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衙府被管家‘請’進梁府,覺得頭有些疼,看著頭上纏著厚紗布的梁學士,頭更疼了,仿佛他就是梁學士,他現(xiàn)在迫切地希望,自己也躺在那里,也好過大公主輕輕投來的一瞥。
地上的安姨娘抓了抓衣擺:“奴家父親常說,府衙是公平的?!?p> “大人,妾身冤枉?!比缤侵邑懥遗?,遇到了強迫堅決不從一般,安姨娘跪坐著,露出半截如玉般的頸子,朝著衙府重重磕了個頭。
衙府有點難辦。
皇上交代了,梁府大小姐要去和親的,大公主若是鬧,這邊任她去,只要和親不出問題便好。這關頭,誰敢觸霉頭?
但是這安閣老的女兒,他也惹不得。
大公主輕輕的把茶杯放下,在這夜晚里瓷杯碰木桌的聲兒略為清脆。
衙府:“把安氏押下去?!?p> 大公主滿意的點頭:“衙府必定官運亨通。”衙府抹了抹汗,還亨通,不折壽就算好的了。
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事情,但是他衙府不敢斷,只敢審,就只能等這安閣老明日朝上來上折子了,這大公主下手真狠啊,不知道梁學士以后是不是會變成個傻子了。
“對了,勞煩衙府內給閣老通個信兒,這安氏謀殺親夫不守婦道,問問這閣老,安如蓮是怎么的教出來的?!碧t(yī)那邊給梁大學士包扎好了,這邊正在給大公主受傷的指甲包扎,“趙女官替本宮送送衙府內,這梁學士我還要好生照顧........”
“梁夫人客氣了?!毖酶^續(xù)抹了一把汗,前腳接后腳跟的就往外跑去。
“跟我斗?!贝蠊鞑[了迷眼。又轉過頭去問太醫(yī):“這梁學士的傷,要不要緊?”
“回夫人,所幸骨頭沒全裂,只是稍微受了點傷,看著嚇人罷了,就是這傷口上可能長不出頭發(fā)了...”
“怎么可能只是看著嚇人呢?老爺傷的這么重,怎么可能呢。安姨娘這個毒婦下手這么重,本宮看著都驚心啊。”大公主擔憂的眼光浮現(xiàn),說的跟真的一樣。
太醫(yī)覺得,他的帽子保不住了。
“這....腦袋的事不好說,這也只是老臣初步判斷罷了?!崩咸t(yī)想,要不要明天和太醫(yī)院說一聲,帶著一家老小跑路算了。
大公主點點頭,頗為贊同:“本宮原來就看那安姨娘長得尖嘴猴腮的一副奸詐樣,也不曾想過她竟有如此毒婦心思。本宮有罪啊,后院失察,失察啊.......”
“夫人莫要過于憂心?!绷峙偕锨澳蠹纭澳羌槿艘龀鋈绱硕竞χ拢蛉司褪翘焯炫赡清\衣衛(wèi)盯著,也沒法子防住。”
“太醫(yī),我們夫人這手為了救梁大人,還受了傷,這傷,重不重啊。”
太醫(yī)心里呸了一聲,長了眼睛的都知道這是護甲折了的傷,還護花瓶兒呢,這梁大學士沒死都是命大。
但是嘴上還是跟著:“夫人莫要憂心,太醫(yī)院調配的紫露風華膏專門治疤的,保證不留疤?!?p> 大公主點點頭:“賞。”
“謝夫人?!碧t(yī)行禮,今日這事總算是了了,趕緊收拾跑路吧。
大公主嘆了口氣:“本宮平時也沒怎么著這些姨娘,最多罰罰抄書禁禁足,你說她們怎么就想不開呢?”趙女官才送完衙府內回來,從小丫鬟手中接過水煙袋兒,邊裝箱邊回:“可能就是想不明白吧,自己為什么只能做姨娘?!?p> 大公主傷了手,抽水煙也不方便,越抽心越煩:“當初又不是強行要她來的,自己巴巴兒貼上去被一干夫人撞見,又哭哭啼啼一副苦命鴛鴦相,我都心善沒讓她提前嫁進來哥哥賜白綾呢?!?p> 在煙霧繚繞中大公主那撥子撥了撥煙袋兒:“本來也看不起這個梁學士,若不是哥哥要削權,還駙馬爺呢?!?p> “可憐我兒了。”水煙直接一摔,“明兒叫內府給我送個新的來,這個沾了晦氣?!?p> 大公主接過蜜餞:“春安那邊如何?”轉過頭去問趙女官。趙女官也揉揉眉:“隸如小姐送回去了之后,小姐就不肯開口了,呆愣愣的坐著,剛剛這邊響動大,我叫她的貼身丫鬟死死看住她了?!?p> “我們去看看她吧,今晚在春安的海棠院睡。”大公主接過帕子擦完手,明兒還得去’審案’。
“是,夫人。”
小丫鬟忙忙碌碌地把鋪蓋睡衣包好,那頭大公主正要出院門,抬頭撞見梁春安。
只見春安一臉冷靜:“娘,我聽見了?!?p> 公主大慟,正欲開口,春安像孩提時代撒嬌一般,抱住大公主:“娘,舅舅他肯定要挑滕妾給我的,我想安姨娘就不錯。”
大公主忍著淚,輕輕拍著春安后背。本來,她是不想讓女兒聽見這些齷齪事的,就算她父親不愛她,大公主也想春安內心是光明溫暖的。
可是,瞧瞧現(xiàn)在這一堆破事兒,這都叫什么呀。
任性的大公主很想哭,但是她誰也靠不住。
夜沉沉,月明亮,星星眨巴著眼,母女兩人誰也不提和親的事,一個安安靜靜如同嬰孩在母親臂彎安穩(wěn)沉睡,另一個如同普通的母親一般給自己孩子打扇,枕巾有些濕。
“皇上息怒?!鄙碇w魚服的男子半跪著,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還穿著明黃色的睡衣的皇帝喝了口茶,冷靜了一下。
與以往的夜不同,今日大殿內燈火通明,房梁上的畫都能看清。
“罷了,你退下吧,叫花公公來?!被实蹟[擺手。男子行禮退下。
大太監(jiān)走近,先是端了茶,后面不等皇帝喊,便自發(fā)站在身后給皇帝揉起太陽穴?!盎ü强粗覂砷L大的?!?p> 花公公手微微停了一下:“奴才也只是奉了太后的命。”皇帝頭往后仰了仰:“妹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朕不是不愿告訴她,只是這安閣老在這湘陵城已經盤踞已久,朕,怕是真要做那傀儡帝王。”
花公公手中并不停下:“說句掉腦袋的,皇帝和先皇比起來,已經是圣明了許多?!笔诸D了頓:“公主若是在盛世,會生活得很好。”
皇帝苦笑:“你也怨我么?!?p> “奴才不敢?!辈槐安豢?。