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這個東西,如果在野外看見,我覺得十個人里有九個會覺得它就是一坨排泄物。
但是他在壇子里,離我如此之近,還是能看清楚它的樣子——它的身子如同,或者說就是一條盤著的蛇,但是卻不像蛇身那樣布滿鱗片,而是又癩又爛,如同癩蛤蟆皮上多長了很多的膿瘡。
那東西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我們還是感受到了光,居然在壇子里動了起來,身子慢慢蠕動,慢慢地露出來很多毛,這些毛從毛色和粗細來看倒像是人毛。忽然,那毛發(fā)開始轉(zhuǎn)動,從那惡心至極的身子里,露出來一個跟袖珍人臉一樣,但是長滿爛瘡的面目。
老龍見狀,直接蓋上了蓋子。
還好它沒睜開眼,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叫出來或者吐出來。
老龍把壇子放回原處,看我狀態(tài)不好,跟我說:“好了,我們出去透透氣把?!?p> 這句話對我來說,簡直沒有更動聽的了。我立馬跟著他出了屋子,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們家外面,除了剛才吸引我目光的小魚塘,還有一塊菜地。但是我仔細一看,就知道了這些根本不是一個菜地,而種的都是藥草,有不少都是剛才山上他指給我看的。
不過我對草藥還是不那么感興趣,我問老龍:“壇子里這些是用來干什么的?也是蠱蟲嗎?”
他搖搖頭:“不是,我的蠱蟲是能給人治病的,那些東西拿出去就能把人嚇到。那都是我的愛好而已?!?p> “愛好?”
“嗯,培育出這些東西,我很有成就感,就像,賦予了新的生命?!?p> 我心說這種物種的奇怪融合,也能叫賦予新生命,也算是一個新奇的解釋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何況他毫無保留地給我展示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說完,老龍走到他的魚塘邊上,把系在池子邊上的一根繩子往上拽,繩子的另一段在水里,我就很好奇地走過去,看他能拉上來一個什么玩意兒。
結(jié)果,老龍從水里拽出來一個滿身白毛的東西,看樣子也是靈長類,有半個人這么大,一只腳上被系住了,不得逃脫。
老龍把它拽到岸上,它也不怕人,就自己蹲在那兒,不時抖一抖身上的水。
老龍指著他說:“你猜猜這是什么?”
“水……水猴子?”
老龍聽罷哈哈大笑,他擺擺手說:“不是,這東西是我養(yǎng)出來專門捉蛇用的,你看?!?p> 說著他擼起來一點白毛,只見它的皮肉和猴子非常不同,布滿了細密的鱗片,看著就很堅硬。
“樹上的水里的蛇,遇到他都跑不掉?!崩淆埖靡獾卣f。
我又看了看那玩意兒,樣子非常的懶散,完全不像能捉蛇的樣子,也許是它還沒發(fā)動起來。
老龍把它推回了水里,跟我說:“肚子餓了吧,走,我們?nèi)ヅc吃的。”
說著就帶我走出門去,到了隔壁人家。那家里沒有人,老龍自己打開門就進去了。
“這家沒住人嗎?”
“嗯,子孫有出息,都到大城市去了,這房子我?guī)退粗?,平常做飯就用他們家的廚房?!?p> “那他們估計都忘了這么個房子了吧?!?p> “也許吧,好多年沒回來過了,管他呢?!闭f著老龍熟練地坐到灶臺后面,點火添柴,鼓搗了兩下風機,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來點東西一并倒進鍋里燉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飯菜都是什么時候的,但是燉在一起還是非常的香,也許是我真的餓了。
他又從櫥里拿出來兩個上了年代的碗,在水缸里攪了攪,便把食物乘在里面。
我想起了歐陽老師的囑托,但是這……能有什么問題?有蠱蟲都被煮熟了吧。
老龍給我拿來一雙筷子和一把勺兒,問我用哪個,我看著盆兒里東西跟湯粥更像,干脆就拿勺子吃了。
令我覺得神奇的是,味道居然還不錯,雖然里面的菜和肉到底是什么品種我也吃不出來,但是比老太太家的菜合口太多。老龍又拿來了一壺酒,給我遞了個杯子,就給滿上了。
我不想喝,他說這是他自己釀造的,味道一定比村長的好,而且按他們的規(guī)矩來說第一次拜訪一定是要喝酒的。
我心想拒絕也不好,何況他也有醒酒的東西,還怕什么呢,于是我便和他喝起酒來。他果然不是吹牛,這酒的味道的確是醇香濃郁,而且也不辣口,度數(shù)應該還可以。
誰知喝著喝著,我也就迷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我還趴在剛才吃飯的桌子上,奇怪的是,我頭也不疼身上也不乏力,反而更像是睡了一個好覺,精神抖擻??赡苓@就是他釀的酒的特殊功能。
我爬起來,老龍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我出門看到他們家的門開著,估計在里面呢。
果不其然,我走到門口剛好碰著他走出來:“呦,醒了?”
