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深夜。
他坐起身,床邊恭敬的站著一圈丫鬟太監(jiān)侍衛(wèi)。
“帶朕去見太子妃!”
凌淵沙啞著聲音開口。
丫鬟們面面相覷,而后轉過頭,看著凌淵,不說話,面色猶豫。
她們的舉動落在凌淵的眼里,像是一種無聲的掩飾,凌淵皺眉掃過每個丫鬟的臉,手一動,掀開被子,下床,套上鞋子站在她們面前,居高臨下,“怎么,朕的命令,你們也敢不聽了?”
聞言,丫鬟們臉色一僵,撲通跪在地上,一個個垂著頭,不敢說話。
“說話!”
凌淵眼睛直盯盯地,面色陰沉,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雙手緊繃垂在身側,周身溫度驟減,聲音很大,震耳欲聾。
丫鬟們跪著,瑟瑟發(fā)抖,有那么幾個不經(jīng)嚇的小姑娘面色蒼白,幾欲昏厥。在凌淵的低氣壓下,終于有丫鬟開口,
“皇上,太子妃說,不想見您?!?p> 太子妃被搶救過來,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不愿看見皇上。
徐惠太妃正巧從宮中趕過來,見太子妃態(tài)度決絕,身體又這般虛弱,便將消息吩咐下去,讓他們這些丫鬟不論如何都要攔住皇上去見太子妃。
聞言,凌淵不說話了,他頓在原地,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緒。
好半天,他才隨意一揮衣袖,“退下吧!”
丫鬟急急忙忙站起來,低頭,退出去。
凌淵面色凝重,拖著身體,半躺在床上。
從床頭透過窗戶看過去,月亮掛在天上,清冷的亮著。沒有星星,看不到云。
窗外的梧桐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說的就是這般景致和心境吧。
凌淵正想著,管事太監(jiān)和蘇華走進來,手里是兩個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嬰兒。
“皇上,”管事太監(jiān)走上前,喜笑顏開,“聽說您醒了,老奴趕緊就將這兩個孩子帶了過來?!?p> 這是夏陽元年出生的孩子,大吉的征兆。
凌淵抬眼,并不從管事太監(jiān)的手里接過去,只在一旁看著。
裹著粉紅小被子的,大概是女兒。
她的眼睛圓滾滾,亮晶晶的,手還不安分的在空氣亂抓。
藍色被子里的,是兒子。
小家伙睡著了,小巧的嘴巴和鼻子,白凈的面頰,很是招人喜歡。
“哪個,是大的?”凌淵問。
管事太監(jiān)搖搖自己懷里正睡得香甜的孩子,示意凌淵,“皇上,是男孩!”
凌淵點點頭,將蘇華懷里的小女兒接過去,冷哼,“一兒一女,太子妃還真是會生?!?p> 管事太監(jiān)摸不清皇上此時的心情,只附和著點頭,說“皇上真是好福氣,皇室向來子嗣稀薄,這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
皇上卻不顯得有多么開心,一邊逗著懷里的女兒,一面冷冷開口,“一出生便差點克死母親,命這樣硬,恐怕以后……”
凌淵點到為止,并沒有把話說完。
聞言,管事太監(jiān)和蘇華都臉色一變。
帝王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好了,朕乏了,退下去吧?!?p> 說著,凌淵把孩子重重的交還到蘇華的手里,不耐煩的擺擺手,看都不愿意再看這兩個孩子一面了。
管事太監(jiān)并不馬上退下去,他跪下來,“皇上,孩子的乳名,還得皇上親自取……”
這次他和蘇華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一方面是讓皇上好好看看孩子,另一方面,按照舊制,皇上當為孩子取下乳名,以示寵愛。
“朕乏了!”
皇上這口氣,是拒絕的意思。
管事太監(jiān)和蘇華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皇上對待這兩個孩子的態(tài)度,實在是有些冷漠,有心人聽了去,兩個孩子和太子妃在宮里的處境,會是可以想見的尷尬。
好半天,見皇上沒有反悔的意思,管事太監(jiān)和蘇華才慢慢退了下去。
銀色的月亮撒在兩個人將孩子帶回奶娘營帳的路上,寂靜又安詳。
“你說,”蘇華問管事太監(jiān),“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孩子沒出生之前,皇上日日都要召他進宮,問太子妃和孩子的情況。
現(xiàn)在孩子出生了,皇上卻又不管不顧了。
管事太監(jiān)搖搖頭,“這些日子,我是越來越看不透皇上了?!?p> 蘇華若有所思,看著懷里的小孩,“皇子要是沒有皇上的庇護,以后……行路艱難。”
皇室的孩子,拼的就是皇上的寵愛。
管事太監(jiān)嘆氣,“可憐身在帝王家。”
凌淵不知道蘇華和管事太監(jiān)的背后議論,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手邊是兩張宣紙。
宣紙上的墨還沒干,各寫著兩個字,“樂瑤”和“斯年”。
這是他早就擬好的名字,只是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
崔靈這樣看重這兩個孩子,甚至不惜放棄生命,也要留下孩子。
他偏不想如她的意,好好待兩個孩子。
從前的太子也好,現(xiàn)在的皇上也罷,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崔靈從來不把他放在心里。
從前,他是可以解救崔家的唯一靈藥,所以她卑微屈從。
現(xiàn)在呢,她是不是要因為孩子,又變成原來的樣子?
或者說她覺得他一定會善待皇室的第一個孩子?
凌淵平躺著,手搭在眼睛上,有一瞬間的心酸。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思慮了很久,坐起身,朝站在外面守夜的侍衛(wèi)命令道,“去把皇后接過來!”
侍衛(wèi)們微微一頓,應聲答是。
這短短的七個字,在大臣中掀起驚濤駭浪,又因為新生兒出生,皇上拒絕賜名的消息,大臣議論紛紛。
這些消息不可避免的傳到徐惠太妃和崔靈的耳朵里。
營帳里
徐惠太妃看著虛弱的崔靈,眼里滿是心疼,“靈兒,你這次,怕是真的傷到皇上了?!?p> 崔靈直勾勾的看著一個角落,輕笑,“太妃言重了,皇上心似磐石般堅硬,我哪能那么輕易地傷到他?”
過去的記憶在皇上撫上她腹部那一刻,像洪水傾瀉而下,在她的腦子里翻涌。
那一刻,她腦子很亂很亂。
揮之不去的厄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