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京城大街小巷這幾天談?wù)撟疃嗟漠?dāng)屬西夷使臣來天啟國和談。坊間傳聞，皇上打算將燕云十六城送給西夷國。
雖然依舊記不起從前之事，但她還是與父親親近。為了幫助，她一個閑人，沒事就會去自己的茶葉店里幫忙。這日無事，她開始欣賞店里擺放的一些字畫。
呂婠被墻上掛著一幅《竹》給吸引了。簡單的墨色勾勒出一片竹林，隱約還能看見竹林里站了一個身著白色明光甲之人，旁邊還提詩道：
獨與竹君坐，彈琴何茫然。
念孤蓬自振，愿知音比鄰。
畫是好畫，詩到是好詩。呂婠能感受到作詩之人在竹林中的茫然，振奮自己的尋找知音的信念。
“爹，這是哪位名家做的畫？”沒想到自家賣茶葉的，居然還附庸風(fēng)雅。
“傻孩子，那位名家就是你啊。”
“??？我？”呂婠完全不記得自己畫過這樣的畫，做過這樣的詩。
宋媒婆手里拿著一疊小伙子的生辰八字，快到呂家茶葉店的時候和徐媒婆打了個照面。
“呦呦呦，徐媒婆，這是要和我搶生意啊！”
“宋媒婆，哪里是搶啊，是人家呂夫人正兒八經(jīng)地請我來的。”
“什么，你放屁，明明呂夫人請的是我?！?p> “爹，就說我不在。”呂婠坐在店里就聽見兩位媒婆的爭吵，立刻嚇得從后門溜了。
兩個媒婆在自家店附近吵架，呂章頭都快大了，立刻出門去制止。
皇宮今日輪休的太監(jiān)宮女及侍衛(wèi)共三十一人，其中包括司珍司福音、永壽宮柳青竹、昭陽門桑榆。
這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到了刑場。
在菜市場隨便瞎逛的呂婠被往刑場跑得人群給撞得摔了一跤。她低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貴重物品沒有掉，一抬頭就看見一直手朝她伸了過來。
“姐姐，你沒事吧？”
“香竹！”呂婠被香竹扶了起來。這是她多日來第一次見香竹，實在是又驚又喜。
“姐姐，我今天休息，特意出宮來看你?！?p> 兩人許久未見，再加上媒婆還在店里，于是約了個食肆敘舊。
京城令尹梅酪子昨天接到宮里急報，斬首江洋大盜甲子，這才有了今日這盛況。刑場外面圍觀的百姓比平時多了兩三倍，紛紛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犯人不用等到秋后，現(xiàn)在就要處斬。
“主上，你說著皇上在搞什么鬼？”桑榆站在人群中說道。
“不知道?！睉?zhàn)場上，足智多謀的福音也想知道崔孝珩在干什么。
“來了來了！”
百姓們看到官差壓著囚車自遠(yuǎn)而近。囚車?yán)锏那舴笌еy白色的鐵面具，嘴里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甲子望向人群，希望有人能發(fā)現(xiàn)他的冤屈。
福音見過屠城的惡人，眼神狠厲。這甲子雖說是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眼神卻清澈。福音想起自己決定到天啟國的時候，母妃面對改顏換音的他，僅憑一雙眼睛，就認(rèn)出了自己。
“傻孩子，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那么僅憑一雙眼睛就能認(rèn)出ta了。”
憑眼睛能認(rèn)出。可惜啊，福音覺得可惜，他愛的那個姑娘，只有一個下巴。
梅令尹作為執(zhí)行斬首的官員，看到自己桌上的小型日晷時辰差不多了，然后說了一句“時辰到，斬首”后便把旁邊的一只火簽令扔了一支到地上。劊子手見狀，拿起旁邊的大碗白酒倒在了自己的刀上。
戴著鐵面具的“甲子”渾身捆綁，喉嚨里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
“放心，老子砍頭很快的，一點也不疼?！眲Ｗ邮终f著，一刀下去……
雖說是冬日，但今日天氣多變得可怕。呂婠慶幸自己不在街上，要不然被這片刻的大風(fēng)刮走了。
“真是晦氣，”兩位書生模樣的人進(jìn)了呂婠所在的食肆。
