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年,江秀失手了,她在往江家人的簍子里藏肉的時候,被葉玲玲發(fā)現(xiàn)了,葉玲玲不被江秀喜歡,卻脾氣最犟,雖然迫于江秀的威脅,沒敢當場說出來,可還是在晚飯的時候,鬧出了事端。
葉玲玲發(fā)現(xiàn)了江秀的秘密,心里就特別生氣,私下里對葉芳芳說了之后,葉芳芳趕緊叮囑葉玲玲不要說出去,不然父母又要打架了。
葉玲玲立刻就哭了起來,傷心江秀的偏心,葉芳芳無奈,只能好言安慰,才讓葉玲玲止住了哭聲。
晚飯后,本就氣不順的葉玲玲,見江秀又開始往柜子里收油果子,就一反常態(tài)的要求吃油果子,而且不等江秀同意,就伸手去拿。
江秀一個巴掌就打到了葉玲玲的頭上,還沒等江秀開始罵人,葉玲玲就坐到地上,一邊哭,一邊訴說江秀偏心,把肉都偷給江家人,不讓自己的孩子吃。
正在院子里喂豬的葉芳芳,聽到動靜,跑到堂屋里的時候,場面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葉玲玲正躺在地上哭,葉建國抓著江秀的頭發(fā),一邊扇江秀耳光,一邊罵江家人不要臉,全都是賊。
江秀暫時沒有還手之力,就扯開喉嚨,把葉家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包括還活著的葉芳芳的爺爺和奶奶,而年幼的葉城,一邊嚇得大哭,一邊還拼命的去抓扯葉建國,不讓葉建國打江秀。
葉芳芳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里對江秀的厭惡,和對葉建國的不屑,走上前,用力把葉城從糾纏在一起的江秀和葉建國身上抱開,葉城哭得聲嘶力竭,一直叫著不讓打媽媽。
葉玲玲見葉芳芳抱著葉城往外走,也趕緊一骨碌的爬起來跟了出去,三個人來到院門外,葉芳芳冷冷的盯著葉玲玲,直到葉玲玲不敢再哭,只是小聲的抽泣,葉芳芳才把葉城的手交到葉玲玲手里,讓葉玲玲看著葉城,不許往院子里去。
以前,每次葉建國和江秀打架,半個村子的人都會跑來看熱鬧,順便欣賞江秀異于常人的罵功,現(xiàn)在,不但沒了看熱鬧的人,連個勸架的人也都沒有了,就像是同樣的一場馬戲,連著看了好幾年,三天兩頭都有一次,而且戲碼完全相同,誰還會有興趣。
而覺得丟臉的葉芳芳的爺爺奶奶和大伯大娘,也是請都請不來了,剛開始的那兩年,葉建國和江秀打架的時候,葉家老兩口總是來得最快,現(xiàn)在他們不僅是覺得丟臉,而且江秀這些年也把老兩口都得罪狠了,就算葉芳芳去求他們來拉架,他們也是不會來的。
葉芳芳在院門口等了一會兒,聽著江秀已經(jīng)不再罵了,以為兩個人的打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就試探著走了進去,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堂屋的門竟然被死死的從里邊拴上了。
葉芳芳轉(zhuǎn)到東屋臥室的窗戶口,爬到窗臺上往里看,嚇得差點摔下窗臺:地上散亂著一堆衣服和床單什么的,葉建國把江秀按在上面,雙手死死的掐著江秀的脖子,江秀兩只手抓著葉建國的手臂,兩條腿不停的在地上亂踢。
葉芳芳用手瘋狂的捶打著窗戶上的鐵條,大哭著喊:
“爹,松手,媽要死了?!本退闶腔盍藘墒溃囊惨呀?jīng)千瘡百孔,而且堅硬無比,此刻的葉芳芳還是哭了起來,她一直都恨葉建國和江秀,恨他們不配為人父母,但是她從沒想過要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暴怒的葉建國似乎被葉芳芳的哭叫聲喚醒了,松開了江秀,抱著頭蹲在床邊的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這個時候的江秀,顯然是沒有大事的,一邊揉著脖子,一邊不停的咳湊,所以,葉芳芳可以確定,葉建國之所以哭,不是因為后怕自己差點兒殺了人,而是真的絕望了,對江秀絕望了。
看到江秀沒事了,葉芳芳松了一口氣,可是卻又瞬間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句“爹,快跑?!边€沒喊完,江秀手里的板凳就已經(jīng)狠狠的砸在了葉建國的頭上。
是的,爬起身的江秀,抓起地上的一個木制板凳,毫不猶豫的、用盡力氣砸向了葉建國,她打不過葉建國,但是從來沒吃過虧,憑的就是江家人才有的那股子心狠手辣的勁。
