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華背后
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事如噩夢一般烙在我心里,一個兇神惡煞,一個笑里藏刀,似乎就在我身后,恐嚇加嘲笑。我使勁敲打腦袋,希望快點從夢里解脫,但是卻絲毫沒有清醒的樣子?!叭~子,你怎么了?”劉源轉(zhuǎn)眼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我無意摸了摸額頭,輕晃了腦袋,跳下了車徑直朝往家的方向飛奔而去。到了家后,我沒有多說話,只隨手拿了桌子上的幾塊綠豆糕,囫圇的塞進(jìn)嘴里,一頭鉆入被窩。如果是做夢,那么再一次的睡覺就是夢的終點。
“小葉怎么了?”迷糊中聽到這幾個字,沒錯!想到今天的表現(xiàn)我確實和往常不一樣,記得上學(xué)那會,我回到家不和父母說上兩三個小時是不會罷手的,而現(xiàn)在卻變得寡言少語甚至一言不發(fā)。其實我心里特別想跟父母敘述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但是,我的父母也上了年紀(jì),過了今年都快40了,告訴他們不就像在他們胸口上刺了一把五厘米的刀么?無奈,我蒙上了被子,繼續(xù)睡覺。
天色漸漸的灰暗起來,一團團的燈光也逐漸變多了。因為我家住的是石庫門,一到三點半就響起了鍋具劈里啪啦打架的聲音。我被嗆人的油煙叫醒,這才記得晚班的事情。我趕緊跳下床,簡單的抖了抖工作衣就出了房門,顧不上吃飯的我奔走在弄堂里。
上海的冬天白晝很短,五點的樣子已經(jīng)全黑了,幸我已經(jīng)到了總站,草草在出車表上簽了字就坐上了駕駛座。
夜間的鉸接車像一個黑洞似的,憑的是幾盞昏暗的光線照亮,時不時還閃爍幾下,十分瘆人。幸好車隊及時配備了手電筒為我壯了膽。
“你好,請問這輛車開嗎?”
我打開手電筒順得聲音照過去,見是一位年齡在30多歲的婦女,想想這是領(lǐng)導(dǎo)專車,就回絕她說:“不,這車不行,你坐后面一輛吧?!薄暗纫幌拢?。”那人用手扶了那婦女一把,微笑的說:“她是新來的,你請上車?!彪S手,順著我的手電筒對我瞪了一眼。我有點弄不明白了,不是給領(lǐng)導(dǎo)專車嗎?怎么劉源還讓乘客上車呢?!鞍パ?!”我用手掐了自己一把,發(fā)現(xiàn)不是做夢,才松了口氣。而那兩人卻瞪大了眼看著我弄得我很是尷尬,帶著燙燙的臉發(fā)動了汽車。
上海的夜色每天給人一種不同感覺,單不說那些融匯了國外設(shè)計精髓的建筑,披上一層霓虹燈后,這妖嬈的燈光再一次點亮了這座城市。
望著兩邊的馬路看去,這爭相斗艷的商鋪引來了絡(luò)繹不絕的人群,不但將馬路堵的水泄不通,更是充斥著一遍遍的買賣嘈雜聲、人們的談笑聲、及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渾然形成一種和諧。
我不忍破壞這一美好,也不愿意按喇叭,只有放慢車速,讓絢麗的燈光緩緩融入車廂,與乘客享受著遠(yuǎn)處高樓傳來的動人音樂,靜下心來跟隨著那旋轉(zhuǎn)的車輪向著美好前進(jìn),存心行駛在這藝術(shù)舞臺之下。
雖說白天發(fā)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可到了夜里享受著燈紅酒綠,卻又忘記了什么。白天痛苦,夜里歡樂。白天冷淡,夜間繁華。猶如壁畫般刻畫著這城市的縮影,浮華的背后到底隱著什么事,誰也不知道!
