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看著呢!第一次合作表演能不能默契一點?”
哈?同意合作就明說嘛!還整這些彎彎繞繞,悶騷!不過為了不被深究冒名頂替,還是不要惹怒他。比起黃龍,這黑心肝好像更不好惹。
“好嘞!保持默契!”洪淵假笑附和。
轎子還在平穩(wěn)的前行,帳縵隨風輕微飄忽。帳縵內襯繡了各色品種的茶花,逼真處能看清葉片邊緣的鋸齒,精致處看見花瓣由深紅到水紅,再到瑩白的過渡。四周、頂棚、腳下、坐墊全是茶花圖樣。鼻尖還有淡淡茶花香氣。
洪淵偷瞄了他一眼,這人怪癖還不少。一個大男人,竟對這茶花這么癡愛。
思索著,忽然一陣困意襲來。多日奔波對戰(zhàn),確實倦極了。
我們已經是合作伙伴了,這兒應是安全的……
這是她沉睡前最后的念頭。
這一覺并不安穩(wěn),她又夢入了自己的記憶深處??刹煌氖牵@次像是有人牽引來的。
記憶深處依舊迷霧重重,倏、忽二神寂滅也只是撥開了冰山一角。就在她望而興嘆時,忽有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不用回頭就能聽出是黑心肝。
“鳶兒,是你嗎?”聲音縹緲悠遠,在此處出現,只覺像怨鬼在身后嘆息一般,嚇得人寒毛直豎。
洪淵猛地驚醒,警惕四顧,發(fā)現黑心肝也在看著她,幽幽地問:“你夢到什么了?”
夢到什么關你屁事?
洪淵擦擦額上出的冷汗,利落的跳下了轎子。
這人有問題!他好像能操控人一起入夢!惹不過還躲不過嘛,還是離他遠點為妙。
此時已近夜半,一家山野客棧出現在前方不遠處。酒旗在夜風中飄忽不定,幾點燈火透出窗紙,有些朦朧。
掌柜的聽到聲響,早早地迎出來了。點頭哈腰的招呼:“夜路不便行,客官可要住店歇歇腳呀?”
越丹上前給了些碎銀子,交代了幾句,便安排人落轎安置。
洪淵被這夜風一吹,如醉方醒,心神穩(wěn)了許多。
“喂……主子吩咐咱們住下,明日再走,還不快些安置東西?別以為坐上了主子的轎子就與我們不同了,眼里就看不見活兒了!”
洪淵斜了越丹一眼,使喚人就使喚人,怎么還透著一股子酸味呢?
“是沒什么不同,趕明兒你也去坐坐?”
“你……”越丹憋了一路的火剛找到出口發(fā)泄,頓時被洪淵一句話堵了回去,只梗著脖子,“你”了半天也吐不出第二個字來了。
想自己自小跟在主子身邊伺候,少說也有十年之久了。自認為是主子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兒,卻連主子的轎子都沒進去過。
而這不知幾時進來的蠢丫頭今天不僅坐了轎子,還差點把轎子拆了。主子竟然不惱?她,憑什么呀?
越丹心里一百個不平衡轉著,洪淵卻已經不再理會她,自顧自去找房間睡了。
子時已過,眾人都睡下了。
想是下午在轎中補眠了一陣兒,洪淵睡的并不安穩(wěn),索性穿戴整齊出門遛遛。穿過壓抑擁擠的密林,登上一處崖壁,看皓月當空,心情瞬間覺得舒暢了許多。
洪淵這邊伸了個懶腰,正在活動筋骨,忽發(fā)現對面崖壁上躥上來許多人影。乘著月色,又隔得遠,看上去像是一出皮影戲。這出演的像是……追殺!
當現在前面跑的是一名婦人,挽發(fā)的頭巾都顛散了,還拼命跑。影子踉踉蹌蹌,應是力竭了。她胸前隆起,似是抱著一個孩子。
隱約可聞:“他是我十月懷胎生的……不是什么靈嬰,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他真的是……普通的孩子……”
聲音破碎嘶啞,隔著一片密林也能聽出絕望乞求。
洪淵嘆口氣,這世道,女人難呀!
后面追趕的人大多精瘦干練,剪影如出一轍,無論是身形,還是追人的步伐,擺臂的幅度都驚人的相似。
洪淵伸長脖子仔細瞧瞧,這是照著一個樣子剪的?
這一串相似的剪影中終于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有一人臃腫駝背,與地面接觸點極細,不是裹了小腳就是用腳尖走路。但是絲毫不影響速度,兩腳交替重影,像是一直奔走的大老鼠。
那邊崖壁一場動作戲除了婦人哭喊悲鳴,其他人全都默不作聲只管追,甚至連嬰孩的啼哭也未聞。
看來,狠人確實話不多!
那婦人已經跑到了崖壁的邊緣,退一步便是深淵。她眼淚簌簌落下,嘴唇因過度奔跑而蒼白干裂,“求求你們了!放孩子一條生路……”
“大老鼠”揮揮衣袖,絲毫不聽她廢話。其他步調一致的人,蜂擁圍堵。
眼看就要抓住了,婦人一個后仰,抱著孩子跳下崖壁。
“大老鼠”和他的手下扒在崖壁邊緣往下看了許久,才離去。
這世道偷孩子還偷得這么明目張膽,有組織、有紀律,也是沒誰了!
洪淵唏噓了一會兒,拍拍屁股準備回客棧。下了崖壁,在密林中行了一段。忽然感覺腿上有阻力,腳尖碰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借著從枝葉間透下的斑駁月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抱著自己的小腿不撒手。
小娃娃使勁兒仰頭才與洪淵的目光對視上,他咧嘴一笑,尖尖的、稀疏的小乳牙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他撒開了手,努力往高處伸著小手,懵懂的喊著:“抱抱!”
洪淵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娃娃長得是可愛,聲音是很萌,可這荒郊野嶺,夜半三更的,出現在這里,總透著一股子詭異。
正躊躇間,瞥見雜草灌木遮擋下,有一只滿是泥土草屑的腳露在外面。上面?zhèn)劾劾?,不少血口子上還嵌著細小的砂石和尖銳的荊棘。
扒開雜草去看時,發(fā)現是一個婦人,披頭散發(fā),滿臉淚痕。她腦后流出了一灣血,在月光的照射下越發(fā)悲戚。
再看那娃娃,明白了!
這是剛才被追殺的那對母子!
“抱抱!”
娃娃年紀尚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沒有母親的孩子了。
洪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扯了一個笑,將他一把抱住,逗引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娃娃大大的瞳孔滴溜溜轉了幾圈,吐出兩個字:“蒜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