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秋季大典結(jié)束,周子晉出了宮回到驛站內(nèi)休息片刻,喝了口茶的功夫,便有人推門而入。
“周子晉,你猜猜我今日在宮中遇見誰了!”
來人一身粉衣,相貌清秀妍麗,就是舉止豪邁了些,方一坐下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腳踩在長凳另一端,八卦之中又帶著些憤憤。
此人便是秋祭時說謝寰耽誤他人仕途的那位小姐了。
周子晉斜她一眼,把玩著手里的青瓷茶杯。
“什么事,說吧?!?p> “周子晉,我看你還是早些娶了仲雁姐姐吧?!?p> “為何?”
“為何?”左韻詩聞言立刻跳了起來。
“周子晉,你是不知道,我今早在宮里遇見那位公主殿下了,皇上之所以她為自己挑選夫婿不過是中秋那日喝了些酒心情好。沒想到那個公主殿下竟然當了真,我與宮中那些女眷看她不慣就說了她兩句,結(jié)果她就賭了氣說非要嫁給你。”
左韻詩剛剛出宮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到這里通風報信來了。
周子晉把玩杯盞的手指頓了頓,似乎并不是十分領(lǐng)情。
“周子晉,這些日子你躲著藏著誰也不見,不就是為了避開宮里那位公主殿下嘛,如今倒好,非你不嫁!她也不看看自己,前太子遺孤,嫁了誰都是個隱患,朝廷多少大官天天上折子要除了她以絕后患呢!”
左詩韻這話是說得夸張了些,朝中是有那么些人想除掉謝寰,但也不至于天天上遞折子。那畢竟就是個鎖在深宮里的無鹽公主,況且先太子黨羽,除了如今的關(guān)大人尚在朝中當值,其余早已掉了腦袋,死死傷傷,幾乎株連全族,哪里來余孽還未可知。
但這也不能怪她,她與仲雁姐姐相識,而仲雁姐姐身世可憐,她向著仲雁姐姐也是應(yīng)當?shù)摹?p> “第一,我沒有躲著誰;第二。。。我與仲雁不是你想的那樣?!?p> “那你為何要替仲雁姐姐報仇!”
周子晉撫著杯子邊口的手指又是一頓,才張嘴就被左韻詩截了話頭。
“救命之恩?我可從沒見過考取功名平怨反屈這樣的報恩方式的,我看你就是喜歡仲雁姑娘卻不敢承認。”別說這大周建國幾百年沒見過一個了,就是話本子里都沒幾個敢這樣寫。
盡管周子晉依舊面無表情,但左韻詩知道,他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這個周子晉就是個軟硬不吃的木頭疙瘩,平日里見了誰都是冷冰冰一張臉,唯有遇見仲雁的時候才能流露出稍許不易察覺的溫柔。
若那還不叫喜歡,左韻詩真不知道什么樣才是喜歡了。那個謝寰還是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宮中,水華宮內(nèi)
“公主,都已過了午時,皇上怎么還沒派人過來?!?p> 謝寰伏在圓桌上,無精打采的,倒不是很在乎皇上何時召見自己,況且今日她當著諸多貴女的面夸下???,說是非狀元郎周子晉不嫁,怕早已傳遍宮中,至于她口中的那位皇叔叔自然是不允的,才會遲遲沒有召見她。
據(jù)言,如今這狀元郎不光相貌絕佳,硬是將京城第一的公子哥比了下去,才華更是遠遠勝過四位探花榜眼,殿試當日隨口而出的對言難倒了朝中一片,僅有上一任文狀元能堪堪對上,并不工整。
如這般杰出的才俊只當為朝廷效力,謝寰雖然不想承認,她如此身份確實只會拖累旁人,所嫁之人也注定要受人猜忌。
“煩死了,你能不能別老在我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我頭暈?!弊源蚧氐剿A宮,清溯就一直在她面前來來回回走個不停的,不是張望著外頭的動靜,甚是急躁。
“公主你難道不著急嗎,這可是關(guān)系你的婚姻大事!”
她當然不著急,大不了老死宮中,那還是最好的結(jié)果,說不準哪一日她就被人給害死了,婚姻大事?能活著便不錯了,哪來那么多要求。
謝寰深深嘆了口氣,見清溯還在那打轉(zhuǎn)索性扭了頭去,眼不見為凈。
清溯仍舊翹首盼望著,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她也是方才才想明白的,不管公主嫁給誰都意味著能離開皇宮這個鬼地方,而她作為隨嫁丫鬟自然也能自由許多,每日瞧那些狗仗人勢的太監(jiān)宮女臉色當她不會累的嗎?