“嗯,這酒真不錯,不上頭。”
他笑了笑:“我剛在給它們喂食,這下喂飽了就好幾天不用管了?!?p> 我點點頭,眼看此時太陽下山,我心說不妙,還得趕緊回去呢。我跟老龍說:“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回去?今天天都快黑了,而且一來一回路這么遠,你就住那邊屋兒,我給你收拾收拾,明天再回去吧?!闭f著他指了指旁邊剛吃飯那個院子。
說實話我確實是有點累的,住一晚對我來說問題不大,但是歐陽老師恐怕不放心。
我看了看時間,大概五點半出頭兒了,回去最快也到八九點了,必然會在黑夜里有一段時間。
猶豫之下,我還是跟老龍說:“我看還是麻煩您送我回去吧,不然那邊也著急。我就……”
“好,那我們趕緊走吧。”我還沒說完,老龍就轉(zhuǎn)身鎖上房門,做好了往外走的樣子。
我看他此時雷厲風行,也就跟了上去。這里并沒有其他路,我們還是按照原路返回。
這一路上,也許是白天在老龍家看的那些東西對我的影響,我反而對周邊可能存在的什么危險都有些麻木了。路上我們也討論一些問題,老龍從苗蠱和中醫(yī)的結(jié)合,說到陰陽五行等等,他的理念其實跟中西結(jié)合差不多,就是醫(yī)蠱結(jié)合。我心里想到這點覺得很慶幸,還好他沒學西醫(yī),不然還能折騰出來點什么奇怪的東西猶未可知。
太陽逐漸落了山,加上樹木的遮蔽,天仿佛黑得更快了,這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但老龍似乎也毫不受影響,根本不用任何照明手段。我有些好奇,便問他:“您每次在山里走,都不用燈的嗎?”
“不用,從小摸黑走習慣了,我們小時候可比你們野多了?!?p> “那山上野獸這么多,大人也放心你們晚上出來?”
“他們……很早就不管我了?!?p> 我這才知道這話問得不恰當,但是老龍也不是那種小心眼計較的人,反而繼續(xù)說:“我這一把年紀能交你這樣一個忘年交也是緣分,我跟你說,雖然你現(xiàn)在懂得不少,但是最好不要再多了。你記得我說的五弊三缺嗎,想和那個丫頭好好過日子,就不要去跟老天爺作對?!?p> 這話一時我竟不知如何回答。不過我突然想起來,我沒跟他說過我和蕭芳的事???莫非他是看不出來的不成,那樣是厲害。
“您聽說過魘幻珠嗎?”
“沒有,那是什么?”
我便將當時的一些事情與他說了,只是隱去了神龍幫我開魘幻珠這事兒,畢竟這個,我還是認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且告訴他的我的夜視能力,問道:“會不會是有什么東西對我產(chǎn)生了影響?”
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懂,從來沒遇到過。但是按你說的它到現(xiàn)在都是有益無害的,那你大可放開顧慮。即使很強的蠱蟲,也不會延遲那么久才生效。”
我們繼續(xù)往駐地走,忽地,除了偶爾蟲鳴外寂靜的四周,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說話聲。
老龍的感應比我絲毫不差,他也聽到了聲音,緩下腳步。
我們靜靜地聽著,聲音還比較遠,但是說話的人數(shù)應該比我們多,說的什么不是很能聽得清。
我壓低聲音問老龍:“大晚上的,不會有人跟您一樣進山采藥的嗎?”
他搖搖頭:“我知道的采藥的只有我一個,我們靠近一點看看就知道他們在這兒干嘛了。”
于是我們順著聲響,撥開草叢緩緩靠近,說話聲也逐漸清晰,是幾個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很快,我們就這幫人在我們下方不遠處,我看到他們生起了一團火,照亮了他們周圍。我仔細看過去,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先前遇到的那五個人,他們正在一個山溝里忙活著,先前那兩個麻袋也攤在地上,而袋子上面,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