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刺殺
臘八節(jié)。
晴,宜沐浴,忌嫁娶。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了飛檐一角,溫暖了一整個冬天。
石江河已經(jīng)回到了石門莊,他是昨夜回來的。
石九星沒有連夜見他,而是選擇了在早上見他。
見他的地方也很特殊,在青云閣。這是石九星接待貴客的地方,他在莊里待了二十余年,卻是第一次登上這青云閣。
圓桌上沒有臘八粥,仍是茶,他很愛茶。
“李德是上官雄的人!”
這是石九星的第一句話,他說話的語氣極為平淡,平淡到?jīng)]有一絲激憤。
“我聽趙憨兒說了!”
趙憨兒是石門莊的新管家,本是一個憨厚老實的馬夫,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一躍成為了石門莊的管家。
“你也坐!”
石江河才坐了下來。
石九星點點道頭:
“劍的下落?”
石江河道:
“應該在上官雄手里!”
“應該?”
“基本上可以斷定!”
石九星的眉頭微皺,沉聲道:
“這一句是廢話!”
石江河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低下了頭,顫聲道:
“畢竟……畢竟我沒有親眼看見那柄劍……”
“那你如何斷定劍就在上官雄的手里?”
“劫走那柄劍的人使出了物換星移,還有李德……”
石九星打斷他道:
“你知道的很多?”
“我在邙山遇見了永清!”
石九星露出了一絲笑容,按理說他是笑不出來的,可他分明笑了,這讓石江河更為戰(zhàn)栗。
“接下來你應該怎么做?”
他是笑著問的,石江河的回答很簡潔,因緊張而簡潔。
“殺了上官雄!”
石九星決然道:
“不錯!屬于石門莊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我明白!”
石九星滿意的點了點頭,隨之莫名道:
“你上來吧!”
這句話顯然不是跟石江河說的,他的聲音很輕,卻能隨著微風清晰的傳到閣樓下。
這是一種非比尋常的內(nèi)功,讓石江河都感到震驚的內(nèi)功,因為他從小在三爺身邊長大,卻從未見過三爺施展過這種功夫。
他還心有余悸,可一個看起來憨憨的人已經(jīng)登上了青云閣,人如其名,他就是趙憨兒。
“三爺,有客人到了!”
“誰?”
“夢曉生!”
石九星的臉上泛著淺淺的笑容,他轉(zhuǎn)而向石江河道:
“看來你果然請來了夢神醫(yī),而且還如此的準時!”
石江河點點頭道:
“他跟我說了臘月初八,像他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失信于人!”
石九星笑道:
“哦?快請!”
趙憨兒小跑著下了閣樓。
不一會兒,“噠噠”的樓板聲又響起,一個白衣如雪的人出現(xiàn)了,如他上次見到的一樣,是夢曉生。
“不曾遠迎夢先生!”
“三爺客氣了!”
“坐!”
夢曉生坐了下來,石九星親自為他斟了一杯茶,而石江河卻在望著夢曉生。
夢曉生端起了茶杯!
茶杯的底部藏著一柄一觸即發(fā)的飛刀!
這么近的距離,沒有人可以躲避開一柄飛刀!
但這柄飛刀卻沒來得及出手!
一道劍光疾削他的手腕,他急忙縮手,圓桌被削去了一塊,飛刀“?!钡囊宦暤粼诹说厣?!
他的身形如同掠影般躍下了閣樓,石江河提劍縱身追了出去!
石九星呢?
他仍在喝茶!
面無表情的喝茶,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事情,他似乎并不生氣,也不吃驚。
約摸一刻鐘的時間,石江河頹然的提著劍回來了。
他并不想回來,因為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石九星,但他卻不得不回來,所以硬著頭皮也得回來。
茶仍有余溫。
“你讓他跑了?”
石江河只有點頭承認。
“他的輕功很好!如果永清在,興許他跑不了!”
石九星雖然并不認同他的話,卻仍然點頭道:
“你似乎沒有失過手?”
“這確實是第一次!”
“他是誰?”
石江河僵硬的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他不是夢曉生,我之前見到的應該也不是……”
“這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石江河頭低的更厲害了,他沒有說話,他已經(jīng)沒有了解釋,因為此刻他所有的解釋都是無力的。
“一個人擁有什么并不重要,關鍵是他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這是石九星第二次說這句話,不過上次他是對石永清說的。
石江河怔住了,他在細細的感悟著這富有哲理的話,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落。
良久。
“我明白!”
石九星頷首道:
“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殺了上官雄!”
