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高是晚自習(xí)之前突然出現(xiàn)在簡易班教室門口的。簡易一抬頭看到教室門口立著的人對她勾了勾手指她,她也顧不上還在晚自習(xí)時間了,只想第一時間就撲到他懷里。
這不是孟高離校時間最長的一次,卻是脆弱無助的簡易最想念他的一次。
簡易沒問為什么他突然出現(xiàn),孟高自己也沒說。簡易就當(dāng)作,他是來拯救她于水火的英雄吧。
孟高帶著簡易從自習(xí)教室逃出來,牽著她的手跑到黑漆漆的操場,穿到到體育器材室后墻與院墻的狹窄縫隙之后,是一個陰暗的小角落。
這是一塊簡易在附中讀到現(xiàn)在從來沒到過,甚至連見也沒見過的地方。
孟高說,這是他的秘密基地。
孟高打開手機(jī)的手電筒模式,灰色的水泥墻上有五顏六色的油漆噴繪,還有用粉筆畫的樂譜與音符,有一些不成文的斷句,還有……
孟高拉著簡易找到墻上一行小小的字。孟高?簡易,2011.03.26-永遠(yuǎn)。
“這些都是你寫的你畫的,什么時候?qū)懙???p> 孟高雙臂一撐跳到對面的矮磚墻上坐著,像檢閱部隊一樣用手機(jī)打出來的光檢閱著自己的信手涂鴉。
“什么地理歷史政治,我都不喜歡,所以你看我就老逃課。后來你不在文科班,我上課就更沒意思了。逃課出來我有的時候和師兄們蹲在器材室抽煙,有的時候和他們翻墻出去打游戲??蓪嶋H上,我不愛抽煙也談不上多愛打游戲,所以后來我嫌上課沒意思,我就跑到這個角落里,寫寫畫畫?!?p> 所有人都以為孟高是無憂無慮活潑開朗的,他好像總是沒心沒肺地應(yīng)對生活中的一起,甚至連簡易也以為孟高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為璀璨的舞臺而生的,天生就是要在人群中發(fā)光的那一種人。只是沒想到,他也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藏著他的孤僻和寂寞。
“易易,這是我的秘密基地,以后也是你的。從今往后,不對,從始至終,對你,我沒有秘密。以前沒有,以后也沒有?!?p> 快樂的、不快樂的,積極的、陰暗的,成功的、失敗的,凡此經(jīng)歷,這人生中的每一天,孟高都想全然屬于簡易。
這幾天簡易家里的風(fēng)云突變讓她手忙腳亂。雖然,那個家早已經(jīng)名存實亡;雖然,簡易心里早有準(zhǔn)備;雖然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可是當(dāng)她看著最后一點與媽媽有關(guān)的痕跡消失在生活里,當(dāng)她看見兩個陌生的小孩子叫簡鐘華爸爸,當(dāng)她拎著行李搬進(jìn)住著三個陌生人的家里時,她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崩塌感。
那一瞬間,十七歲的簡易一無所有,成了徹頭徹尾寄人籬下的累贅。
那個空蕩的三口之家曾經(jīng)是簡易這座島嶼同親情最后的一條跨海大橋,直到如今,最后的橋也徹底斷裂,簡易最終還是成了一座孤島。
她撿起墻邊的粉筆頭,在墻上用力寫下一行字——“你見過孤島嗎?它也曾富饒使人難忘?!?p> “簡易?!?p> 簡易應(yīng)聲回頭,聽見孟高說了一句,“簡易,你過來?!?p> 孟高從磚墻上躍下來,按著簡易的小腦袋把她按進(jìn)自己懷里。
當(dāng)一個男孩有了自己想保護(hù)的女孩時,就是他從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的時候。孟高感受到了自己想快點成為一個男人的迫切,一個可以真正保護(hù)她的男人,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除了擁抱什么都給不了她。
簡易聽著他砰砰地心跳聲,聽著他沙啞地開口,感受著他胸腔上下的振動。
“遇見你之前,我也曾是一座孤島,我覺得我的怪異和這所學(xué)校按部就班的生活格格不入??墒怯鲆娔阒蟛灰粯恿耍喴?,你拯救了我?!?p> “是你拯救了我?!边^去的幾天里,如果沒有孟高的微信消息,沒有他的電話,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撐過這暗無天日的幾天。
“沒有孤島。從今以后,有我在,你就不是一座孤島。簡易,有我在,你永遠(yuǎn)有我?!?p> 這對于簡易來說,是一份極重的承諾。十七歲的年華里談永遠(yuǎn),永遠(yuǎn)就像一個遙遠(yuǎn)又不切實際的夢一樣。
她走到墻邊看著那一句“孟高?簡易,2011.03.26-永遠(yuǎn)”輕輕問:“你相信永遠(yuǎn)嗎?”
簡易沒給孟高回答的機(jī)會,她笑了笑搖了搖頭:“可是,我不相信?!?p> “我相信。我相信人有能力對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我選擇了和你在一起,那我就會對我的選擇負(fù)責(zé)?!?p> “孟高……你不要對我承諾。我是天蝎座,很記仇的。萬一哪天我真的信了你說的永遠(yuǎn),可你又半路跑掉,我可能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我不會,所以,你也不會。”
孟高托著簡易的胳膊把她抱到磚墻上坐好,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易易,你可以不相信永遠(yuǎn),但你要相信我?!?p> 夜很黑,秘密基地周圍沒有燈光,只有孟高的手機(jī)開了手電筒模式發(fā)出的光。簡易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情和篤定。在這樣的眼神里,孤島與孤島相撞,緊緊貼在一起。
也許總有一天,兩座孤島會聯(lián)結(jié)成一塊大陸。沒有人是一座孤島。這世上總有人與你心意相通,我們總是會成為一塊大陸的某個部分。
“你閉眼?!焙喴纂p手搭在孟高肩上,坐在矮磚墻上的她剛剛好和站著的孟高差不多高。
孟高乖乖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柔軟的觸感落下來,蜻蜓點水而過。孟高楞在原地,只感覺身體每一寸神經(jīng)都像是過了電流,每一個毛孔都在擴(kuò)張,左心口怦怦直跳。
再下一秒,他右手繞到她的腦后,托著她的頭湊近一些然后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滿天星光,夜涼如水。秘密基地和一個男人關(guān)于守護(hù)的承諾以及一個女人的全心托付。
這是一個足夠稱得上美好的初吻回憶。
簡易閉著眼睛,長睫毛顫抖著,手慢慢繞到他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
原來有他在身邊,真的會多一份心安。
不相信愛情,但是相信他。不相信永遠(yuǎn),但是相信他。
那就為愛執(zhí)迷不悟一次吧。反正人生苦短,總要為了愛情一往無前過才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