“對不起,可以讓我上車嗎?”突然一個穿著百家衣的乞丐擋在車前問。
“當(dāng)然可以!”我下意識的放慢了車速,探出駕駛室朝那名乞丐說道。
誰知這時,售票座上的劉源突然也探出車窗,還用著毫不客氣的態(tài)度說:
“快滾開,這里沒錢給你,臭要飯的?!?p>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怒斥道。
和他打了兩天交道,我感覺這話不像從他嘴里說出。我不管他,繼續(xù)按了開門扭。
“你不知道車隊有規(guī)定嗎?不到站不能讓人上車!”劉源變了我的態(tài)度,還拍了下發(fā)動機蓋喊道。
我沒有理他,招呼了那乞丐坐好,便繼續(xù)出發(fā)了。
可劉源沒有死心,抓住了那名乞丐,準(zhǔn)備再次把他扔下去。忍無可忍的我,停下了車輛,走到劉源面前,一手遮擋著那乞丐,瞪大著眼盯著劉源,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被劉源直接按倒在地,被他那滿是銅臭味的手捂住了口鼻,壓著我喘不過氣,嗚嗚直叫。
“有人嗎?喂!”有一個敲著車門叫喊著,和白天那兩個人的聲音不分上下。
劉源繼續(xù)壓著我和那名乞丐不作聲,其他乘客見狀也很自覺的躲到了鉸接布后。那人環(huán)顧幾圈,恨光線太暗,又見不著人,一臉氣呼呼的走了。
我松了口氣,看到那人遠(yuǎn)去,我低聲問劉源:“怎么回事啊?”劉源沒有多說什么,示意我回駕駛座。
我從后視鏡中看了看乞丐,昏暗的光線下,見他除了是衣服破了點,但是長得眉清目秀,不像是窮人出生。想想被那些人追的怎么可能是一個乞丐,我搖了搖頭便繼續(xù)前行。
轉(zhuǎn)眼已到了八點半,路上的人也開始慢慢稀少了,原本擠滿的車廂隨著時間的逝去也漸漸空蕩了。這時候劉源也從售票員的座位轉(zhuǎn)到我駕駛座后坐下,我以為他要找我搭訕,哪知卻只是顧著窗外的美景。也許是因為我這里視野比較廣闊的緣故吧,我安慰自己說。
看著這慢慢平靜的路面,我也稍稍提升了檔位,加快駛過了三四個站,把車轉(zhuǎn)進(jìn)了金陵東路。雖說這里離外灘只有短短三公里,也有一些小商小販,但和燈光璀璨的外灘相比,卻有天上和地下的意思。一路開來,從繁華的南京路商區(qū)進(jìn)入昏暗的街道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似乎再一次映照了我這兩天的生活。
突然,劉源大叫一聲“小心”。嚇得我一腳踩死剎車,一個長長的剎車刺耳聲害的我耳朵都要炸了,又驚魂失措的看了看前面。雖然動作太過粗魯,然而那名婦女也沒有怪我們,反而很友好,先是鞠了個躬,然后又畢恭畢敬的對我說:“你好,后面有人追我,拜托讓我躲一下?!?p> 咚一聲,劉源敲了那車窗一下,那婦女嚇得一旁。隨后,一腳順著我的腳踩下油門,我疼的尖叫,向劉源怒吼道:“你干什么,你這樣是違反規(guī)矩的?!蹦闹麉s不顧一切的說道:“你讓他上車才是違反規(guī)定的!”看他的樣子沒有腳放開的意思,我只能強忍著痛努力的撥動著方向盤。
眼看著離那名婦女緩緩遠(yuǎn)去,劉源才松了腳。疼的我腳已經(jīng)完全麻木了。我靠邊停下車,一手緩解著我的腳疼,一邊轉(zhuǎn)頭盯著他。
見到我一臉痛苦加無辜的盯著他,卻一點沒有安慰我的意思,還向我斥責(zé)道:”你知道前兩任公交司機是怎么離職的不!“
我一臉呆滯的看著他,眼神微微向下撇。
“也難怪你不知道!”隨機他看著車頂?shù)奶旎ò?,嘆了嘆氣說:“這第一任也是和你一樣,出于菩薩心腸,停下車讓那種人上車!”說到這里又使勁拍了我的駕駛座,“結(jié)果那人卻沒有感恩圖報,反而串通其他的黑人每到這個時候就上車避難!”
“這人有點恩將仇報!”我一邊安撫劉源一邊怒道。
“誰說不是呢!“劉源低頭冷冷一笑:“接著,他們的敵對一幫就去找了公司,公司為了避嫌,就將這車的第一任司機免職。
我看了看那早已紅腫的腳,想想今天要不是劉源我可能要到大霉了。
令我奇怪的是,劉源說是兩任司機,另一任遭遇他卻守口如瓶。我見他怎么堅決就打算揭他的傷疤了。
見我低著頭,他拍了下我后背說:“好了,反正今后聽我的就行?!?p> 這日子真的越來越麻煩,剛加入工作兩天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是學(xué)校里那單純的小女孩了?;赝^去,在學(xué)校里的那個無憂無慮的日子是那么的珍貴,對于沒有勾心斗角,沒有背后被人捅刀子的日子是多么的渴望。
想到這里,不禁舒了口氣,還好現(xiàn)在有劉源在幫我,假設(shè)今天沒有他那我不就走向了和前面那兩任司機走了一樣的路了么!我再次看向劉源,從眼中不斷的傳達(dá)敬意、謝意,希望這昏暗的燈光下能讓他感受到。
望著月光之下,城市已被霓虹燈渲染,企圖掩飾城市中的不為人知的一面。浮華背后究竟藏著什么,讓我不寒而栗。
靠著昏暗的路燈在黑夜中行駛,空氣中隱約藏匿著一絲絲殺氣,我繼續(xù)駕車向著前方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