上一世,直到死,葉芳芳都不能完全肯定,江秀對葉建國的無情,真的只是因為葉建國反對她做扶弟魔,因為江秀對葉建國太狠了,就像此刻,江秀看著血流滿面、倒在地上的葉建國時,眼睛里只有恨,沒有絲毫的害怕,葉芳芳確定,這一刻的江秀,是真的很希望葉建國死了。
江秀開始收拾自己回娘家的包,對葉芳芳哭著求她打開堂屋門的請求,充耳不聞。
葉芳芳只能抱著最后的希望,哭著往葉家老院跑去,葉芳芳想,不管葉家二老和葉建軍對葉建國多麼冷漠,對著這種境遇下的葉建國,總不會袖手旁觀的。只要他們能幫著,早一點打開堂屋的門,幫著把葉建國送到醫(yī)院,葉建國的危險總能少那么一分。
然而,事實讓葉芳芳失望了,葉家老兩口無動于衷,爺爺葉長勝甚至不耐煩的訓斥葉芳芳:
“滾一邊哭嚎去,讓他們打,打死一個少一個?!秉S鶯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
“我說芳啊,你爺奶年紀大了,你別動不動就來嚇唬他們,你爸媽哪天不打架,啥時候死過人了?!?p> 葉芳芳停止哭泣,冷冷的掃視著葉家院里的這些人,最后將視線落在黃鶯的臉上片刻之后,轉(zhuǎn)身往家里跑去。
江秀已經(jīng)收拾好了,把藏的私房錢都裝起來之后,就頭也不回的往村外走去,對跟在身后哭著要追她的葉城,連眼神都沒有留下一個。
葉建國的頭破了一個洞,血流個不停,葉芳芳一邊拿地上的衣服去包葉建國的頭,一邊讓葉玲玲去把家里的農(nóng)用架子車拉到院里來。
可是,體重都只有三四十斤的葉芳芳和葉玲玲,實在是抬不動一百多斤的葉建國,兩個人又不敢拖拽葉建國,怕弄疼了葉建國。
葉玲玲顫抖著聲音問葉芳芳“爹是不是要死了”,葉芳芳摸了摸葉建國的鼻孔,搖了搖頭,葉玲玲卻哭得更厲害了。
葉芳芳的奶奶楊老太太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一邊罵江秀“天打雷劈的賤人”,一邊幫著葉芳芳姐妹兩個把葉建國抬到了架子車上,她在前邊掌著車轅,葉芳芳姐妹兩個在車的兩側(cè)幫著推車,葉城哭泣著跟在車后,往隔壁的秋香街上走去,那里有這附近唯一的診所。
葉家今日的架打出了新花樣,不但見了血,還把人打進了診所,于是就有許多人在沿途看熱鬧,包括唐森的父母親和大姐唐柳,而唐森和唐露只遠遠的站在自家院子里,擔憂的張望,并沒有湊上來看熱鬧。
葉建國的頭被包扎好之后,就默不作聲的挺在床上,不像以往那樣,打架之后第一時間就催著葉芳芳去江崗叫江秀回家。
晚飯的時候,楊老太太讓葉建文給葉建國送來了晚飯,還捎話讓葉芳芳姐弟三個去老院吃飯。
葉建文抱著葉城走在前邊,葉芳芳和葉玲玲跟在后邊,葉芳芳在夜色中看著葉建文的背影,突然間鼻子一酸,上一世的時候,葉建文為了幫大哥葉建軍蓋房子,被跑瘋的馬踩死,黃鶯不僅不內(nèi)疚,還在外邊到處訴苦,說葉建文死的不吉利,肯定會連累她們一家人,這一世,葉芳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下這個憨厚善良的三叔。
黃鶯看著吃飯的葉芳芳姐弟,撇了撇嘴,他們夫妻兩個加一塊,也沒腦子活絡、會做小生意的葉建國一個人掙得多,她在地里活上,更是拍馬也趕不上江秀,夫妻兩個早些年,連自己的一雙兒女都養(yǎng)不活,更別提建房子了,所以就一直和公婆擠在一起,順便啃老,而葉建國和江秀卻蓋起了村里的第一座兩層小樓。
“芳啊,聽說給你爹看病,花了你奶三塊多錢呢,可別忘了讓你爹還?!秉S鶯說完,又給了葉芳芳姐弟三個一串大白眼,剔著牙出去了。
葉玲玲見黃鶯終于走了,抿嘴看著葉芳芳,就又要哭出聲。
“別理她,吃你的飯,我早晚讓她有哭的時候?!比~芳芳咬著牙低聲說。
“嗯”葉玲玲破涕為笑,在葉玲玲的心里,姐姐葉芳芳說的話,比父母說的更有用。
葉建國臥床養(yǎng)病,除了前兩天楊老太太讓葉芳芳姐弟去老院吃飯之外,剩下的半個月,都是葉芳芳一個人操持家務,葉玲玲偶爾可以給她打個下手。
家里有一個需要靜養(yǎng)的病人,整日哭泣著找媽媽的葉城,還有急需施肥除草的好幾畝地,葉芳芳每日都忙的像個陀螺似的的轉(zhuǎn)個不停,本就瘦小的身子骨更加瘦了,破舊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掛在干枯的樹枝上一樣,葉玲玲不愛干活,就算干也干不好,葉芳芳就讓她每日還按時去上學,自己請了假,連著一個月都沒去學校,反正她上學也是為了裝樣子,上一世,重點大學畢業(yè)的她,哪里還需要真的去學習現(xiàn)在這些小學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