“是!”
三爺?shù)拿?,是從來不講條件的,石江河當然深知這一點,他走下了閣樓,再次打馬駛出了石門莊。
樓閣上只剩下了石九星一個人,一張不完整的桌子,一壺已冷的茶。
當然。
還有那柄落在地上的飛刀,他撿起了這柄飛刀,這是一柄長三寸,柳葉狀的飛刀。
他的笑容如同刀鋒的弧線,自然而又冰冷,比樓上的風更冰冷。
長安城東的鬧市上。
有一座翠柳樓。
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座妓院,這里的生意并不好,因為它是一座俗氣的妓院,妓院中的女人更是俗不可耐!
一個戴斗笠的人來到了這里。
當然。
有個人在二樓等他。
一個白衣如雪的人,他只要了一些酒菜,卻沒有要女人。
斗笠人上了樓,看見了他。
“這里是長安,扮做夢曉生的樣子是很危險的!”
那貌似夢曉生的人聽到了,他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抹,掉落了一層如細沙般的粉塵,露出了他原本的那張臉。
斗笠人很熟悉,因為他不是別人,而是死后生。
斗笠人坐了下來。
“你不必訝異,因為石九星早就看出來了!所以……”
沒等他說完,死后生便打斷道:
“你不是買通了石江河么?怎么他會……”
斗笠人也打斷了他:
“因為石江河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不會得手,所以他才配合你演了這出戲,他的用意是為了迷惑石九星,只可惜你仍在戲外!”
“他怎么會知道我不會得手?”
“因為石九星早有準備!”
“你怎么知道石九星早有準備?你又不在場!”
斗笠人搖搖頭道: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總之我說的是對的!”
死后生也在搖頭:
“我無法相信!”
斗笠人接著道:
“如果石江河全力追擊,你覺得你能這么容易的全身而退么?”
死后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石九星為什么看破?我們的計劃為什么會失???”
斗笠人點頭道:
“你總算問了一個有價值的問題,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只因為我們忽略了一點!”
“哪一點?”
“他早已見過了夢曉生,所以我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荒唐的!”
死后生大吃一驚:
“你怎么知道?”
斗笠人道:
“因為他的病已經(jīng)好了!”
“這就能證明他已經(jīng)見過了夢曉生?”
斗笠人不屑一顧道:
“這種事用腳趾都可以想出來,否則無法解釋!”
死后生搖了搖頭,這種搖頭是一種后怕,他顫聲道:
“我應該相信你?”
斗笠人篤定道:
“應該!”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哦?”
斗笠人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只可惜這個笑容死后生看不見。
“你不用懷疑,我們的交易還在繼續(xù)!”
死后生望著他搖了搖頭:
“我答應你的事我會去做,可是你答應我的事……”
“我知道帝辰天不死,你始終無法心安!”
“是的,我現(xiàn)在仿佛擁有了一切,可事實上我得到的不過是一個空的辰天宮,除了虛名,我什么都沒有,還有帝辰天那陰魂不散的影子,我始終都無法擺脫!”
他沒有否認這件事,而是切實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斗笠人望著他道:
“我了解,如果帝辰天出現(xiàn),我一定會殺了他!但是現(xiàn)在,你要幫我殺了石九星!”
死后生低下了頭,斗笠人能夠感覺到,一個人心有顧忌的時候,始終無法全身心投入一件事。
“只要殺了石九星,那柄龍淵劍歸你!”
這是他在這一刻做出的決定,這個決定無疑是誘人的,死后生在盡力保持著他的理智。
“那是一柄我沒有見過的劍!”
“我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騙你!”
“我應該相信你?”
這是他第二次問出這句話,他的語氣變得消沉,他的人無疑也在這段時間變的消沉。
“你除了相信我,還有其他的選擇么?”
死后生又一次沉默了,這種沉默是默認。
世界上有一種最偉大的力量,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斗笠人正是利用了他這種力量。
死后生怔怔的望著他,僵硬的點了點頭。而斗笠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
“我給你找了一個女人,你現(xiàn)在很需要女人!”
“這里的女人?”
“只有俗氣的女人才能讓你忘記一些應該忘的事情!”
他已經(jīng)下了樓,與他擦肩而過的,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通紅的肚兜,露出了兩條雪白如蓮藕般的臂膀,卻也不覺得冷。
她是炙熱的。
他也是炙熱的。
火與火的交流,一定是滾燙而銷魂的。
他在忘我中明白了斗笠人的那句話,俗氣的女人確實能讓人忘記一些應該忘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