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莫衷一是
漢密爾頓立在船頭,什么也沒做,只是靜靜地望著小舟漸行漸遠。
若是平常,海上陰冷的風能叫人忍不住打抖,可這時的風卻是那樣溫暖,讓他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張開雙手立作十字。
這一場景似乎觸發(fā)了什么不得了的魔法儀式,周邊隱隱響起了來自異界的神秘音樂。
他身后若隱若現(xiàn)的火光越燒越高,一個個深海眷族從船艙中撤走跳下水中。帶走船上的物資或是財物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必要,他們來這兒的目的只是警告魔王而已。
當最后一個深海眷族也離開了船只,漢密爾頓輕輕揚起嘴角露出微笑,之后向前傾倒,放任自己的身體墜向海面。
最后一名生靈也離開了下水時日不久的“班迪亞號”,把這艘大船留在原地靜靜死亡。
…………
月落天白,東方欲曉。白頭的海雕依然盤旋在蔚藍的天空之上。
以零損傷結束了這場突襲戰(zhàn)的深海眷族們陸續(xù)回到了“濃霧島”號。
一個渾身纏滿海藻的海民好不容易拉著船身上垂下來的繩索爬上了甲板,嫌棄地把身上的海藻一根根扯下丟下船只,之后用力地甩動著身體來甩干自己身上的水分。
而這艘船的船只,迷霧海之王,“藍環(huán)”納爾遜,正坐在自己的船長室里,桌上的水晶球在為他展現(xiàn)著海雕的視野。
他嘴中叼著一只鍍金的煙斗,濃厚胡子扭曲著垂到胸口,五官、臉型似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
所有的海民都已經(jīng)回到了“迷霧島”號上,唯獨漢密爾頓,他那個精神不大正常的大副,還慢悠悠地行走在水上。
從“班迪亞號”上躍下的他在空中做了一個漂亮的后空翻落在了水面上,于洶涌的海浪中踱步行走如履平地。
沒錯,納爾遜正陷在他舒適的椅子里扶著額頭,沉默地望著這個不知緩急的家伙把手插在褲兜兒里,如同閑庭信步般慢慢朝自己的船走來。
他終于忍無可忍,伸出手來按在水晶球上,利用非凡物品的力量驅使著海雕向漢密爾頓飛去。
這只海雕瞪大了眼睛,精準地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它朝著他的耳朵張開了自己的喙,似乎是想要發(fā)出什么聲音。
“漢密爾頓!你他媽給老子回來!”海雕憤怒地扇動著雙翼。傳出來的是納爾遜粗獷的聲音。
“我這不是正在回去的路上嗎,您為何口出此言?”漢密爾頓依舊賤兮兮地笑著。
“別跟我油嘴滑舌。你要是一個小時內趕不回來,你就給老子自己游去波菲迪斯群島。”海雕這樣警告他,之后便拋下他不管不顧,繼續(xù)盤旋于天空中尋找可能的威脅。
納爾遜越來越擔心自己結拜兄弟的女兒。他晚一天接上她,她就多一天可能遭受危險。
唉。漢密爾頓嘆了口氣。真是不近人情的領導呢。
等這次行程結束我就向他辭職,回去隨便找個海妖結婚吧。
他內心不禁想到。
海妖的滋味還真不錯??!
想著想著,他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那位利維坦小小姐,便讓自己的身體沉入了水中。飛在天空中的海雕不一會就看見一道龐大的陰影在海面之下朝“濃霧島號”游去。
…………
在法蘭克扎一棟小樓,溫暖的陽光于爽朗的上午悄悄溜進三樓的一扇小窗,爬上白色的床單,照在了熟睡的女孩兒的臉上。
“咚咚咚?!遍T口傳來了指節(jié)叩響木板的聲音。
“唔姆……”小小姐扭動著嘴唇,趴在自己軟乎乎的大床上發(fā)出了不滿的聲音。
“咚咚咚?!?p> 利維坦翻了一個身來,睜開了眼睛看著熟悉的天花板。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越來越急了。
啊,這么沒有禮貌的敲門聲,肯定是某個北方來的亞龍人吧。她終于爬起了身,跑到門后打開了門閂。
“進來吧?!本锲鹱爨洁洁爨?。
高鼻深目、嘴唇較厚、膚色蒼白。
猜錯了,居然是安格勒。
她不知為何,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這個身材要高過門框的男人彎著腰走了進來,手中的餐盤鼓鼓囊囊裝滿了一大盤。
松軟的白面包、兩面金黃的煎蛋、紅潤誘人的香腸、還有早上剛剛摘下來的新鮮水果榨作的果汁。
“早上好,安格勒叔叔?!崩S坦還是打氣精神,抬起手來與他打招呼。她就是舉著的手也尚觸不到這個男人的肩膀。
“嗯,早上好。”面如惡虎的男人溫柔地揚起了嘴角。
利維坦接過餐盤,又一如既往地盤腿坐在床上,把餐盤架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拿著刀叉分割起自己的早餐。
“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叫我了?!彼蛄藗€哈欠,語氣中有些哀怨。
“‘魚鷹’的朋友來了。它說納爾遜老大的船已經(jīng)快到瓦卡拉島了。”安格勒笑了笑,流露出了內心的愉悅和放心。
對他來說,納爾遜就是世上最可靠的人。
“他可不能把‘濃霧島號’給開到法蘭克扎來,我們得啟程去瓦卡拉和他碰頭。”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今天就要走了?”她還沒把嘴里的腸肉嚼完就開始問。
“也不一定要今天?!彼f,“只是越快越好。不管未來的計劃是什么,我們越早到‘濃霧島號’,我們就越安全?!?p> 他也有些擔憂。長時間停留在法蘭克扎,不免會吸引追逐著他們而來的賞金獵人聚集于此,甚至引起當?shù)卣淖⒁狻?p> “那那個北方佬呢?你告訴他了嗎?”利維坦剛剛把話說出口,就看見安格勒的表情肉以眼可見的速度嚴肅起來。她突然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
果然,他用低沉的聲音對著她說:
“小小姐……我的意見是,我們最好跟他就此別過?!?p> 聞言,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刀叉放回盤中,又把架在膝蓋上的餐盤端端正正地在桌前放好。
“我不明白。”不,她明白。但她還是以這句話開頭,試圖和眼前的深海眷族做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