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謝逸卓還在紫來居與一眾師兄弟吃早點的時候,房頂上踏過一陣急促的腳步。
“不知哪方鼠竊狗偷,大白天飛檐走壁!”有師弟如是抱怨。
一雙腳,在京都連綿的建筑群頂快速移動,眨眼功夫已經(jīng)翻越四五條街。緊隨其后的是另一雙腳,沉穩(wěn)有力,踏在屋脊上。
漸漸地,兩雙腳拉開距離。
“跟我梁成譽比輕功,能贏的人,還沒出世呢!”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回望了一眼身后空曠的屋頂,抬手抹掉鼻尖露珠,滿臉不屑。
甫一轉(zhuǎn)回頭,臉上的不屑陡然消失,他立馬又轉(zhuǎn)身向后跑,卻被一只大手揪住衣服后領,猛拽回來。
梁成譽順勢落到對手面前:“從北江州追到京都,你江老頭子的兵器庫,神兵如云,送我一柄‘雀尾’怎么了?”
他背上捆著一把大刀,右手中,握著一柄叉戟。戟長一丈二尺,三尖刺,形似鴉雀之尾,故名“雀尾”。
被稱作江老頭的人,寬額方臉,絡腮胡須,眼角皺紋印刻著歲月的沉穩(wěn),正是戟宗宗主江懷天。
“小毛賊,竟敢到我戟宗偷寶戟!傳到江湖上,老夫顏面何存?”江懷天嗓音低沉,內(nèi)力渾厚,震得人頭皮發(fā)麻。
梁成譽咧嘴道:“江宗主,咱們好商好量。我把戟還給你,你別再追我啦!”
江懷天眉頭皺出深深褶子,怒道:“晚了!要戟,憑真本事拿,否則,拿命換!”
一柄大戟迎面刺來,梁成譽拿手中叉戟橫掃去擋。一聲交擊清響,兩柄寶戟迸射出火星,與朝輝連成一片。
江懷天對雀尾的脾性再熟悉不過,每一個動作都能輕易躲開對手攻擊。反倒梁成譽,幾招之后,承受不起戟的重量,顯得脫力。只聽江淮天口中發(fā)出“是時候了”幾個字,揮出一戟,挑飛了梁成譽手中的雀尾。
雀尾拋于空中,轉(zhuǎn)眼間回落到江懷天手上。
江懷天發(fā)出一聲陰冷哼笑,殺機畢露:“你既看中老夫的雀尾寶戟,就讓你見識一下,雀尾的威力!”
只見戟叉旋動,與空氣摩擦之下,似燃燒起來,帶著焚燒萬物之勢,襲卷而出。
“不好!”梁成譽拔腿就跑。雀尾的攻擊倒像給他加了一把火,助他凌空而起,飛向遠方。
仗著自己引以為傲的輕功逃出生天,梁成譽心悸之余又有些得意。背后火辣辣地燙,反手一摸,衣衫已破,還好皮肉無損。
時辰早,街上人不多,幾個開張擺弄商品的伙計,看到屋頂?shù)倪@一幕打斗,睜大雙眼張著嘴,久久不能回神。
“雀尾!”眼尖的武林人士,脫口低呼。
梁成譽落到地面,在大街小巷中穿梭,靠各種雜物隱匿身形,可他始終能聽到江老頭子的腳步就在身后不遠。
一路沖沖撞撞,誤入一狹窄黑暗的小巷。不知是哪家達官貴人裝修府邸后沒清理廢料,一大堆積石堵住了小巷出口。
完了,沒路了!
梁成譽東張西望,身旁有一間熟悉的小屋。他想起來,這里是鎮(zhèn)南將軍府后街,他以前在此屋中躲過雨。不過這屋是個廢棄倉庫,沒有窗,無處遁逃。
思索著再上房頂吧,可之前就是因為在屋頂上太顯太招搖,才被追上。
噠噠噠噠……
小巷那端,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跟著噗噗噗噗越跳越快。
咔擦。
江懷天踏進小巷,踩碎了地上一截枯枝,在積石堆積的路口前停了下來:奇怪,明明看到小賊入巷,怎么會沒人?
隨即,目光落到身旁不起眼的廢倉庫:“看你還能往哪里逃?”
嘭!一腳踹開門。
江懷天是老江湖,在破門的瞬間自是防著被偷襲。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看到的會是眼前這一幕:
昏暗的梁柱下,一方布滿灰塵的破舊布簾,緊緊裹覆在一對cl男女身上。男的本在親女的,聽到破門的聲音,驚慌地望向門口,一張臉俊美無比,令人驚艷恍神。女的裹在簾子里,看不見人,卻能聽見似有若無的sy。
江懷天目瞪口呆,一陣羞憤涌上老臉,呸了口唾沫在地,悻然走開。
“光天化日竟然……簡直是世風日下、成何體統(tǒng)!”聲音越飄越遠。
倉庫內(nèi),男人趴了一會兒,確定來人走遠,嫌棄地丟開懷中女人,去拾旁邊衣服:“三天兩頭被人追,連累我把這么臟的簾子裹身上?!?p> 布簾裹覆的“女人”探出腦袋,卻是梁成譽。
“哈哈,走啦?”
原來在走投無路時,梁成譽聽見的噠噠腳步聲,不是江懷天的。
“趙原,看到你太好啦!”這是他把他推入倉庫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憑借聰明才智逃過一劫,梁成譽沾沾自喜:“我演技怎么樣?”
“不怎么樣?!壁w原道,“讓你別出聲你偏不聽,害我直擔心露餡?!?p> “你懂什么?”梁成譽不服,“全憑我哼哼幾聲,才把姓江的老匹夫羞走?!背堕_布簾隨手一扔,輕松跳起。
布簾突飛至面龐,趙原慌忙躲開:“咳咳……你輕點兒,這個多臟!嗆得我……咳……”
“輕點兒?”梁成譽翕著嘴,貼近正在穿衣服的趙原,挑眉笑道,“好呀,咱們再來一次,我絕對很輕。”
趙原跟不上思路,自顧自穿衣,忽地反應過來,猛然把人推開:“離遠點兒!別來惡心我?!?p> “開個玩笑嘛,玩笑都開不起?!绷撼勺u悶悶嘀咕。
趙原系好腰帶,頓覺暖和不少:“這回又因為什么被人追得滿街跑?”
“你是不知窮人苦,我不過想偷柄雀尾換點銀子,誰知被那老頭子一連追了好幾個鎮(zhèn),累得我都快癱了。”
“偷盜非正途……”
“我得生活呀!”梁成譽打斷,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像你嗎?投胎的時候擦亮了眼睛,投到鎮(zhèn)南將軍府,一出生就有大把銀子花,一堆仆人伺候。”
原來這個被喚作“趙原”的青年,便是鎮(zhèn)南大將軍家二郎。
只見他穿著一件紫色華服,一頂精美小玉冠將頭發(fā)束起,露出白皙的前額。看上去不到二十年紀,清秀面目透著一半冷傲一半從容。
與之相比,梁成譽的裝束,則顯質(zhì)樸:
黑色布靴,粗麻襖褲,露出的皮膚是健康的麥色。頭發(fā)高高扎作一束,隨著說話起伏,像馬尾巴一樣掃來掃去。
“走!”梁成譽拾起方才藏于布簾里的佩刀,重新捆回背上,拍了拍趙原肩膀,“趕緊離開這里,別等江老頭子回過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