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扇巴掌過年
集市那件事之后半個(gè)月,過年了。
雖然沒有末世前那般熱鬧,人們還是盡可能地找出一些紅紙和燈籠來,剪紙貼窗花,揮墨寫春聯(lián),基地還在除夕當(dāng)天,開放食堂,免費(fèi)給行單只影的人一頓豐富的年夜飯。
管家早在年廿四就開始準(zhǔn)備年夜飯,整整一零八道菜品的滿漢全席,三個(gè)桌子都不夠地方擺。
因?yàn)樘?,季瑩瑩他們將年夜飯擺在院子里,五個(gè)人加上季星,還有空相,圍著火爐,從年三十的早上,一直吃到了晚上。
最后實(shí)在是吃不下,他們決定燒煙花,運(yùn)動一下,消消食。
夜晚的天空湛藍(lán)如一整塊的藍(lán)寶石,灑滿了熠熠生輝的繁星。
一顆金色流星升空,滿屏炸開,絢爛耀眼,光芒未散,另一顆緊接而來,一朵朵鋪開,紅的、綠的、黃的……整個(gè)天空都被照亮。
天穹下的人紛紛抬頭,漫天的煙火倒映在眼睛之中,不知道是煙花燦爛,還是星空下那一張張,滿懷希望的笑臉更燦爛。
管家和空相坐在廊下的木板上,旁邊放著一壺切好的茶。
阿斯莫德蜷縮在管家腿上,已經(jīng)挨不住睡意,閉上眼睛睡覺。
季瑩瑩和齊熾他們在院子的空地上,竄天雷燒完,接著仙女棒。
極度亮眼的光在頂端燃燒,散出來的火星形狀如六角形的雪花,曇花一現(xiàn),一波緊接一波。
季瑩瑩對著齊熾畫了三個(gè)字母,金色的火星一邊畫一邊消失,轉(zhuǎn)瞬即逝。
燕珀嫌棄地拿著仙女棒將字母擾亂,季瑩瑩氣得將火花捅他臉上,燕珀側(cè)身躲開。
兩個(gè)人打鬧著,笑聲在星空下回蕩。
齊熾看著火花映照下的那張臉有點(diǎn)失神。
在看不見的地方,有什么正在滋生、蔓延。
白天吃得太多東西,守歲到半夜,季瑩瑩也開始打呵欠,挨著管家坐下李。
半睡半醒之間,突然心臟一悸,驚醒過來。
季瑩瑩驚坐起來,身上的毛毯滑落下來,她左望右看,沒看見齊熾和燕珀他們倆。
“齊熾少爺困了,燕珀少爺陪他一起回房間?!?p> 管家遞給季瑩瑩一杯熱茶。
季瑩瑩一口飲盡,熱流灌入肚子,卻壓不住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
她起身,走向齊熾和燕珀的房間。
推開房門,打開燈,房間里空蕩蕩,并沒有人。
季瑩瑩皺起眉頭,捂住鎖骨那處隱隱發(fā)熱的地方,轉(zhuǎn)頭望著后門的方向若有所思,抬起腳,走過去。
后門半掩著,積雪上有兩道不同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基地后山的方向。
季瑩瑩跟著那些腳印,走入夜色之中。
十幾分鐘前。
齊熾蹲在雪地里,手里的仙女棒燒到盡頭,他卻還呆呆地盯著那半截東西。
為什么不是他呢?他想。
和她形影相隨、互通心靈的人,為什么不是他呢?
燕珀拍了拍他肩膀,“困了?要不要我先和你回房間?”
心底的東西不斷滋生,終于達(dá)到極限,決堤而出。
齊熾站起來,將已經(jīng)沒用的仙女棒丟在水桶里,轉(zhuǎn)身對燕珀說:“你還記不記得星芒草?”
“我們小時(shí)候每次過年都去摘的那個(gè)?”燕珀問。
“嗯?!饼R熾點(diǎn)頭,“我之前在基地后山的湖邊看到過?!?p> “要不要一起去?”
燕珀盯著他,齊熾神色如常,和他一樣的淡色眼睛里倒映著滿天星光。
最后,兩人借口困了先回房,實(shí)際上穿過走廊,從后門離開,去后山的湖邊。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越往前走雜草越多,路邊的樹木越發(fā)高大,遮住夜空僅有的星光。
燕珀跟在齊熾身后,四周越來越暗,他停下來,松開拉住齊熾的手,問:“那里真的有嗎?”
齊熾回頭,看著他,“你不相信我?”
樹枝的影子落在齊熾臉上,扭曲猙獰,像張牙舞爪的惡鬼。
“那你相信我嗎?”燕珀直視他。
深夜的風(fēng)吹過,樹枝搖擺,露出湖邊的一角。
不知名的微光隨風(fēng)飄來,在漆黑的夜里涌動。
齊熾站在光芒里,眼底蒙著一層黑色。
心底的東西破土而出,生枝長葉,參天的枝葉塞滿狹隘的心臟,白色的花蕾榮枝節(jié)的陰影中冒出,花尖鼓起。
指甲晶瑩、白皙瘦削的手伸出。
“砰”,開出白色的花。
狠狠抓住修長的脖子。
從始至終,燕珀沒有任何的反抗。
他淡色的眼睛倒映著齊熾額頭青筋突出的面容,勾起嘴角。
“你想殺我?”
