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燃著安神的香,香味沁人而悠遠。
這香謝寰曾經(jīng)聞過一回,因價格昂貴,但對安神靜心素有奇效,素來只在各國皇室和極其富貴的人家中出現(xiàn)。
謝寰會知道是因為從前她在梁國時,梁國太子的寢殿內(nèi)時常燃著此沉香。
聽聞太后潛心禮佛的那些年里,宮內(nèi)常燃此香。
看來今日這御書房內(nèi)定時十分熱鬧。
跨進御書房的那一刻,謝寰攏了思緒。
身后的人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
“兒臣/下官參見皇上,太后?;噬先f歲,太后千歲?!?p> 一時間內(nèi),御書房內(nèi)安靜到了叫人沉悶的地步。
三年不見,太后她老人家的頭發(fā)仍舊烏黑,容貌易未有太大的變化,可見日常養(yǎng)護得極好。
倒是她那位皇叔叔兩鬢雪白,面容凹陷發(fā)白,眼下黑青。
看來這三年,她這位皇叔叔的日子過的并不是很好。
早在回京路上便曾聽聞皇帝病重。
可謝寰接連幾日到了御書房外都未曾見到那位皇叔叔叔的面。只傳了道口諭,讓她好自為之。
今日這御書房內(nèi)竟這般熱鬧。
“平身?!?p> 除了皇上太后,一旁還站著幾位大臣。
分別是那京兆府伊楊成禮,丞相戚遠修,大學(xué)士伍經(jīng)綸。
謝寰自然不認(rèn)得,但她究竟是大周的公主,這些人見了她終歸是要請安的。
如今這三人是皇上的左右心腹。
謝鴻興握成拳頭抵在鼻尖下的手緩緩挪開。
“先說說吧,你們倒底是二人是怎么碰到一處的?”
皇帝這是想問二人的罪了?
太后瞥了瞥金龍座椅上的皇上,抬起鳳儀抬起,撐著身子斜靠在鳳椅上,說不出的慵懶華貴。
“皇上,他二人想必不過是碰巧遇上了?!?p> “皇上莫不是忘了,三年前,周子晉不是當(dāng)面拒絕過寰兒?”
“哀家說的是不是,周大人?”
趙太后側(cè)了眼眸,瞇著笑眼,笑容背后的含義是什么,大概也只有太后她老人家知道。
“是?!?p> 周子晉抱拳行禮,微微彎腰,仍舊那木頭一般的毫無情緒的面容。
他所說一切,確是事實不假。
聽了她的回答,謝寰卻莫名松了口氣。
皇上回過眼眸,眼中神情復(fù)雜,不知所思,似悠悠嘆了口氣。
“也罷,朕可以不追究?!?p> “謝寰,朕今日召你覲見,你可知是為的是何事?”
“謝寰不知?!?p> “這幾日宮里流言也算傳的飛快,皇上又未曾禁足,寰兒又怎會不知,莫不是害羞了?!?p> 三年前中毒醒來,瞧見的也是這樣一張和善溫柔的面孔,全然沒有皇家的威儀。
如今,謝寰卻是不會輕易相信眼前這位趙太后。
“聽聞不久前,皇上太后免了嫌隙,如今皇上很是重孝。不論何事終是尊重皇太后的意見的。”
謝寰想起初次在御書房外被拒,往回走的路上,無意聽到宮人的私議。
初次見她,兩位小宮女只匆匆行了禮,見自己沒有責(zé)罰的意思,遂安了不少的心。
可手腳仍舊打著顫,想必是知道在宮里妄議主子便是死罪,怕她責(zé)罰。
不顧謝寰也因此知曉宮中變化,已然不同于三年前那般。還需萬事小心。
“哀家看,你嫁給祝小將軍倒是合適?!?p> “到底已經(jīng)是嫁過一次的人了,終日住在這皇宮里究竟是有些不合適的。”
謝寰靜靜站在御書房內(nèi),未曾說話。
眼見太后面上的神情僵了僵,底下幾位大臣挨在一處竊竊私語。
謝寰朝幾位大人在的方向瞧上一眼,眼中已經(jīng)淡漠冷靜。
“謝寰早已發(fā)誓此生都不會在另嫁他人?!?p> 祝南風(fēng)今日早晨當(dāng)值,尋了空,前往御書房聽見的卻是這樣一句。
單憑一句話并不可讓他死心。
這歸京的一路上,他早已被公主拒絕多次。
“微臣參見皇上,太后?!?p> “參見公主。”
祝南風(fēng)這一俯身,刻意頓了頓,好片刻才直起身子。
眼睛里含著光,緊盯這數(shù)日不見的容顏。
“稟皇上,小將愿取祭月公主為妻,護她一生平安,還望皇上準(zhǔn)允。”
皇帝歪了身子靠在金座龍椅上,眼中一片漆黑。
漫不經(jīng)心的抬手打斷了祝南風(fēng)接下來的話。
“不急,朕今日叫你們前來便是共商此事?!?p> “祝大人也是個癡情的人,依我看,公主如今在朝中并無助力,不若嫁了這青年才俊,倒也不失為一段假話?!?p> 此時一位黑衣錦袍淡金滾邊的大人開了口。
方圓的臉微微高昂,濃密黑長的眉高挑,唯有面朝堂上的皇上太后時,才會稍稍低了下巴。
京兆府伊。
沒想,楊成禮竟做了整整十年的京兆府伊。這叫滿朝官員聞風(fēng)喪膽的官位竟也能有人長久做下去,看來,京中腐敗之風(fēng)興起并不是虛假流言。
如今,她這位皇叔叔究竟是為了親情漠視了天下,還是這皇上做的倦怠了,不僅身子不痛快,就連眼神也遠不如從前。
“謝大人關(guān)心,但謝寰從前在大周便沒有依仗,照舊獲得滋潤。往后更不可能依仗夫君?!?p> “哦,這么說,公主前往梁國嫁的的確確是為死去的皇子?”
說這話的是中間那位丞相大人,倒是滿肚子肥腸。
謝寰眼拙,看不出此人睿智,只瞧見他瞇著的眼中曾閃過一抹驚艷而勢在必得的光。
謝寰漠然回眼。
大周的天,怕是真的要亂了。
而今小皇子尚未年滿三歲,皇上的身子不再硬朗,朝中許多妖邪嘴臉總會慢慢顯露出來。
“回稟皇上,老臣覺得不可?!边@位大人倒是看了謝寰許久,方才那一句是謝寰進御書房以來第一次開口。
此人一身煥白衣裳,外罩青紗,衣擺間繡著墨綠翠竹。
“愛卿莫急?!?p> “其實,朕今日召幾位愛卿前來,還有一事。”
“朕這副身子用藥許久,愛卿們都是知道的。”
“朕怕死,更怕朕死了之后,沒有人能代替朕掌管這大周江山?!?p> “皇上,您還有小太子,怎會無后?!?p> 那京兆府伊慌忙上前,語氣頗為誠懇,但謝寰遠遠瞧見他勾揚的嘴角,弧度細微,轉(zhuǎn)瞬不見。
倒是那位大學(xué)士抱拳垂著頭,許久都未曾說話。
而站在她身畔的周子晉目光從頭到尾都落在御書房的地面上。
可如今這大周的皇位承襲與她謝寰何干?
還是她這位皇叔叔以為這堂中某人能擔(dān)輔佐君王的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