這一累啊,就容易做出點不忠不義的事情來,到時候才是真的完了,關(guān)大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清溯想到此處,不由對著半空翻了個白眼。
不過,怕關(guān)大人責罰是真,希望公主嫁給那位周大人也是真,只不過清溯一向與自己主子斗嘴斗習慣了,免不了傲嬌幾句。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一陣長呼。
“王公公到?!?p> “王公公?”謝寰顯然不太理解,起身來到門邊,瞧見一個穿著華服的老太監(jiān)正往里邊跨,身后還跟個隨從。
當真是到水華宮來的?在此處住了十余年,除了今歲中秋盛典,還真就沒見過其他來客,仿佛被刻意遺忘在這深宮之中,無人問津。
“王公公,王公公,公主,王公公來了。”
“你這般激動做什么?”
“公主,王公公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看來公主還是有希望嫁給周大人的。”
謝寰想她也只是隨口一說,皇帝該不會當了真吧。萬一當了真,她豈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素不相識的周子晉了?強扭的瓜不甜,萬一那個周子晉有了心儀之人,不喜歡自己怎么辦。謝寰有些慌,她可不想做拆人姻緣的冤大頭。
“公主,皇上派老奴來傳話,請公主去御書房面圣?!边@個王公公倒是個和氣的主,笑瞇瞇的,舉止倒也恭敬。
清溯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她盼了好久可終于將人盼來了,忙對自家主子道。
“這位王公公就是皇帝跟前的近侍王公公,皇上既然派王公公親自過來,看來公主的好日子來了?!?p> 謝寰將清溯的耳語聽進去,眸光微微閃了閃,上前一步道。
“想必這位就是王傳王公公吧,久聞公公大名。”宮里頭做事,只一個字,機靈。
不,兩個字。
謝寰擠出一個還算親切的笑。
“雜家不過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奴才,公主莫要取笑奴才了。”
“不知皇上可有說是何事,叫王公公親自跑一趟?!睂m里的個個都是人精,這位王公公要沒什么本事也就不會在皇上身邊待了十多年,捧高些終歸是好的。
“這個奴才并不知曉,想必應(yīng)該是為了公主的婚事。不過,奴才知道另外一件事?!蓖鮽魇冀K恭恭敬敬的,后頭的小太監(jiān)瞧見了,也跟著低了頭去。
“何事?”
“不知公主可有稱皇上為皇叔叔?”
謝寰愣住,昨日一時口快作此稱呼。她該不會這般倒霉,就因一句皇叔叔便掉了腦袋?
謝寰忽然感覺脖子后面涼颼颼的,仿佛項上人頭已經(jīng)不保。
“公主不必憂心,皇上說了公主這句皇叔叔讓皇上感受到了一絲溫暖,故特派奴才前來宣公主去御書房面圣。”
謝寰再笨也知曉這是王公公有意點撥,悄對朝清溯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清溯,咱們可還有銀子?
清溯一臉為難的搖了搖頭,過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來有些不情愿的遞給了她。
謝寰接過,鼓囊囊的,像是裹著什么東西。悄悄揭開一角,露出點金燦燦的東西來。
很好,黃金。就是摸著塊頭挺大的,她有些舍不得。
“有勞王公公了?!敝x寰連忙將東西塞給人家,看得清溯又是心虛又是肉疼,好大一塊金子,就這么進了王傳的口袋,照這樣下去,在皇上跟前伺候豈不是會很有。。。時常能得賞賜?
清溯幽怨的掃了一眼自家主子,看看,這就是差距,跟錯了主子的區(qū)別。忠心什么的不值錢的,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公主請吧?!?p> “謝寰不認識路,還請在前面王公公帶路?!?p> 王公公笑著應(yīng)下:“公主隨我來。”
跟著王公公七拐八繞在宮里轉(zhuǎn)了許久,終于聽見一聲尖銳的到了。
謝寰深吸一口氣,緊緊抓著清溯的手,掌心有汗。
“公主,我緊張?!鼻逅莶话驳?。
謝寰藐視了一眼空氣,“又不是你面圣,你緊張什么?!?p> 清溯想說怕你開罪皇上連累了我,瞧見一旁還有王公公在,只能不服氣的咕噥兩聲。她雖然愁銀子,但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丟了臉面。
不過,謝寰什么脾氣她又不是不知道,關(guān)大人可沒少受她的氣,只盼著自家主子開開竅,別一言不和就對著干,開罪了皇上才好。
“長公主到!”王公公對著御書房喊了一嗓子,得,這下不得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