齊熾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凸起的眼球布滿血絲。
手臂上肌肉突顯,青筋露出,如同一條條猙獰咆哮的惡龍。
只要他用力,就能輕易地捏碎他的咽喉。
“可是我就是你啊?!?p> 燕珀嘴角往兩邊裂開,笑容極度愉悅。
隨著這句如同詛咒的話進(jìn)入耳朵,齊熾的頭驟然一疼,無數(shù)畫面爭先恐后地涌入大腦。
看不到邊際的云海、宛如山川的人影、不帶溫度的手、漫天的火焰,還有自己滿是鮮血的手。
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齊熾雙手抱住炸裂的腦袋,“啊——!”
一切都被靜止,漂浮的微光停在半空。
空間裂開,黑暗從里面流出來,所過之處皆被吞噬。
紅色的小花從粘稠的黑暗中生出來,默默綻放。
“可是你的命是我、救、的,是我、救、了、你?!?p> 燕珀嘴角往兩邊裂開,笑容惡意。
仿佛惡魔低語,燕珀的聲音一字一句地灌入齊熾的耳朵里,腦袋猛然一疼,無數(shù)畫面爭先恐后地涌入大腦。
他看見自己發(fā)瘋一樣沖過來,濃稠的鮮血噴射而出,他抱住自己,溫暖的軀體將一直纏繞骨髓的寒冷逐漸驅(qū)散。
難以承受的真相擊潰一直堅(jiān)信的信念。
年幼的聲音穿過時(shí)光的霧靄,在耳邊輕輕呼喚:“哥哥——”
齊熾再也忍受不住,雙手抱住仿佛炸裂的腦袋,喉嚨發(fā)出尖銳的叫聲。
“啊——!”
漆黑的小道上,季瑩瑩聞聲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燕珀背對她站在那里,在他的對面,齊熾雙手抱著腦袋,滿臉痛苦就要暈倒。
季瑩瑩沖過去,接住齊熾,看著一臉惡劣笑容的燕珀,抬手就一巴掌。
“啪!”
“你在干什么?!”
燕珀的臉被打到一邊,白皙的臉上手印清晰紅腫,火辣辣一片,憤怒尖銳的聲音刺得他耳朵發(fā)疼。
季瑩瑩緊緊抱住昏迷不醒的齊熾,她不斷叫著齊熾的名字,可是齊熾根本沒有反應(yīng),慌亂和害怕漫上心頭。
顧不及其他,季瑩瑩艱難地抱著他想要回去,卻被燕珀拉住手臂。
“為什么不能是我?”
燕珀執(zhí)拗地盯著她,淡色的眼睛里有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為什么不能是他?他和他有什么區(qū)別?
季瑩瑩甩手,想要掙脫他的桎梏,擒住她的手的卻硬得像一個(gè)鐵箍,死死抓住她,紋絲不動。
季瑩瑩怒極,大聲呵斥,“放手!”
燕珀不放,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執(zhí)著,死死抓住想要從他身邊離開的人,固執(zhí)地問:“為什么不能是我?!”
“你到底在發(fā)什么瘋?!這個(gè)時(shí)候還中二病!沒看到你哥快要不行的樣子嗎?!”
“再不放手,信不信打爆你的頭!”
季瑩瑩氣得一腳將人踢倒在地,燕珀卻揪住她的裙擺。
明明身上沾滿了臟亂的積雪,臉上也沾了灰色的泥,燕珀仍舊執(zhí)著地抬頭看著季瑩瑩,眼睛里滿是被拋棄的悲傷和迷茫,手卻緊緊揪住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一個(gè)人,我、我只是……”
季瑩瑩深呼吸,盯著他。
“從你決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你的哥哥,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燕珀呆呆地望著她,手里的力氣逐漸松懈。
季瑩瑩無情地將裙擺從他手里抽出,抱著齊熾,頭也不回地離開。
燕珀跌跪在原地,頭低垂著,肩膀耷拉,忽然笑出聲。
啊……是啊,從他決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是……
淚珠卻從眼角滑落。
季瑩瑩沒看到他的小動作,她扯啊扯,還是扯不動,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人。
“喂,死了沒有?沒死搭個(gè)手啊?!?p> “???哦?!?p> 燕珀擦掉眼淚,接過季瑩瑩懷里的人,打橫抱起,兩人沿著原路回去。
獨(dú)棟的套間,齊熾和燕珀的房間里。
床上的人終于安睡,季瑩瑩松了口氣,才有空顧及身旁沉默不語的人。
季瑩瑩用腳輕輕踢了他小腿一下。
“喂?!?p> “干嘛?”燕珀抬頭。
“剛才情況緊急,打了你,對不起,如果你心里不服的話,可以打回我的?!?p> 季瑩瑩將左臉擺在他面前,閉著眼睛。
燕珀一言不發(fā),望著她,看見她眼皮都在顫抖,抬手。
“啪”!
“我草,好疼!”
說道一半,季瑩瑩捂住嘴里的痛呼,氣鼓鼓地瞪著燕珀。
燕珀甩了甩都紅了手心,氣定神閑地說:“廢話,不疼打你干嘛?!?p> 季瑩瑩:我太陽!
可是她也不能說什么,誰讓是她自己叫對方打的。
燕珀微笑,“我還沒見過讓別人打自己的憨憨。”
季瑩瑩被他的賤樣氣成河豚,一小拳拳捶他肩上。
“再說一句,信不信讓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等兩人從房間出來,季瑩瑩臉上的巴掌印已經(jīng)沒有。為了不讓管家知道,她讓燕珀給她消去了。
季瑩瑩摸了摸依舊滑膩的臉蛋,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但之前火辣辣的記憶還在。
她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什么別都喜歡甩巴掌了,主要是打人鉤藤,姿勢還帥,最重要的是簡單易上手,就算是天然最純的白蓮花,都能自然學(xu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