“二位客官，要點什么？”店小二前來招呼。
“隨便來點你們的招牌菜?！?p> “好嘞。”
店小二招呼完這邊，又去別的客人那里招呼。
“今天這天也怪了，又是刮風(fēng)又是打雷的?！?p> “這雷跟長了眼睛似的，好幾次差點劈到梅大人。”
呂婠坐在隔壁桌，聽得是一清二楚。
“姐姐，怎么了？”
“啊，沒事?！眳螉鰜碓S久，媒婆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想著帶香竹去家里坐坐?！罢O，香竹，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p> “好啊?！绷阒駱芬庵痢?p> 福音和桑榆從刑場外面一路走來，街上被剛才莫名的大風(fēng)吹得滿地狼藉。正是剛才的大風(fēng)和雷鳴，讓即將被處斬的“甲子”給逃了。
福音此前征戰(zhàn)多年，見慣了稀奇古怪的事，這種事到是第一次見。
“快，快點收拾?！眳握掠袝r候會放一些茶葉在門口吸引顧客。今日失策了，沒想到一場大風(fēng)把門口的茶葉吹落了一地。真是可惜了這些茶葉。
福音走到呂家茶葉店門口，伙計正好在地上收拾茶葉。對于店家而言，茶葉珍貴，福音不敢踩著茶葉走過去，于是在那里默默站了一會兒。
”獨與竹君坐，彈琴何茫然。念孤蓬自振，愿知音比鄰。”
“有這么無聊嗎？才這么會兒功夫，還作詩了。”福音沒想到桑榆嘴巴里還能吐出點墨水來。
“不是的，主上，您看?！鄙Ｓ苤赶虿枞~店里正掛著的一副畫。
作畫之人只是簡單地勾勒了幾筆，就畫出了一片竹林。福音這才明白，桑榆剛才所念之詩，正是畫上詩?！昂卯嫞迷??！?p> “主上，您看，那畫中人像不像您？”洛城竹林，桑榆就在福音的身旁。
旁邊的伙計把茶葉都掃進(jìn)了簸箕里面。福音瞳孔一縮，立刻走進(jìn)了茶葉店。
呂章正在賬本上記錄損失，見有客人進(jìn)來，立刻上前招呼。
“二位客官，不知想要什么樣的茶葉？”
“掌柜的，我想問你，那副畫是何人所作？”福音問。
呂章本來正在因為茶葉損失懊惱，看到兩個年輕公子，再聯(lián)想到剛才兩位媒婆介紹說兩位公子很快就會和呂婠見面的。
呂章見桑榆身材魁梧，像是個習(xí)武之人。福音聲音尖細(xì)，若不是有喉結(jié)，呂章都懷疑他是個太監(jiān)。
福音和桑榆都覺得這茶葉店掌柜的看他們的眼神像是看貨物。
“二位，我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女兒的夫君必須是個男子漢?！眳握逻@是以看女婿的標(biāo)準(zhǔn)在看這兩個人。
桑榆噗嗤笑了出來，他這回是聽明白了，這是在說他們家主上不像男人。也是，主上吃了藥，聲音容貌自然是太監(jiān)模樣。
“掌柜的怕是誤會了?！备Ｒ袅?xí)慣了，既然假裝太監(jiān)，那么就要做好被別人當(dāng)做太監(jiān)的準(zhǔn)備。
“誤會？”
福音拿出司珍司的令牌給呂章一看，“我乃司珍司掌事太監(jiān)，此次出宮，專門尋找一些奇珍異寶。我剛才瞧到此畫甚好，想詢問掌柜，是哪位名家所作？”
呂章汗顏，還真是誤會。娘里娘氣的，居然真的不是男子漢。
“不瞞公公，并非名家，正是不才所作?！眳握露欠牵c女兒無冤無仇，自然不能針對；宮里的人害女兒受傷并且蒙冤，他自然也是計較的，因而他扯謊了。
“掌柜的好見識，上面的書生畫得真是好?！备Ｒ艄室鈱嬛械淖约赫f成書生。
“多謝夸獎?！眳握麓嗽捯怀?，桑榆和福音都意識到了呂章說了假話。
“不知掌柜的是否愿意出售此畫?！?p> “客官笑話，這畫難登大雅。到是我店里的茶葉都是佳品，公公可以帶些到宮里嘗嘗。”
察言觀色的本事，福音還是有的。先是客氣地把他二人當(dāng)做公子哥，再是因為他們是宮里來的而變了臉色。莫非這掌柜的女兒受了宮里人的委屈，所以才這么針對他們。
“不了，本公公宮里還有事，就此告辭?！?p> “不送?！眳握略谒麄冝D(zhuǎn)身的瞬間，笑臉立刻耷拉下來。
“主上，真的就這么走了？”二人走到路口，桑榆忍不住問。
福音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