的男人最是一口甜言蜜語,忽然起了玩性,倒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一旁的人沒接茬,不過臉上的表情倒是十足的豐富,先是做深思狀,而后似乎幡然醒悟,接著又是懊惱至極,最后歸于一臉惋惜。
我不就是偶爾問了一個戀愛中的女人都愛計較的問題嗎……
不是都說戀愛中的男生一般都能快準狠地回答這類問題嗎……
一張臉上竟然能在短短幾秒之內出現這么多不同的表情,這還是我認識的鐘墣嗎……
“很難回答嗎?這個問題……”
只見鐘墣似乎甚是為難:“唔,問題倒是不難,只是剛剛想了想,發(fā)現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照實回答怕傷了你的自尊心,可是懶懶,你知道的,我又不想騙你,所以……”
“我……”我到底是應該難過還是高興?看來戀愛會降低情商這是比真金還真的真理啊,平時聰明如我怎么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呢?現在好了吧,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當然,面子還是要的:“哈哈,小伙子不錯啊,我剛剛就是故意測測你,看你情商還在不在線,果然沒下線(限)吶,哈哈哈哈哈?!?p> 最后一個哈還沒哈完,便被突如其來的吻給憋回了喉嚨里,熟悉的觸感,沒了白天的溫柔,懲罰性的在我的唇瓣上咬了兩下,許久,才見鐘璞戀戀不舍地停了下來。語氣還帶著低啞:“對不起懶懶,嚇到你了吧,是我唐突了,但是……我不后悔。”
因為我已經喜歡了你那么久!
因為這些事早已在我的腦海里幻想過無數次。
我喜歡的人在懊惱,不過神情里還帶著一絲愉悅與滿足,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我,一瞬間我覺得我該做些什么,我也喜歡眼前這個人不是嗎?我也喜歡這樣親密的接觸不是嗎?既然已經認定了這個人,那么為什么不跟著心走呢?
不再猶豫,雙手攀上鐘墣的雙肩,踮起腳尖,將唇貼上他的,再也管不了什么矜持、什么大家閨秀,只知道學著剛剛的動作,生澀莽撞地啃著他柔軟微涼的唇瓣。
鐘墣許是被我突如其來的熱情驚得愣住,完全沒了動作,只拿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
一秒、兩秒、三秒,我看到那眼里的眸色越變越深,越變越沉,就像風起云涌的旋渦,只把我的心神也吸了進去。
終于,我停了動作,忘了思考,沒了意識,腦袋模糊一片,只知道天地一轉。
盡管這僅僅是我們第三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